老沉：嵇康的率直与潇洒

Original 文学沙龙文学沙龙 2023-09-03

作者简介：老沉，原名：岑文硕，网名：草上风，现居内蒙古包头。曾在《丰镇文艺》《包头日报》《中华诗歌网》《文学沙龙》《涛声诗社》等报刊平台发表诗词，散文，杂文等作品。

嵇康的率直与潇洒

老沉

嵇康是魏晋时期极负盛名的奇才，其不仅诗文有较高的成就，也工于书画，精通音乐。他创作的《长清》、《短清》、《长侧》、《短侧》被称为“嵇康四弄”，与东汉“蔡氏五弄”和称“九弄”。隋炀帝时曾将“九弄”作为科举取士中的一个条件，可见“九弄”的影响之大。嵇康留下的“广陵散”一曲更是名流千古，我国十大古琴曲中就有“广陵散”之曲名。其工于草书，有“精光照人，气格凌云”之誉。其画作，至唐代尚有《巢由洗耳图》、《狮子击象图》传世，只可惜现已无存。如此多才多艺之人，因其生活在“刑本惩暴，今本胁贤”的司马氏昏暗的统治氛围里，又与当权的统治者背道而驰，放达而率直，终为当权者所不容，年仅四十就被杀害，可惜一代英才过早的陨落！

嵇康的率直表现在对司马氏统治集团的公开抵制与反抗。他的好友山涛（竹林七贤之一）曾推荐他做官，他为了表白自己与司马氏不合作的态度，竟然写了《与山巨源绝交书》，公开拒绝。司马氏倡导“人伦有礼，朝廷有法”的礼教，嵇康确宣称“非汤武而薄周孔”、“越名教而任自然”，公然反对礼教，与司马氏唱反调。司马氏父子辅政曹氏而以周公自诩，而嵇康却写了一篇《管蔡论》，将历来为视为“顽凶”的管叔、蔡叔说成本性“服教殉义、忠诚自然”,因周公摄政，“卒然大变，不能自通，忠疑乃心，思在王室，遂乃抗言率众，欲除国患”。这不能不令司马氏感到恐慌，更为严重的是“抗言率众，欲除国患”，使人联想到魏末发生的毋丘俭、诸葛诞等大臣举兵反抗司马氏的事变举动。后来钟会给嵇康定了一条重罪就是：“康欲助毋丘俭”。这等同于谋反罪。司马氏的嫡系时任司隶校尉的钟会慕名去拜访结交他，他确在大树下打铁，根本不理睬。当钟会遭到冷遇而准备离开时，嵇康甚至带有讥讽蔑视的语调问道“闻何而来？见何而去？”此举也得罪了当朝的权贵，为此后罹难埋下了种子。当时著名隐士孙登就曾说他，“君性烈而才隽，其能免乎！”嵇康因其“性烈”，因其率直，而招致祸患，身陷囹圄。他在狱中作了一首《幽愤诗》，希望厄运过后能过着“无馨无臭，采薇山阿，散发岩岫，永啸长吟，颐性养寿”的超尘绝世生活。然而嵇康率直的有点幼稚，此时的司马氏早已动了杀机，除上述因素外，嵇康还是曹家女婿，这是司马氏所不能容忍与宽恕的，势必除之。嵇康虽看到了司马集团政治的黑暗性，因而他不肯与之苟合，但他未必深知政治的残酷性，因而他在狱中还期盼能渡过厄运。

嵇康的潇洒，最动人的表现在他对死亡那一刻的从容与洒脱。《晋书·嵇康传》：“康将刑东市，太学生三千人请以为师，弗许。康顾视日影，索琴弹之曰：‘昔袁孝尼尝从吾学《广陵散》，吾每靳固之，《广陵散》今绝矣！”三千太学生为之请愿，这大概是中国最早的学生请愿运动了。嵇康最后的愿望是想让他的琴曲《广陵散》能够传世，他要给后人留下的是优美的琴声，是音乐的美好，而“今绝矣”的慨叹，则使他人性中的美连同琴曲的美，一同湮灭。虽然后世仍流传着《广陵散》琴曲，那只不过是对他的追慕与寄托。嵇康面对死亡，那种索琴而弹的从容，具有悲剧色彩的洒脱，却给后人留下了挥之不去的感慨与沉痛。那种“目送飞鸿，手挥五弦”的潇洒形象，铭刻在如烟的历史中熠熠闪光。人的洒脱与从容，不是在官场得意的作秀，不是在商海逐利的得意，也不是酒后的狂狷……而是在面对死亡那一刻的从容与放达。这使我想起了那个梦想征服世界的亚历山大大帝，他在即将死亡的弥留之际，演剧似的作了最后一次检阅：让随他多年征战的老战士们从他身边走过，看着他从容的死亡。同样面对死亡，同样从容与洒脱。

嵇康与阮籍有许多相同之处：都不肯与当权者司马氏集团苟合，极力诋毁其倡导的“人伦有礼，朝廷有法”虚伪名教；都崇尚老庄哲学，主张“无为”与“清心寡欲”，嗜酒能啸，心慕高远；都是放达任性，不拘于俗，醉心于自然，寓荒诞于真性情的人。然而，两人的表达方式的不同，其命运结局也不同。嵇康率直，身遭刑戮；阮籍曲晦，得以保身。

嵇康的率直使得他不能被容忍于那个昏暗而残酷的时代，然而他面对死亡的从容与洒脱，则彰显了他人性的潇洒，彰显了魏晋名士“风度”的一个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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