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权转载】《松山高中》StunningKat(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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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曹天增自宋丰岩的事后,就离开了松山。一直罩着他的大哥一开始要他出去避避风头,风头还没避完,他的大哥就先垮台了。他原本带着小朱和小五还有几个亲信一起离开,很快小五为了母亲回到松山,四处借钱开了个早点摊当做营生,不过后来曹天增和他也失去了联系。
原本看似对曹天增死心塌地的人,一个接一个地走了。
他也只是个地头蛇,离开了松山,他什么都不是。外头多的是比他能抗能打的混混流氓,没人知道他的名姓。
曹天增这些年试过十几个行业,做兼职,他嫌人累又钱少,做正职,他没有学历,没地方要他。
他在地下通道卖过工艺品,在街道边上卖过烤冷面,他见过大城市凌晨四点的样子,还有城市里最肮脏的角落。
那是前两年,他发现自己生意上无论做什么都不顺利,不仅是不顺利,简直坎坷得像是有人刻意使绊子似的。
那时他的经济状况刚好有好转,他手里有个几万块钱,听了身边人的话,试着炒股。几万块本金带来的微薄利润实在无法满足他,这时高利贷竟正好找上门来。
他找高利贷借了五十万炒股,三个月就亏得血本无归。
他又多借了十几万,带着钱跑了。在网上开了个淘宝店,刚刚有起色,厂商忽然拒绝向他供货,还有一堆人给他刷差评。
他当然还辗转换过好几个行当,可是钱都只赔不赚。
高利贷的人终于找到了他,他走投无路之余,听说早离开他的小五现在混得人模狗样,他找到小五,小五说可以帮忙,不过要经他们老板同意。
曹天增这天早早就来到了这栋商务楼,玻璃墙,正大厅的旋转门安静地停着,出入上班的人都还没来。
他临时去印的名片攥在手里,这些高不可攀的眼前人,他不屑,但他只能好好拍马屁了。在高利贷那里欠了近百万,如果这个老板能帮他,那就太好了。
曹天增冷眼看着金融街往来的高档轿车,路边踩着高跟鞋还能健步如飞的强势又漂亮的女人,高高的广告牌和林立的大厦,这是他不可能接触到的世界。
这些人都是富二代,他想,这些人生来就含着金汤匙,他们今天得到的一切,都不是自己努力挣来的。
他不屑地撇了某个夹着公文包的男人一眼。
北京的太阳渐渐攀高,这是一个格外晴朗的天气。
小五终于给他打电话,“你进来吧。”
大厅里很暖和,这里中央空调开得比大多地方都要早。曹天增手足无措地站在大厅中央,人们手里拿着咖啡或是门卡通过闸机,他是唯一一个蓬头垢面,连双像样皮鞋也没有的人。
他走向闸机,想看看怎么通过。
有保安面无表情伸手拦住他:“新来的快递员?”
曹天增不耐烦地抖开,“什么快递?我来找人。”
保安叫来一个带着眼镜的男人,听他问:“先生,您有预约吗?”
曹天增摇摇头。
“那您不能进去。”男人客气地说。
曹天增脾气一上来,嚷道:“凭什么!”
男人没再理他,给保安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上来围住他,十分警惕。
曹天增在这社会里四处碰壁撞得头破血流,不得不说有一部分原因来自他的糟糕脾气。他和保安渐渐起了冲突,声音越闹越大。
“干嘛呢?”有道声音从他身后,他还没反应,就见几个保安住了声,朝他身后道:“盛先生。”
曹天增回头,见一位故人站在不远处,西装笔挺,皮鞋锃亮,他完美地嵌合进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眼神却还是像几年前那样,如出一辙的狂傲而盛气凌人。
曹天增彻底怔住了,瞪着眼,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原来是老同学。”盛安看了看表,对保安道:“是来见我的,放他进来吧。”
保安这才撒手。
“谁是来见你的?”曹天增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你倒是人模狗样的呢,靠男人挣了不少钱吧?”
盛安只觉得他卑微又愚蠢得令人发笑:“挺多的,最少也是个放高利贷的。”
“什么意思?”
“听说你欠了近百万?”盛安微笑着,眼里的尖锐敌意却如二月寒冰:“小五说的那个老板,是我。”
宋清让被催了一次房租,他用网银给房主打款的时候,才突然发现自己他妈妈那间房子的年租期也已经过了。
房主没发催款短信,他也忘了。
那房子的租金一直是宋清让替他妈妈交的,这会儿断了两个月也不见宋悦悦提起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连忙又打了半年的租子过去,过了会儿房主给来电话,说:“小宋呀,你打那笔钱给我干什么?”
宋清让说:“不是租金还没付给您吗?”
“付啦付啦,一气儿付了两年的,是个帅小伙,说是你朋友,帮你付的。”房主说:“他没给你说啊?”
宋清让反应速度见长,连忙说:“噢,说了说了,是我给忘了。那就再给续半年吧。”
挂了房主电话,宋清让马上给盛安打了过去,直接问:“盛安,你知道我小学六年级的班主任叫什么吗?”
盛安被这一句话给问懵了,傻傻地重复:“什么?”
“就问你,知不知道?”宋清让说。
电话那边隐隐约约听到盛安又去问手下人的声音,半晌,盛安试探着说:“呃,郭玉贞?”
宋清让:“……”
盛安听他不说话,问:“生气啦?”
谁知宋清让却笑了:“查户口啊你这是。”
盛安在电话那头略有些尴尬地干笑道:“我这不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
“行了,你忙吧。回来再说。”
“等等!”盛安却叫住他:“你现在有没有时间?”
宋清让说有,“怎么了。”
“你来一趟吧。”盛安说完,沉寂了好一会儿,才似乎鼓起勇气般地说:“曹天增在我这里。”
曹天增在门外等着,他满心愤懑又不得不为钱向盛安低头。他想,凭什么?凭什么我们当初都是一样的起跑线,现在却如此天壤之别?
他也在心里埋怨小五,真是个不讲义气又没有良心的白眼狼。
厚重的雕花木门推开,来人说:“盛先生叫您进去。”
曹天增走进办公室,一旁放着张软皮沙发,他正要坐下,听盛安说:“谁让你坐下了?”
曹天增忍着怒气,不做声。
“缺钱吧?”盛安写了张支票放在他面前。
一百万。曹天增眼里迸绿光,伸手要拿,人高马大的保全人员却架住了他腋下。
“草,你什么意思?”曹天增骂道,“小人得志!”
盛安不搭理他的谩骂,后靠椅背,双脚嚣张的搭在桌边,鞋底正对着他。
“这几年生意不好做吧?摆摊老碰见城管,要不就是找不到供货商,还有房主的租金总是涨你的不涨别人,噢,炒股,那个告诉你去炒股的人你还有印象没?”盛安慢条斯理地问。
曹天增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都是我干的,包括高利贷。”盛安话锋一转:“你这张脸真让人讨厌。”
身后架着他的保全照着他膝盖后窝踹了一脚,他不受控制,双膝着地。盛安的脸背着光,看起来格外残酷。
“你要怎么样?”曹天增被迫跪着问。
盛安的司机接了宋清让,走到一半,他才蓦然发觉这条路似乎不对,问司机得到回答:“金融街。”
宋清让马上联想到,问:“他不是已经不做了?”
司机的表情很奇怪,“宋先生,您还是自己问他吧。”
宋清让其实也暂时没心思关心这些。
人面对悲怆分做五个阶段:否认,愤怒,徘徊,沮丧,接受。
宋清让感觉自己经历过了长时间的愤怒,短期的徘徊,现在正处于无边无际的沮丧里。
他不太清楚盛安叫他过来做什么,但他相信盛安,也觉得,这个让他每每想要对盛安再将心房打开多一点的时候,眼前就会浮现他父亲死去时画面的心结,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
不过到了真正再见到曹天增的时候,宋清让却觉得他所有的情绪全都不见了,他感觉不到任何东西。
盛安嘴里叼着根烟,吞云吐雾间对他招手:“来了?我说,这人归你了,要杀要剐都行。”盛安怕曹天增忽然发疯,为宋清让的人身安全想:“我留了六个保安在这里。”
说完又压低声音补了一句:“你要他血偿也行,我帮你打掩护。”
宋清让知道这句算是玩笑,没放在心上,问:“那你呢?”
盛安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耳边低声道:“这是他欠你的,你来解决。——我在外面等你。”
盛安背影潇洒地转身出去了。
宋清让其实不信什么以德报怨,因为有些人就是给脸不要脸。但他也做不到以牙还牙,睚眦必报。就因为这个人害死了父亲,难道他也要以同样的方式报回去吗?
为了让他平静一死,为了让他离开这人间几十年的痛苦修行,自己背上一条人命,这又值得吗?
宋清让知道父亲若还在,绝不会赞成这样偏激的想法。
他冷漠地看着曹天增,反而有些问题想问。
盛安在外面等着,这楼是天井的最高一层,他倚在玻璃围栏向下望,大厅的瓷砖设计像一块破碎的万花镜。
他在门口等了很久,非常耐心。然后他听见了门开的声音。
宋清让走出来,身后跟着几个保安。
盛安问:“还好吗?”
什么也没问,只问他还好不好。
宋清让点头。
盛安看了他一会儿,然后伸出双臂。
宋清让默不作声地钻进他怀里。
有人要上前来和盛安交代事宜,盛安轻轻摇头,做手势将他们通通赶了回去。
一整层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宋清让缓缓开口,道:“我希望曹天增这一生,穷困潦倒,孤立无援,留不住爱的人,也没有人爱他。我希望他在临死前闭上眼睛,会看到我父亲的脸,会由衷的忏悔他做过的坏事,我希望他遭报应。”
盛安像安抚小动物一般轻轻拍他的背,说:“好。”
宋清让又说:“但到了他真正行将就木的时候,他会意识到这一生已经过去了,而他造成过的伤害,也已经不可补救。”
盛安又说:“好。”
盛安感觉到宋清让的手抓紧了他背后的衣服,死死攥着。他企盼这拥抱多少能带给他一些力量。
“盛安。”
“嗯?”
“周围有没有人?”
“只有我。”
只有我,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宋清让便在盛安的怀抱里痛痛快快地大哭了一场。
失去亲人,一开始会很痛。可是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流过,痛还在,却不会再像最开始那样痛彻心扉。再次面对曹天增时,宋清让意识到他其实早已接受了父亲的死。
他在生活中学着接受,现在也想学着放下过去,向前看了。
52.
高二那年的圣诞节前夕,盛安偶然在中央公园北门里找到一个很好的影子。
自动贩卖机和长椅在夕阳的余光里,有某个角度会在草坪上投影出一个不规则的心形。
那时候盛安很年轻,他看到了好看的风景,就算多么不值一提,也想要和宋清让分享。
再回松山的时候,中央公园已变了样。
盛安再也找不到那个不规则的心形图案,也再没回去过。
宋清让受父亲的旧友托付去一趟大学办事,路过教学楼背后一座新起的图书馆,楼名用了他父亲的名字。
馆前的文字详细写了宋丰岩的生平与贡献,捐赠人落款是匿名。
宋清让伸手轻轻抚过匿名二字。
他知道这匿名者的真实名字,正如他知道是同一个人给松山高中捐了一座新的实验楼和两间高配机房。不过匿名者从未告诉过他,他也只记在心里,不提起。
回酒店时路过松山高中,宋清让站在门口,往事一页页在他眼前翻过。
好的或者坏的,欢愉或者痛苦,俱被锁进这一方大门当中,亦正和他的心意。
盛安在松山市刚刚竣工不久的新高楼顶层定了位子,今天是圣诞节。
他不住这里,自然也没有车驾,只开着他舅舅的车。
舅舅的儿子复读了两年也没能考上大学,只好随便读了个专科。
舅妈才想起盛安现在飞黄腾达,之前特意带着几大箱子松山特产和红包到北京找他,想要他给自己儿子安排个好工作。
盛安没有收下那红包,也没有让舅舅舅妈吃闭门羹,他找朋友要了个清闲职位,薪水不多,也没什么升迁好景,不过名头好听,待遇还行,仅供混混日子。
舅妈高兴得不行,生怕巴结不住盛安,听他要回松山,连忙贴上来献殷勤。
盛安在松山高中门口停车,看到宋清让腋下夹着文件袋,正站在门口发呆。
他按了按喇叭,宋清让回神,小跑着过来,坐上副驾驶。
盛安发动汽车正要走,忽然听见宋清让说:“盛安,你说咱们还会回来么?”
盛安说:“不会了。”他俯身过去帮宋清让拉好安全带,亲了亲他的头发:“咱们再也不回来了。”
从餐厅的落地窗向外看去,能看到夜幕降临松山市,还有稀疏星辰,与远处的筠水江滩。这几年政府大肆修理整改江滩,却因预算问题在半路叫了停。于是这样看去,能看到一半漂亮的江边公园,和一半丑陋又杂乱的野草丛生的浅滩。
盛安和宋清让一边吃饭一边聊些有的没的,方辉来了电话。
盛安原本挂断,方辉又打来。
那应该是急事了,盛安看了看宋清让,后者要他赶快接。
方辉在电话里不知是醉了还是在哭:“盛安,我和你说个好玩的事,钟天志,他要结婚了,然后……新郎不是我,哈哈哈!”
盛安其实不惊讶于钟天志向家里的妥协。
前几个月钟家的一个化工厂因违规操作而爆炸,花了大价钱和重量级人脉才压下来,事情却一直攥在别人手里。
这事程然也是知道的,他曾打电话来问盛安细节,盛安说无可奉告。程然在这方面是个聪明人,和钟家的合作意向也中断了。
盛安把事情原委向宋清让和盘托出,两人合计着飞回北京去。
就在他们刚下飞机的第二天早上,结婚的通稿已经发了出来。
女方在娱乐圈勉强算作二线,不过家族背景强大,正好能拉钟家一把。
开弓没有回头箭,方辉在那天中午,把家里的东西全部打包带走,毅然决然回了上海。盛安找过去的时候,钟天志坐在空荡凌乱的房间里,在方辉亲手绘制的墙画下面,喝得烂醉如泥。
两边都是朋友,盛安懂得钟天志的难处,更明白方辉的决绝。
他在钟天志身边坐下,默不作声开了一瓶酒。
钟天志说:“我真羡慕你,你知道吗?”
盛安说:“你总要失去过一次,才能学会去保护它。”
钟天志以为“它”意指方辉,苦笑着说:“我做不到了。”
钟天志的婚礼办得盛大,方辉则像逃离世界末日一样出了国。他带着两个登山包,站在机场登机口前,精神饱满地说他要周游世界,再找上180场艳遇,气死他丫的钟天志。
盛安无奈笑,给了他一张信用卡。
算是他必须出席钟天志婚礼的赔罪。
冬天。
北京的冬天一点也不客气,冷得叫人直打哆嗦。宋清让家的暖气彻底坏了,要修的话得重新铺地,房东客气婉转地要他先搬出去 。盛安软磨硬泡,带着Chaplin一起卖萌又撒娇,百般要求,宋清让才终于松了口,住回了盛安从前的公寓里。
正式同居之后,盛安回家回得越来越早。
宋清让交了报告,俞老师大发慈悲放了他半个月的假,再加上紧接着的春节假,他在家里几乎能待上一个月。
他在家里没事干,琢磨着做饭。盛安爱吃红烧肉,他学着网上的方式去做,却差点把厨房给燎了。
于是盛安晚上吃了一顿充满怨气的糊味红烧肉。宋清让见他吃得难受又不敢说,心里过意不去,还是说:“行了,别吃了。”
盛安说:“挺……挺好吃的。”
宋清让把盘子直接端走,“我给你煮面。”
“和我结婚吧。”盛安忽然说:“咱们扯证去。”
宋清让仿若被雷劈了一道似的,不敢相信地问:“什么?”
盛安蓦地站起来,重复道:“结婚!”
宋清让有点脸红,轻声细气道:“不要。”
盛安夸张地哭丧着脸:“结嘛。”
宋清让要笑不笑地摇摇头,走进厨房。
盛安追过去,问:“怎么样你才肯和我结婚?你要什么?就是天上的星星我也给你弄下来。”
宋清让存心刁难他,“好啊,我要星星。”
盛安:“……”
53.
摘星星的事宋清让没放在心上,只当是盛安的玩笑话。
春节前夕,盛安打算给基金会办一场慈善晚宴。
基金会的事盛安还没来得及和宋清让说,不过宋悦悦已经说服宋母签了文件,她成了正式的荣誉会长。
这次晚宴宋母将要出席,盛安便委托钟天志代为主持。
那天晚上盛安正在洗澡,他放在客厅的手机嗡嗡震响。宋清让看了眼,是盛安的新助理。向浴室里喊:“盛安,电话!”
盛安没听见,电话又响了两遍,宋清让接起来,还没说话,就听助理道:“丰岩基金的晚会办完了,详细款项是先给您看还是直接拿给宋女士?”
宋清让一愣:“什么基金?”
助理也懵了:“宋老师?”
“盛安在……忙。”宋清让解释道,又问:“什么基金会?”
助理心虚地请求道:“宋老师,您能装作不知道吗?我,我还没过试用期……”
宋清让哭笑不得:“那你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至于年夜饭,盛安和宋清让又吵了一架。
盛安要他回去,宋清让说回去了也是吃闭门羹,还是就像往年,买了东西,包好红包,让宋悦悦带回去就好。
省得给宋母添堵。
盛安说:“添什么堵?伯母就是想要你服个软。你脸皮厚点儿就行。”
宋清让扔了个眼刀过去:“以为谁都和你似的啊。”
盛安倒也不恼,就说:“反正这事儿得听我的,你回去吃年夜饭。”
宋清让哪是真不知道宋悦悦隔三差五的问候,还有那些她带来的松山传统糕点,以及各种附带的关心照料,其实都是他母亲的意思呢?
可是……
“那你怎么办?”宋清让问。
盛安挠挠头,一脸大咧咧没所谓的模样:“我送你过去,就在楼下等你。”
大年三十。
宋清让拿着几提礼物,坐在副驾驶上。
“等什么呢,快上去。”盛安催促他。
宋清让手放在车门上,说:“盛安,我……”
盛安似乎是知道宋清让没能说出口的话,握着他的手紧了紧:“我不会走,快去吧。”
家里吃年夜饭的也只有二叔二婶,宋悦悦两口子和宋母五个人。门铃响,二婶开的门。
“清让!”二婶看见他还是开心的,连忙说:“快快快,进来。外边冷吧?”
正说着,宋母端了盘菜出来,一眼看到了正站在门口的宋清让。
她好久都没见过宋清让了,大多时候都是用宋悦悦的手机看看他的朋友圈,或者听听他最近的动向。
哪有当妈的真的忍心把儿子关在门外这么多年呢,只是后来宋清让不敢来,她也开不了那个口了。
“谁让你来的?”宋母问。
宋清让没回答,规规矩矩喊了一声:“妈。”
盛安在车里等了半个小时,才后悔没带点吃的来,这寒冬腊月又大年三十儿的,外面连个煎饼摊也没有。
他给宋悦悦发微信:“什么情况了?”
什么情况?宋悦悦放下手机,看了眼饭桌,这叫一个低温。
宋母不做声,谁也不敢说话,只有二叔是个粗神经,一点也没觉着气氛不对,怎么都乐呵呵的。
宋悦悦给宋清让夹菜:“表哥,多吃点儿。”
二婶也给他倒饮料:“一家人,买那么多东西干嘛。”
宋母闹心得紧,想起锅里还炖着排骨汤,找借口去了厨房。
宋清让叹了口气,跟着过去。
厨房里排骨藕汤的味道香而浓郁,宋悦悦每年会给他带一碗,可是热过的,终究没有这锅里的,家里的味道好。
厨房外边正好能看到楼下,宋清让探身去看,盛安的车停在原地,车前灯幽幽地亮着。
“妈,这两年身体还好吗?”宋清让没话找话讲。
宋母说:“还好,没被你气死。”
“大过年的,别说这些。”宋清让皱眉道。
“你横竖是当你妈死了。”宋母怒火直冒,“谁稀得你每年的那些礼物和钱?”
宋清让说:“我……”
“你连亲自送一趟都不肯,眼里还有没有这个家?”
宋母语气严厉,但这话一出,宋清让就知道,她已经不再生气了。
母子二人在厨房里等排骨汤出锅。
宋母提起基金会的事,说想要找到那个学生,说句谢谢。
宋清让没戳穿,只装作不知情。
最后避无可避地说起宋父的事。
“盛安呢?你和他还有联系没有?”宋母问。
宋清让正要坦白,又听宋母说:“他算是咱们家的仇人,你要还敢和他在一起不清不楚的,我死了你也别来。”
宋清让心一横,说:“盛安……他就在楼下。”
宋母瞪大眼,“你疯了是不是?要不是因为他,你爸现在还好好活着呢!”
“他不是我们的仇人。”宋清让说,“曹天增才是。”
“这话,你有本事当着你爸的遗像说去!你爸要是知道你如今和个男人在一起,做这些伤风败俗的事,看你爸不气得从天上跳回来!”宋母骂道。
“我和盛安的事,他早就知道了。”宋清让语气冷静:“在他恢复一些意识之后,我和他说过。甚至在他中风之前,他可能就已经意识到了。”
“他支持我。”
“你爸那时候稀里糊涂的,他能知道个什么?”听见是丈夫的意思,宋母有些动摇,却还是狠狠将汤勺往池子里一掷,“拿着鸡毛当令箭。”
“盛安为咱们家做的事,有可能比我都多。不说远的,就说近点儿的,您刚才说的基金会,那不是什么学生成立的,那是盛安做的。他怕您不收,连我也没告诉。”
“上次慈善晚会,我可没见他人影!”宋母依然不信。
“他没去。”宋清让说:“怕您生气,托朋友代办的。”
宋母一时语塞,转身对着洗手池,不发一言。
“我不求您能理解我们,但是……”良久的沉默之后,宋清让再开口已是哽咽:“最少,您别恨我们。”
过了好久,宋清让下楼来时,盛安饿得那叫一个头晕眼花。不过见他第一句还是:“伯母气色怎么样?身体好吗?你们和好了没有?”
宋清让摇摇头。
盛安叹了口气,又打起精神来,说:“没事儿,咱们过几天再来,不行就天天来,我接送你!”
说完,他看到宋清让手里的打包盒,透着遮也遮不住的饭菜香气,问:“这什么呀。”
宋清让说:“我妈给你装的。”
盛安:“啊?”
宋清让把饭盒放到他手里:“愣着干什么,趁热吃。”
盛安头一回结巴:“伯母,她,她……”
“我妈那是刀子嘴豆腐心。听说你在这冰天雪地里等了好几个小时,到底不落忍。”
“可是车里挺暖和的呀。”盛安不解。
宋清让笑了起来:“你反应慢半拍的时候真可爱。”
盛安想了想,这才反应过来,说:“你耍小聪明的时候更可爱。”
有人在小区外面放鞭炮,挡风玻璃上落了几点水滴。
过了会儿,他们才发现那不是水滴,而是融化后的雪花。
“下雪了。”
“新年快乐。”盛安说。
宋清让摘下一颗挂在盛安嘴边的饭粒,说:“新年快乐。”
<尾声>
春天来的时候,盛安忽然神神秘秘地带宋清让去了北京郊外的山上。
那天的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是北京百里挑一的好天气。
到山顶已是日落时分。宋清让只当是来看夕阳,也没多问。到天全黑下来,盛安才从车子后备箱里拿出一整架天文望远镜来。
那姿势阵仗,倒有几分专业。
宋清让问:“怎么,来看星星啊?”
盛安弯腰调角度,说:“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这里能看到好多星星,当之无愧的浩瀚星空。宋清让半仰着头,感觉自己的渺小。
过了会儿,盛安说:“好了,快过来。”
宋清让走过去,盛安站在他身后,说:“找找最亮的那个。”
宋清让看了一会儿:“找到了。真的好亮。”
“亮吧。”盛安问:“像不像钻石?”
“像。”宋清让老实回答。
盛安笑道:“它是你的了。”
宋清让一脸惊愕,转身问:“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盛安说:“这是你的星星。”
“这是一个天文爱好者刚刚发现的行星。我辗转找他买了命名权。现在这颗星星叫宋清让,永远叫宋清让。”盛安说:“证书在家里,回去给你。”
宋清让只是听说过买星星名字这种事,没想到盛安真给他买了一个。
盛安从背后抱住他,又从兜里拿出当初买的对戒,笑着问:“星星也给你了,能不能和我结婚?”
……
方辉在电话里嚷道:“我靠,我这刚失恋,你竟然给我结婚!是不是哥们,是不是哥们啊!”
盛安笑骂,“废话少说,来不来?”
“肯定来啊!正好我在国内呢,等我回北京,咱们一起吃个饭。”方辉说。
而在那家餐厅的包房里,盛安和宋清让没有等到方辉,却等到了医院的电话。
钟天志赶到医院的时候,胡子拉碴,狼狈不堪。
躺在病床上,戴着呼吸机的方辉是陌生的。医生摇摇头,要他们等奇迹。
盛安和钟天志,这是方辉身边最亲近的两个人。他们宁愿用高额的医药费吊着方辉的命,也绝对不愿意放弃。
昏迷后方辉曾有一段不稳定的时间,三次病危。钟天志在医生救回方辉之后,对盛安说:“你上回说的,不是他,是不是?”
盛安拍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
“你说他会醒吗?”
钟天志还有太多话没有说,他总觉得他们应该有一个更美更长,像裹脚布一样直到他们七老八十还没有完的故事。
他想要方辉醒过来。
盛安说的,要失去过才懂得去保护的,不是任何人,也不是任何可以被物化的东西。
是爱。
而爱,值得一个Happy Ending.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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