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不过是通往罗马的一条道儿
第95期
说心情/七月
编 辑/廿芭
千叶树/点蓝字请关注
01
关于高考，我又有什么可说的？
事实上，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是害怕看到听到高考这个字眼的。
它就像一只巨型的蜜蜂，扑打着透明的折射着光芒的翅膀，在我抬眼就能看到，伸手就能捉住的地方，嗡嗡盘旋。
我不好意思跟你说，其实我不止一次梦见过，自己坐在高考的考场里，意气风发地刷刷刷填写好答卷，然后昂首挺胸地迈着骄傲的步伐走出考场。
我对一直苦苦守候在校园外的母亲说，小意思，你就等着录取通知书吧。
我也不好意思告诉你，这样的美梦总是在惊吓中醒来。
我梦见自己的成绩都是鸭蛋。
我要么错用了红笔答题，卷面上流淌着来路不明的红色；
要么误用了消字灵，卷子上一片空白。
我的母亲得知真相后，尖叫几声，当场昏倒在地上；
我的父亲满脸威严，强忍住满腔怒火的他，最后吐出了那个我听过无数次的词：垃圾。
好在这一切都只是梦，我没有赢得高考的机会，也没有发生那些叫我特别恐惧的事情。
我只是很难过很沮丧。这种沉重的挫败感，尾随着我很多年，使我把后来发生的很多不顺遂的事情，统统归咎于它，包括初恋的无疾而终，相亲的莫名收场，甚至是工作的一波三折和调资的缓慢桀纣。
是的，我其实连像样的高中都没能顺利考上。
这些天又到了每年一度的高考季，各种群里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各种祝福和各种应考秘诀。细心的朋友还发上来很多搞笑贴子，供可怜的陪战的家长们小小地放松一下。
我看到这样一个段子：史上最奇葩的广告语是哪句？答：垃圾分类，从我做起。
在我，这是个刺痛神经的词汇，顿时让我秒回中考发榜后的悲惨瞬间。
我的父亲那天喊我过去，告诉我说老师带信来了，你又没有考上氾中，数学20多分，太离谱了；语文105分，有屁用。
我很难过。我的父亲长叹了一口气说，我看你这一辈子是废掉了，成天看那些垃圾课外书，这下子好了，你把自己也看成垃圾了。你做垃圾都是不好回收利用的，你就等着做氾水街上的二流子吧。
那时候还没有时兴垃圾分类的说法，但是已经开始有回收的了。
我的年迈的奶奶不晓得触动了哪一根神经，特别紧张那些用完的干电池，她多次跟我们唠叨，干电池有毒呢，对小孩子的脑子不好，家里千万不能放过期的。
我父亲嘲笑她神经过敏，再说了你这个大孙子，留着脑子也读不进去书的。
我奶奶很恼火他的这种说辞，当场就反驳他，你自己也不就是念到初中嘛，凶什么凶。
03
我的父亲一直认为是那些闲书害了我，除了理科不好，还带来眼高手低好高骛远的毛病。
直接的证据就是我在去街道补习班重读的那一年，踌躇满志地在我房间的墙上贴上了一大张粉红纸，上面用毛笔一笔一划地写着：
贵有恒，何必三更起五更眠；最无益，只怕一日曝十日寒。毛泽东。
横批：目标北大或清华。
最下边是一排小字，写着今日距离高考还剩XXX天。
我的姐姐和弟弟很不理解，我为什么不写先要考上氾水高中的？
我懒得跟他们解释，氾水高中肯定是不在话下了，虽说我刚刚考失败了一次，但是书上说胜败乃兵家常事，最了不起的就是屡败屡战啊。
我就是要冲着高考去的。
得知我再次中考落榜氾中的那天下午，我的父亲发了那一通关于垃圾的议论，最后叫我和他一起到我的西房里，看着我搬来一张凳子，看着我爬上去，看着我撕下了那张粉红纸。
我就是在那一刻失声痛哭的。
我悲伤地猜测，这一辈子，我恐怕再也没有机会跨进北大的校门了。
我也不会让我的母亲和我的奶奶，在几年后的7月里的7号8号9号，又紧张又幸福地为我裹些添了红枣的粽子，还要早早地去大街上买来脆生生的油条，再煎两只嫩汪汪的荷包蛋，逼着我咽下去。她们还会在院子里点上斗香，虔诚地叩拜。我迷信的奶奶甚至还会颠颠地跑去寺庙，请上三柱高香。
我的父亲再也没有机会，跟他的同事朋友们谈论我的学习，并且假装对我很不满意了。
我的姐姐和弟弟再和别人争吵，或者碰见同学显摆他们的兄弟考上名牌大学的时候，只能灰溜溜地躲开了。
04
我的父亲沉着脸色皱着眉头问我，以后到底打算怎么办？
我说我还可以自学的，以后一样可以考上名牌大学。
我的父亲什么也没有说，我知道他是彻底地失望了，他都懒得跟我说什么话了。我也记不得他当时到底有没有冷笑了几声。
但是我也是满肚子的委屈啊。
重读的这一年，我几乎没有再看什么小说和小人书，除了去过文化站翻过几次报纸。
我不和班上的同学玩闹，我每天都熬到半夜，苦苦地背那些公式和单词，我不知道长大以后的我要用它们做什么，我还是刻苦地背了。
我甚至在我的小抽屉里，藏了一把小锥子，瞌睡的时候，我就狠心扎扎自己。
有很多次，我都是坐到天光大亮了，怕我的奶奶生气，我脱了外套胡乱地蒙上被子，假装是刚刚从睡梦中醒来。
可是，这一切又有什么用呢？我还是个让家人丢脸了的中考落榜生。
05
天要黑下来的时候，我去了东边的菜地里，我尽情地放声大哭。
黑沉沉的天幕下，回应我的只是远处人家的微弱的灯光和汪汪的凄厉的狗叫。
书上说，条条大路通罗马。我看不到属于我的那一条大道在哪里？
我也不清楚，我为什么要去罗马？
我只知道罗马是个太遥远的繁华的都城，它不可能接纳我这个莽撞的乡下少年。
我只担心，这个夏天过后的9月，我的同学们就像欢喜的小鸟，纷纷飞回校园里去了；
那些高考生们将在家长的陪伴下，欢天喜地的赶往远方的大学，我该怎么办呢？
接下来的故事，看起来跟高考没有关系了，事实上还是有着千丝万缕的牵连。
我要说，也许正是因为中考的失利，以及对于高考的无望，让我开始认真地对待接下来的每一个日子。
我已经想明白了，人的一生要遭逢多少事呢，很多事也并不是说只要你尽力了，就一定会达成所愿。
你不能因为那个可以预见的结果，并没有如期的到来，就可以放弃了每一天的努力。
我就这样在随后的漫长的岁月中，一次次地迎来了修正改变我命运的机会。
时至今日，我也并不是什么成功人士，但是我的日子是忙碌的充实的，我的内心是平静的踏实的。
我依然还有着愿意为之奋斗的理想。
即或是最终我实现不了它们，但是我至少会拥有这一段美好的旅程，它们将成为我以后最温暖的回忆。
就算到最后我还是两手空空，但是朋友啊，你不能说我是一无所有，我拥有的，也是值得我为之欢欣安慰的一生。
关于高考，一个连中考都考砸了的人，又有什么可说的？
我告诉你吧，高考之于我，就像是头顶上的星辰。它们提醒我，生活里总会有一些我们不能拥有的美好事物，但是它们一样会照亮我们的道路。
这些年里，我也曾去过北大，虽然没有想象中那么激动，但是也仿佛圆了年少时候的梦啊。
那天在未名湖畔，我的老哥朱强带着我，一圈又一圈地沿湖漫步，我想起的还是当年的那张粉红纸上，我信誓旦旦写下的北大的字样。
我也曾冒着大雨，骑自行车从40里外的小尹庄，赶到那么陌生的宝应县城，就为着报考汉语言自修大的课程。
每年高考的这一段日子，我都会去考场附近转转，看看那些青春懵懂的少年，忐忑期待的父母。我会在心里祝福那些辛苦的孩子们和同样辛苦的家长们。
我在想啊，高考每年都在改变着无数孩子的命运，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诗人说，你要是为了失去太阳而哭泣，那么你也要错过繁星了。
就像那些林中的小路，你踏上了这一条，或者那一条，最终都会把你带到茂密繁盛的森林，绿荫更深处，百花正开，姹紫嫣红。
条条大路通罗马，我们就从脚下出发，一步一步走向属于我们的丰盈醇美的人生。
2016-6-6
家有考生
今夜无人入眠
嘘轻点再轻点
别惊扰了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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