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鸽飞处（7）

第528片树叶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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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小鸽子在他身边的空位子坐下来，自然得就好像他们每天都是这么坐在一起的。

小鸽子牵头要组织一个社团活动，人手不够，希望许寿平能够加入。许寿平惶恐地问，我不会话剧表演，怎么参加呀？

小鸽子说没关系的，很简单呢。实在不行还可以做剧务啊。反正你得参加帮帮我。

她的语气是坚定的，仿佛不是来邀请他，而是告诉他这个决定的，更容不得他的犹豫和拒绝。

许寿平说那好吧，随时可以叫我。小鸽子开心的笑起来，顺手轻轻地拍了他的肩头，说哥们真够意思。

许寿平也乐了，感觉到她的手指传递过来的轻微力度，他甚至感觉到了，她的指肚的饱满和弹性。

这是他和小鸽子之间，唯一的一次近距离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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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团组织的那台小话剧叫《青春的回忆》，小鸽子在里面扮演了一位大义凛然的五四青年，为了理想和爱情，毅然决然地和大家庭断绝了所有来往，投身到火热的革命洪流之中。

许寿平掩在深紫的幕布边上，看台上的小鸽子穿着白色的上装深蓝的短裙，大段大段地说出台词。

小鸽子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是啊，我现在只是孤零零的一个弱小的女子，但是我告诉你，我不悲伤，也不沮丧，我知道我的青春，我的理想，还有我亲爱的同志们，你们正在远方等待着我，我不属于过去，我只属于明天。

在热烈的掌声欢呼声中，许寿平深深地感动了，他想属于我的明天到底在哪里呢？他知道在那个明天里，是不会有小鸽子的。

许寿平只猜对了一半，小鸽子并没有属于他，也没有属于任何人。她就像她说过的台词，她和属于她的青春，永远地留在了现在。

期终大考前一周的早上，突然就传开了一个爆炸新闻，小鸽子死了。

好几个版本在校园里流传，但结果都只是一个，她真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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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亦梅吃惊地看着许寿平，等着他说出小鸽子的死因。但是许寿平似乎是说累了，需要休息一下，喘口气。

肖亦梅径直说，我猜估计是因为早恋吧？或者交通意外？许寿平说，都不是，她是自杀的。

当时校园里还来了好些警察，还在那间小宿舍四周拉上了黄色的警戒线，就像很多电视剧里演的那样。

小鸽子被担架抬出来时，很多同学都围上来看，他们看见一床棉被铺开了，把小鸽子严严实实地盖住，他们还看见小鸽子的那件大红呢外套的一角露了出来。

肖亦梅说你没去看啊？许寿平回答她，没有，我为什么要去看？肖亦梅无法理解，为什么许寿平会为此自责了很长一段时间。

按照许寿平的描述，他之后三年的大学时光，其实一直很不快乐，他总是觉得小鸽子的死，他是脱不了干系的。他不止一次地梦见一大帮警察围住他，然后画面又切换到父亲死时的场景。

肖亦梅说，学生自杀也不是没有过的啊，我们学校当年也发生过，是个小女生暗恋一位老师，后来老师结婚了，谁也没想到她竟然选择在当天自杀了，割腕，教室里当时就她一个人，她也没呼救，血流了一地，她的课桌再也没人敢坐过的。

肖亦梅又问，她是暗恋吗？许寿平说我不知道。

肖亦梅从床沿站起来，直了直有些酸疼的腰，转身去上卫生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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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床沿时，许寿平手里转着茶杯。肖亦梅接过来，觉得凉了，去换了杯热的。

肖亦梅说，我觉得你说的这些，其实真的都挺正常的，只不过被你无限放大了，又刻意地集中到鸽子这个点上，看上去像那么回事，实际上真的没一点道理。

肖亦梅尽量缓和着语气说，亏你还是大学生，又搞艺术，怎么这么唯心吶。

许寿平一点没有觉得好笑，他郑重地抬起头，正对着肖亦梅说，这是命，没办法的。

肖亦梅怔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许寿平勉强地挤出点笑容，似乎是为了安抚她。他说，肖亦梅啊，你不懂，你真的不懂。其实我也不懂的。

许寿平喃喃的说，他是真的不懂，生活到底是怎么了，但是他很害怕。

2017年8月12日

去年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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