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如初见 / 夜十条（85）

第1160片树叶儿

1

起初他并没有注意到，远远地走过来的那个女人。没想到进了饭店包间后，他跟朋友们刚坐下来，正说着话呢，推门进来的她，竟然是当年的她。

主人起身招呼她也坐下，在他的对面。他很平静也是礼貌地跟她点了头，说你好。

看得出来她也是吃惊的，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合碰上他，但是瞬间她还是浅浅地笑过来，轻声回应说你好，我是不是迟到了呀，一会我自罚吧。

他在心里飞快地计算了，没再见到她差不多快13年了吧，她看着明显地老了，但是眉眼和语气，还是当年的味道。

直到饭局散去，他跟她也没有说上几句话，在旁人眼里，肯定不会猜到他俩其实是年轻时候的恋人。

直到各自挥手寒暄说了再见，她跟他谁也没提出，互留个微信或者联系电话，仿佛他们真的只是第一天认识，也并不期待下一次重逢。

2

我特别乐意参加亲友们家里的婚宴，挑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坐着，最好跟同桌的人都不熟，不用频繁地相互敬酒说话，只管自己吃吃喝喝，重点是看看那些沉浸在喜悦中的主角配角们，感受他们此刻巨大的欢喜。

为人父母，养儿育女，最盼的也许就是这一天了吧！

我特别留意婚礼上乐不可吱或者强作镇定的家长们，有心慌意乱语无伦次的，也有冷静从容自然大方的，有激动地不停哆嗦的，也有哭的稀里哗啦的。

父母们嘴上都说，终于等来了这一天，好像儿女们一旦成家了，他们肩上的心头的担子，就可以真的放下了。

怎么会呢？不过是新一轮的操心劳神无悔无怨，才开始罢了。

3

晚上回来，被儿子气着了，决定暂时不再搭理他，他知道我是跟他来气了，又故意打花撩嘴地引我说话。

后来我说，你要是再这样蛮不讲理的话，老爸就要考虑是不是再添个女儿了，肯定比你懂事，起码不会气我。

他满不在乎地说，我劝你不能这么冲动的，万一是个丑八怪呢？我说再丑我也不嫌弃的。

他愣了一下，又说，就算这样吧，那将来等你老了，她能背得动你吗？还不是要我来背！

我就存心逗他说，你也可以不用管我的。

他马上说，这个怎么可能呢！你再怎么偏心喜欢她，我也还是要管你的。

就是这么一句玩笑话，感动到我了：

走，老子带你去大昌路吃烤翅！

4

小区里的那条大黑狗这些天夜里一直不消停，高高低低的乱吼。

面对好几家的投诉，物业也很无奈，愤愤不平地说，它发情了，奶奶的！

嗯，对畜生不能要求过高，因为它们是没有羞耻心的嘛。

5

说到狗，忽然想起了猫。

想起我们之前在老家时的那条养了十多年的黑猫。

有一年好像是春天里吧，也是每天夜里墙上地上的哼唧，听的难过死了，大人说是喊花。

那时我们小孩也不懂什么是喊花，问大人，大人都没好气地呵斥我们：闭嘴！

有一天夜里，大人不在家，我们就偷偷地逮住它，七手八脚地拿绳子扎住它的嘴和身子，轮番去踢它，最后又使劲把它扔到围墙外头去。

第二天一早大人回来时，它还横在门口，奄奄一息地。

记得后来接连好多天，它都是病怏怏的不吃不喝了，趴在窗台上晒太阳，看见我们的眼神里充满了惊恐。

现在想起来，我们也是残忍的啊。

6

在一座园子里走走停停，秋色无边，一派寂寥。

随处是枯败的落叶和在风中摇晃的草树。

坐下来抽几支烟，看天上的云朵悄无声息地飘在湖里，无拘无束地悠荡，就觉得秋天真好。这一刻这个园子只是属于我的，这一刻的静寂和落寞也是我的。

冥冥之中，仿佛什么都已经发生过了，热闹也都过去了；

却又好像什么都正在来的路上，一定有什么好的事情，就要发生。

7

最近见了几拨外地来的朋友，谈来谈去不免都说到了吃素的话题。

其中一位客人介绍说，她的一位朋友以前特别喜欢大鱼大肉，人也胖得像是日本来的相扑运动员，大家都叫他土肥圆先生。

有一天这个家伙坐在酒桌前，看着端上来的清蒸大白鱼，忽然就嚎啕大哭起来，把大家吓得不轻，忙问他怎么了，这哥们满脸眼泪鼻涕地说，罪过啊罪过啊！多好的一条鱼！

不可思议的是，从那一天起，他就正式开始吃素了，谁要是惹他逼他吃一块荤，他就跟谁急。

到现在已经是第三年了呢，朋友们都特别好奇，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好好的怎么就吃素了呢？

8

哥几个闲聊，说起各自感到最幸福的事情。

一位老哥回忆说，女儿的出生，接着听到她奶声奶气地喊爸爸妈妈，陪她慢慢长大，直到她考取她自己想要上的大学，然后又是等到她第一次把男朋友带回家见他们，之后的女儿的婚礼，再之后的外孙的出世。

老哥说这些都是。

我们感慨你的幸福都跟侄女有关啊！

他笑了说，是啊，这本身就是最幸福的事嘛！

9

有一次，参加一个聚会，不知道怎么提起了写诗。

在座的一位老板忽然来了兴致，跟我们说，你们想不到呢，我当年也写过一阵子诗歌呢，什么诗？情诗！哈哈！他说自己还记得呢，当年偷偷地塞给班上女同学的情诗，就凭那些情诗，最后还真的追到了她。

这位老板乘兴站起来，咳了几声清了清嗓子，为我们背诵了他当年写的一首情诗，诗里果然提到了帆船风景和海岸线。

大家都鼓掌起哄，纷纷站起来，举杯祝贺他写的好诗，他也开心的不得了，跟我们一饮而尽。这时候有人说，还是当年的姑娘们好骗啊，单纯，一根筋。现在呢？不要说写诗了，你就是写个《红楼梦》出来，看她们睬你个屁！

10

要是有什么办法，可以把一个人从出生到最后，所有说过的话，都统统收集起来，还可以再一字一句的看看，那会是什么情形？

肯定特别好玩吧！真的那样的话，又能有多少人，可以坦然无悔地面对了，自己曾经说过的那些话？

2019年11月2日星期六

感谢

@赵天甜音乐工作室 授权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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