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连春新作：唱给北京新机场建设者的颂歌

唱给北京新机场建设者的颂歌

白连春

你的汗

汗从你的身体涌出，像海？像火？像钻石？还是像闪电？

谁能算出：一滴汗等于几滴血？或，一滴血等于几滴汗？

当汗湿了你的衣服，你顾不上

当汗漤痛你的眼睛，你不得不直起久久弯着的腰擦一下

你擦汗的手深厚辽阔，似乎不用力

就能托起地球。我们年年月月日日居住的地球越来越沉重

就是由千万只你的手这样的手托起的

人人都会出汗，动物也会

惟你的汗，最咸，里面的金子最多

惟你擦汗的姿势，最值得我敬佩

你是父母的孩子，你是妻子的丈夫，你是孩子的父亲

你是一家的顶梁柱

你，何尝又不是我亲爱祖国的顶梁柱？

无论你离家多远，都在祖国怀抱。天是祖国的天，地是祖国的地

一生没白活，当你老了，可以自豪地给孩子说

我修建了地球最大的飞机场

你不再是原来那个普通农民

你已是人民，不，人类，之幸福，不可缺失的建设者

早先，英烈们为祖国出血，现在，你和众多工友，为祖国出汗

（摄影：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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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着头，坐在扫帚上

不知你睡着没？工地上很吵，人人都在忙碌。看样子

你是清洁工。你定比所有人都起得早，你已经干完了

你要干的活。为什么你不回宿舍好好睡一觉？

就这样，坐在路边

莫非你只是憩一会儿，好接着再干活？

莫非你只是想一会儿家，好接着再干活？

家里有谁？爸爸和妈妈？妻子和孩子？

我不知你是谁？来自哪里？我确定你比我小。我可不可轻轻地

叫你一声兄弟？

我可不可轻轻地对你说一句：兄弟你好你辛苦了

我不能为你做任何事，你长什么样子我也不清楚

千真万确，我爱你

我要把你写进我的诗里。别人不读没关系。时不时我会读一读

时不时我会想一想你。你，我的兄弟

虽然我没见到你的脸，我看清了你的心

你的心和你扫的路面一样干净

和你头上的天空一样干净

这世界很多地方很多时间都很脏，但，只要有你的地方有你的时间

就是干净的。你好好睡会吧。我吵到你了吧？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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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手里拿的啥？两只都是烧饼？香吗？

我曾经见过很多农民工兄弟都像你一样吃饭，蹲着

手捧着碗，就在路边，他们蹲成一排，或者，一圈

不说话，个个都埋着头，专心致志地吃碗里的食物

专家说蹲着吃饭最不好了

专家不知道农民工不蹲着吃饭不行。蹲着吃饭，是农民工惟一

能选择的姿势

他们没桌子没板凳，不能把碗放在桌子上，不能坐

他们干活时一直站着，早累坏了

坐在地上，蹲着，二选一。他们选蹲着

显然，蹲着比坐在地上吃饭卫生一些

坐在地上太低，蹲着比坐在地上稍高一些

对消化好

我看见他们时多在傍晚，干了一天活，下班了，在工棚旁边

此刻，你仍在工地上

你吃的当是午饭：没碗，没菜，没汤，就是两只烧饼

你吃的样子，很香

你多久没吃妈妈做的饭了？你多久没和爸爸坐在一起吃饭了？

妻子和孩子，你多久没见着他们了？

慢慢吃吧兄弟，吃完了你还得接着干活，还有多少活你没干完？

（摄影：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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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是这样生出来的

这是不阳光，也不是月光，这是更接近我心灵的光

你把两载钢筋焊在一起，生出来的光

你不止是光的诞生者，你诞生光不止为了看着耀眼

你是为了把一截钢筋和另一载钢筋紧紧连在一起

把两截钢筋连成一载

两载钢筋连成一截诞生出如此耀眼的光

两个人连成一个，会诞生出怎样的光？

十三亿人连成一个呢？

钢筋和钢筋连在一起，最终生出一幢楼，一座桥，一条路，一个飞机场

人和人连在一起，最终会生出什么？

我看到你头顶密密麻麻的钢筋，我看到你头顶蓝色和白色的光

白色光比蓝色光更多

据说白色光温暖最高

究竟多高，我不知道你知道

你有没有被光烫伤？被自己生出来的光烫伤，痛不痛？

被自己生出来的光汤伤，伤口多久才能好？

伤口好了会留下疤吗？伤口中还有伤悲吗？

据说光太强了，会把眼睛弄瞎。诞生出如此多的光

你的眼睛还好吗？我在这首诗的背面，生来是蛾子，愿为光而死

（摄影：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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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见你的帽子你的焊枪，看不见你的脸

原来，光能照耀也能遮避，不只是亮的，更是暗的

你这样隐身在帽子和眼镜后面，多久了？

光的温暖很高，汗水流进了眼睛，你怎样擦？

光把你点燃了，你会不会一直燃烧？

燃烧一词写进诗里，读起来很抒情很灿烂

但真的，当你被点燃，就一点也不抒情一点也不灿烂，就是灾难了

你的手上，还有被点燃的伤疤

你的胸口上也有

那种被刺穿的痛，使你一次又一次发誓再也不做焊工了

为什么，直到此刻，你仍是焊工？

焊工挣钱多？焊工挣钱真的多吗？

焊工离光最近，时刻有被光点燃的危险，是这危险吸引你的吗？

越危险，越安全？

我不是你，如何懂你？我不是你，怎样才能懂你？

一天，你要焊拢多少钢筋？一生，你焊拢了多少钢筋？

多少钢筋在你手里连成了片，连成我们的明天和未来？

没有焊工，我们的祖国怎么顶天立地？

没有焊工，地球会不会停止旋转？

从此，对光我唱不出半句赞歌，不敢轻易靠近光，更不敢轻易离开

（摄影：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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