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是抢出来的,纪录片是"长"出来的
5月26日,【后窗放映006·徐童导演纪录片回顾展】将为各位影迷开启一个新的篇章,是一个你从未经历过的游民社会。游民,一个被广泛称为“城市边缘人”的群体,从乡村来到城市,寄居在城市的各个角落。
就像徐童的"游民三部曲"中所记录的游民生活,没有固定户口,没有养老保险,很多纪录片导演本身就是游民。一年的放映场次,从国内到国外几十场不过百场,每场放映的商业收入几百元,这便是大多数中国独立纪录片拍摄出来后的遭遇。但他们似乎也在享受这种遭遇。在如何讲好故事的探索上,“游民们”是毫不敷衍的。今晚我们就奉上IBTimes中文网与徐童的对谈,看他如何畅谈故事输出和独立纪录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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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访:IBTimes中文网
受访:徐童
为什么一直将视线和讲述的焦点聚焦在"游民"的身上?
徐童:
处于社会边缘的、灰暗地带的人,生活处于困境,甚至艰险。越是这样,活得越顽强。那种强大的生命力,在潜意识里活下去的强烈欲望,无时无刻不让我感受得到底层的求生欲望,无所顾忌、难分善恶、无坚不摧。无论在什么样的政治条件,甚至宗教状况下,你都抑制不了它。它已经融化在血液里,扎根在他们的潜意识里。
就像弗洛伊德在100年前说的:政治与宗教,两者都斗不过潜意识的定律,只好臣服。所以,这么根深蒂固,就没有理由不表现出来乐观了。一种不堪的境遇里的自我排解,自我娱乐,自我宣泄,自我解放。我的片子也总是倾向于哀而不伤的表达。
▲扫码立即抢徐童新作《赤脚医生》 2019.5.26 19:30
纪录片都会遇到真实所能达到的界限问题,你找到了怎样的解决办法?
徐童:
拍过《麦收》后,我想我需要一个合作的人物。一粒"种子"。他应当愿意拍摄自己的故事,愿意作为自己那个阶层的人代言。这要靠点运气,靠点缘分。结果她就来了,在拍摄《算命》时认识了唐小雁,她说她愿意站出来,去呈现她那个阶层所有的真实生活。
她的参与方式表明,拍纪录片不是导演将自己的镜头对准某个人或某个事件就是真实,绝对真实是不存在的。纪录片是建构出来的真实,是真实的虚构。它是在生活中共同创造和完成的。新闻是抢出来的,纪录片是"长"出来的,需要在生活中一点点生长出来。后来,我开始尝试和拍摄的主要人物建立起合作的关系,一起去走完一段生活。
你的纪录片中有非常强的故事性,你怎么看待故事性和纪录片的记录性两者之间的关系的?
徐童:
人说电影有两种:一是讲故事,二是拍状态。故事是你所有要表达的东西的载体,通过故事才能进入人物的内心。而且,游民的大部分生活都像故事一样,你拿个摄像机对准一个人,一段故事就来了。相反回避故事就是回避一种现实。
另外,故事也最有世俗感,它不文艺、不装X、不思想、不精英,甚至有点反智。因为它不是结构出来的,它很感性,很直觉,很贴近身体。这些东西,恰巧很对应中国的社会现实,尤其是我所钟情的游民生活状态。所以,在我这里,这不是一个个人美学喜好的问题。我觉得中国需要故事、尤其是来自于民间的叙事。这是表达社会真实的一个必然选择。
▲扫码立即抢《算命》2019.5.26 13:00
除了故事性,你的纪录片还是非常注重结构性的。
徐童:
这些都不是刻意安排的,都是现实生活的折射,生活本身就有故事,本身有结构,到了纪录片中就拟仿出来的。《算命》通过章回体来讲故事,分块。算命是中国古老的手艺,在民间不断流传,所以我借鉴传统文学,像《水浒传》的章回体的结构方式,挺合适的。你看片中那些人的生活就是一折一折的,像章回体一般。
所以这不是发明,生活里面都有,传统里头更有。不是语言改变了现实,而是现实迫使语言必须做出调整。现实构成了个体表达的欲望。
▲《老唐头》工作照
据说你当时准备给《老唐头》筹资一百万美元,这对于纪录片是天价了。
徐童:
当时想法比较大,想把老唐头的回忆都演出来给观众看,把故事还原出来,比较直观,避免一个人坐在那老是说。因为我不希望这是一个口述历史的片子,我不想当个档案收集者,档案保管员。最后,还是资金不到位。釜山电影节和上海电视台加起来给了16万,这笔钱多一半还是还账了,剩下的拍完了《老唐头》。老唐头讲述出来的那些资料是非常宝贵的,如果以后有一天有投资了,我还想把这些故事写成剧本,拍成故事片。
▲扫码立即抢《老唐头》2019.5.26 15:30
《老唐头》获得了釜山电影节以及上海电视台的支持,但是一般来说纪录片的筹资和资金的回收还是个大问题吧?
徐童:
除了《老唐头》,其他的片子都是自掏腰包。《麦收》比较幸运,在首尔电影节获得一等奖,奖金12万元人民币。钱还是还账了,剩下的拿去拍《算命》。这是奖金最多的一次。不幸的是去年听说这个身边的电影节也倒闭了,出资方不给钱了。首尔电影节在我起步阶段给了巨大的帮助,我一生都不会忘记它。资金回收肯定是个问题,国际电影节的支持都是凤毛麟角的,放映和收藏也是非常少的,比如像美国的大学的收藏,一般是300到500一张DVD。因为是教育版,不是大面积的发行,数量又非常有限。
所以,独立纪录片几乎没有资金来源,更谈不上市场和良性循环。我这几年也靠朋友的个人支持才能完成创作,借此机会我对他们表示感谢!另外,独立纪录片大多数是在贫困的状况下拍摄的,几乎谈不上什么制作了。这种粗糙的质感恰巧对应了我们粗糙的现实生活。所以美学不是空想出来的,是现实条件逼出来的。
就像你刚才谈到的,纪录片导演的资金回收是很大的问题,经济收益方面几乎是没有的,那么你为什么还是要坚持在这个行业内?
徐童:
其实谈不上坚持,这本来就是自己认定的一种生活方式。习惯了。相反如果让我换个活法,那才是坚持呢,比坚持还难,是煎熬了。我满足这样的生活方式,我的生活就是我的纪录片拍摄,如果离开了现在的生活,源泉也没了。拍纪录片就是自愿的一个事,就尽量不往钱和市场上想,一想就太悲观了。力所能及的找到些资金,找到设备,把我朋友们的故事一直说下去。
艺术影院的放映活动仍旧是独立导演们传达声音的主要舞台吗?
徐童:
主要的放映场所就是国内外的电影节、影展,民间组织的放映。国内的放映活动很不稳定,像游击队。国外这方面是很成熟的。2010年我去东京参加一个影展,在一个常年放映艺术电影的影院里放映《算命》,卖票,100多个座位全满,还要在后排加座。影院很古朴,常年只放艺术电影,叫艺术院线。人家有这样的地方,也有这样一群观众,这么一个传统。
分级会解决这样的问题吗?
徐童:
可能分级会有改善,但分级不是一剂良药就能治百病,关键还是内容,走一步算一步吧。内容上犯忌讳的片子分了级就能放吗?我不抱什么希望。一个作者也力所不能及。不管到什么时候,拍下去都是个人的本分,独立的发出声音,自然会有一批独立的观众。这本身就是推动。
从“后窗看电影”到“后窗放映”,从1998年到2013年再到今天的2019年,从线上到线下,其实主旨未变,只是为同一个房间多开一扇新的窗子,以期使它更加明亮。现在的“后窗放映”,发起人是卫西谛、高达、水怪和杨城,我们为艺术电影拓展影院放映空间,为青年导演提供更多的交流平台,让“看电影”的意义也不仅仅在于看到电影,而是与一群人的相遇,那种通过电影完成的相识或认同,是电影给我们的珍贵馈赠之一。
后窗放映 006
“游民十一年”
徐童导演纪录片回顾展
5.26 13:00
《算命》 | 2010
5.26 15:30
《老唐头》 | 2011
5.26 17:00
《两把铁锹》 | 2017
…………………………
5.26 19:30
《赤脚医生》 | 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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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联线徐童导演映后交流
活动费用:40元/场。一日套票140元。
地点:放映当天通知
报名方式:扫描二维码或点击阅读原文后支付购买
放映员:高达
(活动为非盈利影迷内部交流,所有收入仅用作覆盖相关支出)
导演简介
徐童,1965年生于北京。1983年就读于中国传媒大学新闻摄影专业。现工作生活于北京。
纪录片作品:《麦收》、《算命》、《老唐头》,合称“游民三部曲”;《四哥》、《挖眼睛》、《赤脚医生》、《两把铁锹》。
2013年长篇小说《珍宝岛》由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2011年获得《东方早报》授予的“文化中国十年人物大奖”。
看过徐童纪录片的观众都反应,徐童非常善于讲述故事。不同于其他纪录片导演,徐童的电影不会闷,总会有一条线吸引住观众的注意力。
就像徐童对IBTimes中文网说的,讲故事是表达社会真实性的一种选择,"它不文艺,不'装X',不思想,不精英"。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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