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宽 | 师生情是世间最持久永恒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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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白里温柔地爱彩色,在彩色里朝圣黑白。 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 曾经知已再无悔,已共春风何必哀。 虔诚地呼唤风。那一刻,人与天有种神秘又真诚的交流。 光才是现实世界,而树木不过是用来反映和折射光线的间隔物。
——汪曾祺
感恩节的早上,我感恩我的父母家人、亲人和朋友,感恩我的老师、学生和所有完善我人生教育的人,感恩我爱和爱我的人,感恩各种经意不经意的遇到,感恩《宽余时光》,感恩自己的身心和它们的各种状况,比如完美强迫症。
——孙宽
我曾经在一篇小文《假如有人记得我们》(【原创】【感恩的心】假如有人记得我们)中描述过,大约在我3岁的时候,我曾经扬言长大一定要嫁给一位老师,他就是故事中那位把我从托儿所救出来的炮兵排“解放军叔叔”,后来他当了我的老师。
通过微信,在40多年后我联系到老师的那一天,我仍然无法抑制内心的激动。我的记忆比我会走路还早,我两岁左右开始记事儿,至今我仍能清晰地记得,当时他把我从窗户里抱出来的情景。
我的“初恋”应该始于开始会说话,我的“爱情”应该早于会表达。
我母亲还爆料过我许多儿时糗事,比如我把给我吃的鸡蛋都攒起来(那时家里能有的最好的东西,我自己舍不得吃)放在帽子里兜着,悄悄地拿去给某位老师。我相信一定是些男老师,不过我不太记得都是哪些老师了。
这只能说明“爱情”它来来去去,但总有几段刻骨铭心。
中学时期应该是“爱情”的浓郁繁盛期。事实上,除了男老师,我还特别喜欢过几位女老师,因为喜欢她们,那些科目的成绩会比较好,比如英语老师都是女老师。这些女老师都有些共同特点:个性活泼鲜明,青春靓丽,都很爱笑和风趣,最主要的是她们总比多数老老师们更爱孩子,更宽容。
一直到大学,我都有非常喜欢的女老师。其中一位女老师,一度和她关系非常密切。她长得实在不算美,眼睛小小的,嘴巴大大的,但在我眼里,她极具魅力;她说起话来总是娇滴滴的,甚至嗲嗲的,非常可爱,我相信连声音都特别吸引我。
我对她的“爱情”最终到了妒忌的程度,她开始喜欢一个比我高一届的男生时,我还郁闷了很久,好像还约她的男朋友出去喝过一次酒,三杯两盏淡酒就醉得一塌糊涂。
爱情真是个有魔力的东西,其最大的获益是,给我带来了第一个创作高峰。上学时我写了大量的诗歌和散文,谁知道十几二十岁的时候,怎么会有那么烦恼?所有的文字好像都是情情爱爱和生生死死。
还有最无法想象的是,那时我不仅有一位男朋友,还有一位交往甚密的女朋友,同时还异地恋着一位老师。原来此种意义上的“爱情”竟可以非常错综复杂,又无限美好,荡气回肠。
心理学家荣格在这个方面的研究非常到位,他认为每个男人都有女性的一面,术语为“阿尼玛”;而每个女人都有男性的一面,术语为“阿尼姆斯”。这意味着我们每个人都是男人和女人的结合体。
我们单单分析一下“阿尼姆斯”——女人无意识中的男人性格与形象,可以让女人盲目迷恋男人,其中最典型的是父亲、哥哥、偶像、英雄和男老师等形象。
女人梦中或幻想中也有可能是一群“阿尼姆斯”。通常作为女性理想的心像有五个层次。第一层隐含对精灵或超人一类的形象,以及对性器的崇拜。第二层较像健美先生或运动员。第三层是罗曼蒂克的渴望,如影视电影歌坛明星。第四层提供智慧话语,如教师或神职人员。第五层导引女性走向属灵真理的智者,如禅师等。
这种来自异性甚至同性的强烈喜爱,在某种禁忌之下,则直接上升到心理或灵魂层面,这样形成的“爱情”——有爱有情,它实际上完全是一种心理意义上的情感诉求。
我在当了老师以后,才更加理解自己从小到大都一直拥有,且不断地来来去去的,无限美好的“爱情”,某种程度上也和幼年丧父,最重要、最典型的“阿尼姆斯”的缺失有关。
初为人师的第一个教师节。一个小男生站在办公室门外,踌躇良久,最终跑进来,在我的办公桌上放下一个他自己手工做的小玩意,一句话都没有说,红着脸匆匆地跑掉了。其他老师,一群四十多岁自诩的“过来人”立刻起哄:哈哈!小孙,你们班的谁谁爱上你了……
我相信那一刻,也许是这个小男生一生中最美好的瞬间之一,谁去打扰这样的“爱情”都一定非庸即俗。我深知我的老师们,他们的一个微笑,一句赞许曾经让我克服了多少怯懦、恐惧,温暖了我多少年风雨飘摇的岁月......
且叩问我们自己的灵魂,有谁没有这样“爱”过一位或几位老师?又有哪一位老师没有被这样纯真地“爱”过?
师生情,最不应去“打扰”它,更不该去破坏它本身自带的幻想和光环,崇拜和仰慕,都曾经是世界上最纯洁、最美好的爱情,也是世间最持久永恒的爱情。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种师生的关系是一种永恒。它其实甚至超越了一切有形或无形的关系。夫妻不合可以离婚,爱情终结可以散伙,友情不爽可以老死不再相往来,亲情不良可以断绝往来。
师生情,则既不会浓得如胶似漆,也不会淡得互不相认。当然也有学术观点或三观及人生道路相悖,或对薄公堂的个案除外,不过即使永不相认,仍有个无法否认的事实曾永恒地存在过,即曾经遇到,曾为师生,曾有过一种最符合人性,却又超越了人性的情谊,我姑且把它称之为“爱情”——有爱有情、有仁有义、有礼有信的,世间最奇特和最微妙的情感。
老师娶了学生或嫁给了学生的,则另当别论,那些最终进入到生理层面的,已经不再局限于心理或心灵层面的“止乎于礼”,凡超越“止乎于礼”的临界点,则完全进入另一个境界。当然,一旦超越此界限,就意味着这种“爱情”的终结。
那么,这样的“爱情”有没有性幻想?
绝对有。
无数心理学家都反复证实,人类从婴儿时期就开始对异性父母有性幻想。同样父母对异性的婴儿也有。
关于“俄狄浦斯情结”我们都不陌生,每个男孩在3岁左右,这样的潜意识最为强烈,弑父娶母;女孩儿和父亲,从幼年到成年都更加亲密,现实生活中父亲把女儿当作永远的“情人”,女儿把父亲当作“偶像”,一生都在寻找父亲式丈夫。这样的“爱情”模式都容易被接受和认同。
荣格认为,同性之间和异性之间都有十分类似的爱情,我们华人的文化禁忌比较多,因此在这方面,我们通常把人性中最本能和最真实的情感都压抑了。
我们无形中被许多道德规范束缚着,被约定俗成的社会认同所编排着或选择着,而将最淳朴的“爱情”都否认,进而都抑制或扼杀了。相对而言,我们反而更能接受男人们聚众喝酒,女人们结伴逛街,殊不知这些形式,不过都是隐形或变异的同性间的“爱情”。
当然除此以外,我们压抑得最多的还是各种类型的性幻想(中性词?),俗称“意淫”(为什么听起来好像贬义词?)。
实际上性幻想,几乎是每个人的成长过程中都无法跨域的。
这些心理层面的“爱情”,无不带有各种情境下的性幻想,而这些幻想却完全不影响这些“爱情”中的血缘关系或年龄。我们每个人在幻想中,都可能是无所不能的超人或千变万化的仙女。
同理,师生情在某种程度的幻想中具有类似的效果,“阿尼姆斯”五个层面都交叉作用的最积极核心就是:榜样的意义和影响,以及对真理和智慧的追求、欣赏和崇拜,这些都是爱情中最美好的元素。
而这些元素在尊师重道及个人崇拜环境中,都被无限地放大了,因此,师生情几乎囊括了所有这些元素并存的基础和魅力。
初到美国学校的时候,我在高中当老师。一般新来的年轻女老师都是香饽饽,我的穿着打扮都会被学生效仿,而小美国白人十七八岁的时候,无论男生女生都俊美得不得了。他们普遍发育得早,简直就是青春活力和热情奔放的代名词。
一开始我非常不适应,首当其冲的是上至校长,下至学生,他们每天无数次的拥抱。我慢慢地融入这样的人文环境,这不过是一种社交礼仪,和情感表达似乎关系不太大,渐渐地我拥抱他们起来越来越自然,当然也越来越无感无觉了。
当时有一个班比较特殊,22个学生,19个男生,每天放学都要和老师拥抱一下道别。十七八岁的他们都身材魁梧高大,外形上看起来都好像成年人,而在他们眼睛里,我不过是大他们几岁的小姐姐。
班上有个学生好几天没来上课,后来得知他的母亲突然去世了。当他再回来上课时,我特别留意帮他把落下的功课补上。某日放学后,他交了功课,离开教室前,我礼仪式地拥抱他一下,但当我松开他时,他却没有松开我。
那是个紧紧的拥抱,而超过礼仪式的两秒钟拥抱时间,令我感觉非常不自在,突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这1米85的大高个子,而当我把手撒开后,拥抱就变成被高大的男生抱在怀里。我不由自主地抬头一看,他那双瓦蓝瓦蓝的眼睛里,噙满了泪花,让人顿时心痛不已,不忍凝视。
他说:老师请你抱紧我!
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这是一个刚刚失去母亲的孩子,他只是需要一个成年女性的安慰吧,我不断地安慰我自己,否则我无法释怀,我明明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他“咚咚咚”的心跳声和急促的呼吸声……
事隔若干年后,我不得不承认,我曾有几秒钟的意乱情迷。
我确实没有现任法国总统马克龙太太的勇气和自信,我不记得多少次拒绝了自己教学生涯中各个阶段遇到的求爱。
新学年我立刻申请初中的职位,调离了高中。
坦率地说,我确实很享受被一些青春的生命如此崇拜和爱戴的感觉,我相信如果有机会,任何人都无法在“个人崇拜”的光环中保持清醒。
然而我生怕自己玷污了那样的纯洁和美好;我更怕我自己陷入这样的“爱情”中,做对外汉语的成人教育时,遇到最多的示好甚至求婚,于是我自己有个明确的界限,绝不和学生“恋爱”。
为什么不呢?其实我也不知道。
我想也许我不愿失去我在学生心目中老师的“完美形象”?也许我不愿失去那种虚无飘渺的幻觉吧?但因为幻觉而耽误了自己的前程和现实生活则不值得一提。
最终我总是选择远离、逃避或拒绝。也许这就是我,也才是我。我选择这样的方式,一种对这样的美好最至深地保护,抑或是在心理层面,有意识地、精心地呵护这些持久永恒的“爱情”。
到了初中,在学校里我的穿戴特别保守,长裤、长袖T恤衫和衬衫是我的常态。虽然孩子们还是喜欢每天把他们的汗都拥抱到我身上。不过,他们的年纪和状态,让我心理上有安全感。高中的孩子们没事儿还是喜欢到我教室来看我,但抛开耳鬓厮磨的长时间相处,我和他们之间很快就成了一般的寒暄和止乎于礼了。
作为老师,能一碗水端平实属不易。我曾经被孩子们追着屁股问:我是否爱他们,我到底最爱谁。我的回答总是:爱!都是最爱。
我为此感到非常欣慰:这正说明我没让孩子们感觉不公平,也没让他们觉得我特别宠爱某些孩子或特别冷落了谁。
美国孩子很能接受老师平等地爱每个人的事实,每个孩子都想成为老师的最爱,但若没有人感觉到老师偏爱谁,实际上是非常难的一件事情。我常对自己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由此可见,学生间的争宠和“过度取悦”的表现,就是个普遍现象。哪个学生不想让老师注意到?哪个学生不希望得到老师的好评和青睐?
但我始终相信每位老师都爱自己的学生,每个学生都是最爱,没有多少之分,只有不同,因为每个学生都不一样。
这和老师当然知道哪些学生可以委以重任,哪些学生成年或毕业后,可以一起吃酒打牌或逛街买东西并不矛盾。
这是一种非常微妙的情感,因此也特别美好。
喜欢争宠的学生当然一定也是老师所需要的,他们是教室里的搞笑的元素,是一个集体里的调节融合剂。
我记得班上的几个淘气孩子,上课总是作个不停,我会用我臆想出来的“鞭子”,假装狠狠地“抽”他们——即用手在空中做个要打他们的手势,其中一两个就会赶紧趴在桌子上,翘起屁股,发嗲地说:老师,打我吧!然后装出痛苦状,还自己配音,哎呦!哎呦!
即使我真地很生气,我的严肃也坚持不了几分钟,班上的气氛永远都不会太紧张。
不然怒不可遏、意乱情迷或拘谨僵硬得不苟言笑,都会弄得气氛尴尬或不协调,不是太腻太炽热,就是太淡太冷清。因此,爱表现的、好争宠的学生就成了所有班集体的焦点“核心”,起到舞台上的小丑作用,在关键时刻,这样的学生都能凝聚正负两极和协调对立的两端。
“爱情”的存在是需要温度的,而温度必须恰到好处。
师生情会不会进一步“升华”?
不会,也不应该。
“爱情”的恒久性表现为来来去去,不断往复更新,但都多少有些特定的时间段,此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没有最好的,只有更好的。
因为所有的“爱情”都需要幻想的空间,太贴近或太过熟悉,“爱情”的魅力会悄然淡化。那些不去争宠或靠近的学生,也许都是些把“爱情”埋藏得更深沉的。
作为老师会察觉得到吗?当然会。就好像我和我学生们每次相见,即使反复强调是AA制,一定有一两个学生平时一声不吭,从不言语,但结账时早就默默地替我埋了单。
不过,有一种情况另当别论。
不久前,我去看望一位老师,在和他一起喝咖啡的时候,很多次我都不得不把目光移开,不是我不懂礼貌,是我的记忆中他仍然是十多年前青春年少的样子。而我一时间无法对应见到他的那一刻,即使我早知道岁月是谁都不会放过的。
当年,他可曾经是我们一大批学生羡慕和崇拜的对象,他在许多学生心目中是既年轻有为,又非常低调的帅哥级老师,学生的喜和爱就这样执着——不许老师老去。
那一刻,我的记忆在拼命扫描着珍藏的记忆,甚至想屏蔽眼前的影像。原来,我们每个人心中的爱情,都是不容置疑和改变的。
而那些不以青春靓丽的容貌或出众的才华吸引学生的老师,可能另有一套长青不老术吧?比如他们的人格魅力,他们的谦和态度等,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些特质可能更加敦厚温暖,或更加灿烂夺目。
以上所有这些爱情的特征,都是一种永恒。人们对一些想象中能够持久永恒的东西最痴恋。
我的第一批学生现在都已经年过四十,他们从十多岁的小伙子,有些变成了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青春靓丽的少女,个别变成了唠叨不停的中年妇女。其实这些并不影响他们在我心中那些永恒的瞬间。任何时候,我回忆起我的学生们,我的脑海里都还是他们欢声笑语的少年时代和青春靓丽的时刻。
我从不怀疑,即使老师已经老了,学生记得的仍是当年的某个瞬间。我是这样记得我的老师,我的学生也是这样记得我的。
我相信老师总能记得每个学生的长处,每个微小的特点,以及每个学生的美好。
这样的“爱情”,都是世间最温暖、最美好的情愫,它会一直被时间温柔地呵护着,成为某种定格,在不断苍老的记忆中永远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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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宽:原名孙宽余,南京大学文学硕士。曾做过播音主持,经商从教;曾在香港、新西兰、美国、新加坡等地工作和学习;现旅行和自由写作,定居新加坡。2016新年前创办微信公号《宽余时光》,目前已发文290余篇,部分作品曾发表于新加坡《联合早报》和国内报刊杂志。
孙宽的私人微信号:kuanyushigu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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