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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为 蔡东东丨为记忆担保,让记忆生长

中国摄影 中国摄影杂志 2023-1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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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20·2021中国当代摄影新锐展”以“10+10”的方式回顾与展望了中国当代摄影的10年过往与未来。作为“TOP20”专栏,我们每月将选择两位艺术家进行展示。通过对他们作品更为深入的阅读,我们期待中国当代新锐摄影的内在线索与可能性的浮现。

TOP20·2021中国当代摄影新锐展艺术家个人海报

为与蔡东东的实践都围绕摄影的本质属性之一记忆展开,但影像的创作方式却形成鲜明对比。吴为将不同的图像类型混合在统一的主题叙事当中,以照片的真实性为记忆担保;而蔡东东却将照片作为装置的一部分进行语义的剥离与延展,使得图像在历史记忆中被破坏的同时在当下生长。这两种创作路径也是当代摄影创作面对照片时的两种最主要的回应方式,而两位创作者在性别、年龄、时代的差异是否影响着他们的影像实践走向两个截然不同的领域,也是可供我们思考的锚点。

 采访&编辑 陈秋实

芬芳一生
A Life of Fen and Fang
摄影并文/吴为 
Photos & Text by Wu Wei  


外公的书桌。


我是外公外婆带大的孩子。
 
我的外公杜芳耀,生于1930年,2013年6月8日清晨去世。他临终时,我在重庆。我的外婆温美芬,生于1928年,2018年12月21日晚间去世。她临终时,我在北京。等我赶回家,他们都已经变得不可拥抱,不可触及。死亡没有给予我们准备和告别的时间。
 
1992年,在我出生前,外公外婆离开重庆前往成都,照顾我妈妈,守护我出生,直至养育我长大成人。我的生命里,处处都是他们的痕迹,他们的消失让我无从接纳。
 
我花了些时间,去到外公外婆生活和工作的老屋与县城,倾听他们年轻时的故事。数次重回一起居住了十七年的家,浸入陈旧的时空,打开封存的遗物,整理他们的人生,将曾经为外婆拍摄的照片,贴合进入现在的房间。还前往共同旅游的景点,站在原地拍摄,将现有空间、如今的我,和过往的旅行纪念照三者叠加,创造虚构的情景。我从他们的名字中各取一个字,组成《芬芳一生》,献给他们。
 
我在故地寻觅他们的身影,拜访他们教过的学生,抚摸他们穿过的衣服,点亮儿时的烤火炉,日复一日坐在他们的房间里……我运用摄影和文字所做的一切尝试,无非是想和他们产生更多的关联,创造属于我们再续的回忆。尽管他们已经逝去,但思念常在常新,真爱永恒不灭。

热爱生活的外公多才多艺,二胡是他的爱好之一。 

2014年至2018年,我拍摄了《外婆的日常》,记录她的生活。重新回到这个家,物件还在,空间还在,但人不在了。我使用了当时拍摄的照片,把它贴合进入现在的时空,让人物返场。

 

我找到了外公外婆在不同人生阶段中不同部位的医学检查X光片,那些X光片上,承载着他们的病痛和过往。我将它们贴到外公外婆卧室的玻璃上,让曾经的伤和痛,与他们的居住场所,发生共振。


访谈:

在生活中也会给家人拍照吗,还是仅仅只是在创作中会拿起相机?

 

在生活中也会给家人拍照,但不一定带着创作的心态和意识,有时被某些画面或场景触动,就会自然而然地记录。

 

在完成这组作品的过程中,有没有经历一些记忆深刻的时刻,它们是否加深或改变了你对摄影的认识?

 

在创作《芬芳一生》之前,我一直非常困惑,如何去判断一个摄影作品的好和坏,我们应该以怎样的标准去衡量一个创作?在北京电影学院研究生刚入学时,我也和我的导师朱炯老师提出过这个疑惑。朱老师当时的答复是,在不同的情况下,这个标准是不同的。通过三年的学习和经历,在毕业创作《芬芳一生》的拍摄过程中,我忽然发现,当创作者倾尽全力地投入,这种品质本身已经超越了任何评判标准。这种“评判”的消解,让我获得了更多创作和人生的自由。

 

在拍摄过程中,大量地查阅了其他创作者如何在这一话题上进行相关的表达,所以一度会有担心,是否会在摄影语言的使用之中产生雷同。但通过研究以及实践最终发现,基于每位创作者感应情绪和处理离别的方式有异,同时家庭成员间的情感也亲疏有别,每个人都在自我的语境中,寻找到了不同的承载家庭记忆的物件和链接,使用迥异的手法进行抒发和表达,试图重新建构与逝者的关联。同样是拍摄遗物这一主题,自由的创作方式证明了摄影语言的丰富,也映照着记忆的不确定和主观性。因而他人的作品会对《芬芳一生》有所滋养与启示,但实际的操作和真实的情感会让创作呈现出相对独立的形态。

 

外公外婆剩下了很多衣服,我把它们从衣柜里拿出来,在他们曾经的床上堆起来。这些衣服的最上面,还有一些我2、3岁时的小衣服,是外公外婆保留下来的。


外公外婆留下的药物。


给外公准备生日礼物时,除了折千纸鹤,我们还在很多小纸条上写满了祝福,叠成星星放在一起。 


看电视和打游戏是外公外婆晚年主要的娱乐活动,柜子里还存放着很多我们一起看过的影碟。 


你在国内国外都接受过摄影教育,有没有什么不同,对你的创作来说有没有特别的影响?

 

当我就读于伦敦艺术大学新闻纪实摄影专业的时候,我们班级里有超过三十位同学,学生的平均年龄在四十岁左右,有部分同学已经在摄影这个行业有所建树,选择深造是因为非常清楚想要获取到什么。同学来自各行各业和各个国家,想法迥异,视野较为开阔,在讨论问题时常有思想火花的碰撞。

 

当我在北京电影学院图片摄影创作专业的时候,我们班级里有十二位同学,大多是刚本科毕业不久的年龄,本科几乎都是非摄影专业,对于未来是否从事摄影这一行业也并不确定。大家最终做出的毕业创作基于了自己的生活维度和阅历经验,我从中学习到我们的创作始终有局限性和更丰富的进步空间。

 

国外的教育有一定的开拓性和自由度,将更多的自主权交给学生去表达和发挥,教育的角色并没有过多的介入性,鼓励界限之外的尝试,较少树立规范之中的样本。

 

国内的教育有一定的逻辑性和系统性,从摄影的技术基础和摄影史教学入手,辅助创作者在摄影语言的表达上更加灵活,在摄影的阅读与观看层面更扎实更深入。

 

为什么会想到参加TOP20,你认为你的作品符合大家对“新锐”的期待吗?

 

我好像是第三次尝试向“TOP20”投稿了,有点像一个两年一度的作品汇报。这也是我参与整个行业生态,探索作品成长路径的方式。非常感谢“TOP20”的机会和平台,让更多的创作者一定程度上有努力的动因和方向。

 

我不太清楚大家对“新锐”有什么期待,创作《芬芳一生》的本意也并非为了迎合任何期待,我只能确定它是一个完整而真实的创作。

 

开县临江镇温家沟的日常场景。


老县城因为水利工程淹没,除去地势较高的盛山公园和刘伯承纪念馆,曾经的场景无处所寻。我坐在新县城的汉丰湖边,听见人们指着水面说,你看嘛,那就是我家。


之后的创作是否还会延续一直以来对家庭记忆的关注?

 

暂时还不清楚未来的创作方向,目前没有具体的想法,但“家庭记忆”这个话题的相关面向确实值得深究。关于“摄影与家庭记忆”的讨论已经渗透进入了当代的艺术领域,并且可以与社会学、心理学等领域进行结合,产生多维而深度的链接。随着全球化视野的开阔,艺术工作者信息的畅通和地域的流动,同时在疫情影响之下人类转而向精神世界向内追求的需求激增,家庭的话题势必会保持一定的热度,从创作手法上有望获得更多突破和延展。

这张相框里的照片拍摄于1997年4月13日,那时我不到五岁,是全家去三峡途中在游船上拍的。


我前往当年和外公外婆一起旅游的景点,站在原地,仿佛他们还在我身边,一同合影,也拍下现在景点的样子。最终将老照片、如今我一个人的纪念照、景点现在的照片,三者进行叠加,创造虚构的影像。对我而言,这是真的重逢。 


这是一张基于老照片,重新创造的新合影。我在整理遗物的过程中,找到了老照片里外公的衣服和外婆的鞋子,以及我五岁时的小红鞋,于是使用影像,让我们重聚。



吴为,女,1992年生于四川成都,2016年毕业于伦敦艺术大学新闻纪实摄影专业,2021年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图片摄影创作专业,取得硕士学位。作品《东北之冬》获第二届1839摄影奖提名奖;《旧路回家2》获第七届西双版纳国际影像展青年摄影师资助奖;《外婆的日常》获第十七届平遥国际摄影大展新人奖;《旧路回家》获第七届大理国际影会金翅鸟最佳新锐摄影师提名奖。
 



照片游戏
Game of Photos
摄影并文/蔡东东 
Photos & Text by Cai Dongdong  


 摄影河 


在做这些作品的起初,我发现我过去十多年拍摄过的很多照片都无法使用,它们闲置在那里成为舍不得丢弃的“鸡肋”,于是我开始销毁、玩弄这些无用的照片。后来自己的照片材料不够了,我就开始收藏照片。这些照片都有底片,我先在暗房里把它们洗出来贴在墙上,反复观看,发现它们内在所隐藏的戏剧性结构,甚至另一个空间,然后针对那个结构和空间采用了更多的方法—拼贴,燃烧或与其它相关物品结合做成摄影装置作品......慢慢的这样的创作方式就形成了。在我拍摄和收藏的大量照片里,极少的照片才能被利用,大约万分之一的概率。有的照片瞬间就能发现解构它的方法,有些照片在我的墙上贴了很多年才能发现,这是一个缓慢生长的过程,更多的时候是靠运气和等待。
 
后来我利用照片做了一些大型的装置作品,这样的创作让一张正确的照片变的不正确,消解了摄影者的拍摄意图。模糊了对图像的触摸体验与认知体验之间的界限,尝试扩展了一张照片的外延。通过展现质疑图像与观看者关系的方式,制作了逃脱指向关系的图片,松动了图像所带来的历史假象。

《夜晚》正面 


   被移动的月亮

  眼睛


访谈:


摄影对你的意义好像和一般人不一样,能否和我们说说你理解中的摄影,或是照片?

 

摄影是我创作的媒介,照片是我作品的材料,我所表达的东西最后呈现出来的并不只限于摄影内部的美学,摄影的美学和照片材料的属性,都是我最后呈现作品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早期的作品比如《床》《腊月初八》《给予》我在借助摄影探讨,图像生产以及图像生产背后隐藏的权利和欲望。

 

后期的作品《照片游戏》里,照片成为了我的作品材料,我通过破坏解构照片,质疑了照片本身的政治正确性。

 

《照片游戏》系列的创作有没有出发点,是因为一次偶然的思考还是计划了很久?

 

是偶然开始的,我想人生的很多事情都是偶然开始,不可能深思熟虑。大约七年前我开始整理自己十多年以来拍过的照片,大部份没有用,尤其在我们这个图像泛滥的时代,它们成了多余的东西,我开始销毁它们,当我撕开第一张照片的时候,发现那个撕的动作恰好破坏了那张照片到结构,赋予了照片新的意义,那个稳定的,如同僵尸一般的照片复活了。


于是我开始破坏下一张,使用了各种各样不同的方法,比如将一张照片的影像全部打磨掉,将一张照片烧掉,揉皱一张照片......等等,我像一个外科医生一样对这些照片做起了手术,到后来发展到利用照片和其它物品结合做成装置,就这样一点点的生长,长成了现在的样子。

 

 洞穴

障碍

埋镜子


印在相纸上的照片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如果有一天所有的照片都只在屏幕上显现,你还会继续创作吗?

 

印在相纸上的照片是我刚开始接触摄影时就遇到的材料,人都有路径依赖,一种东西玩久了就会形成很难摆脱的路径。

 

胶片摄影和传统的手工照片它们应该是人类最后的和身体最贴近的成像方式了。我迷恋这种成像方式,这些材料里有人的温度。未来不知道怎么样,人的生命有限,目前我还是一个手工业者。

 

你的作品一直围绕摄影本身展开,如何看待当代摄影中各种跨学科创作方法的流行?

 

我是一个传统的艺术创作者,我倾向于一件作品里有充沛的感性力量,而不是靠理性去构建一件作品。好的作品应该是瞬间的,过目不忘的。如果这种跨学科的创作也能给人瞬间的感性力量,那也证明这位艺术家的感觉训练到位了。


   队列练习
 

  红头绳

悬挂


作为2015年第三届TOP20入围者,你怎么看当时与现在的“新锐”?
 
说真的,我没觉得有多么新锐,新锐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的摄影世界,包括艺术界已经进入了一个疲倦期,没有可以打动人的作品了。抱歉很麻木,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给予

蔡东东,1978年出生于甘肃天水, 2002年就学于北京电影学院,他以摄影,装置,录像作为主要创作媒介,目前生活工作于北京/柏林。他曾获得意大利特尔纳当代艺术奖一等奖。他的作品曾展览于:德国哥斯拉尔美术馆(2021,哥斯拉尔);德国国家摄影博物馆(2017,柏林);瑞士pully美术馆(2017,瑞士);泰康空间(2016,北京)。德国波茨坦艺术空间(2016,柏林);民生美术馆(2016,上海);越后妻有三年展(2015,日本新泻);德国弗克望美术馆,(2015,德国埃森);佩斯北京空间(2014,北京)等。



TOP20·2021中国当代摄影新锐展由中国摄影家协会、浙江省文学艺术界联合会主办,浙江省摄影家协会、《中国摄影》杂志社、中国美术学院跨媒体学院、杭州市余杭区文学艺术界联合会承办。


原文首发于《中国摄影》2022年1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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