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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读书会
带你走进“摄影出版”的世界
[ 挪威 ] 拉斯·缪勒 编著
张璐诗 译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 新经典 2018年9月
孙晓曦 翻拍
今夏的台北潮湿闷热,一不留神就被突如其来的暴雨浇个通透。躲在咖啡馆,翻开 挪威出版人、设计师拉斯·缪勒编著,张璐诗译文的《风·落·之·光:ECM唱片的视觉语言》。海浪、远山、原野······这里有你所能想象到的所有广袤。1969年,德国音乐制作人曼弗雷德·艾歇尔(Manfred Eicher)先生将ECM带到这个世界上,从此与伟大结下不解之缘。ECM是一家唱片公司,是“当代音乐合集”(Edition of Contemporary Music,ECM为其英文缩写),同时也是独一无二的美学理念。ECM就像优雅的猎人,敏锐地发掘世界各地的音乐元素,录制了无数实验性的音乐与爵士乐。你从这些音乐中,听到了音乐的无限可能。就像贯穿始终的简约主义封面,那是在理性设计中最大限度的留白,唤醒唱片拥有者无尽的感性。
如书内引用埃蒙德·雅贝斯《问题之书》中对于海浪的讨论:“假如海中无浪,去掀起海面又卷回海中。”瑞士摄影师克里斯托夫·埃格(Christoph Egger)用于ECM1979唱片《为塔尔柯夫斯基唱的诺萨吉亚歌曲》(Nostalghia-Song for Tarkovsky)封面照片中的浪潮波动虽静止于此,却丝毫没有削弱海水起伏的冲击感,画面上移,光晕的源头浮在海面之上,几行林立的现代字体置于画面右上角, 白色突出的“Nostalghia Song for Tarkovsky”,每个字母掷地有声。似乎一张唱片封面便能将ECM一直以来所追求的美学形容尽致。
从1969年至今ECM创始人曼弗雷德·艾歇尔先生用一张张从世界各地寻找的声响构建了ECM当代音乐的新浪潮,与此同时,艾歇尔严格建立ECM唱片的审美体系,将其 唱片听觉与视觉的统一度始终维持在某种守恒的气质之下。ECM唱片下的作品一直坚守着孤独探索的品格,无论是唱片内容还是视觉设计,都极具实验性与即兴感,而这种实验与即兴是和“边界”有关的东西。ECM愿意濒于未知的边界,在其美学逻辑的范畴下纵身一跃。如果这朝向未知的一跃找到了一些东西,那么它足以让ECM有了浪潮不落的动力。而 这样的“边界”,ECM一面建立一面打破,唯一不变的是其不受惑的独立存在。
“ 耳朵也有眼睛(Think of your ears as eyes)”,《纽约时报》这样评价ECM唱片。不管是自然或人像的摄影作品,抑或是戈达尔或伯格曼的电影镜头,都有可能被艾歇尔用来作唱片封面。音乐与视觉,各自独立又极其贴合。《风·落·之·光》的编著者拉斯·缪勒对于ECM摄影美学的诠释则是:“与其说是对视野之内实物的描摹,它们更像是记忆的余像。眼之所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照片对过去和未来的影射。”
除了“边界”的特质和唱片内容本身以外,“克制”作为ECM从始至终散发的特点对于其整体的专注感也起到了关键作用。如托马斯·施泰因菲尔德在书中描写ECM封面艺术时写到:“约诫,或许有人这样称呼这种表现方式,如果是,那肯定是不说‘你应该’,而只说‘这里有’的约诫。”每一幅图像作品似乎都在谨慎地表达着什么,像是一幅可能在世界某处出现的画面,这些照片看上去冷峻,但同时又散发着一种能被每一双眼睛所接纳的柔软。
ECM唱片视觉艺术上的留白与艾歇尔在唱片录音中所设计的空间感不谋而合。从1990年起在每张ECM唱片音乐响起前,都留有5秒钟的静默。这也是艾歇尔的意图。这不是空白,而是静谧的力量——它留住了时间与空间的想象,引导人们进入一种自省的状态,如美国钢琴演奏家凯斯·杰瑞(Keith Jarrett)的三重奏专辑《昨日》(Yesterdays)封面,德国摄影师托马斯·文施(Thomas Wunsch)在失焦的状态下记录了一片斑驳的白色,划纹像是唱针落下。黑胶旋转时泛起的杂音,如呼吸般纯粹。
在现代社会的关系中,取悦是重要的社交与相处手段,然而ECM唱片似乎用了一种 来自东方的水性哲学,静水流深,有意与世界保持君子之交。诸多ECM的唱片封面一片模糊。有的像在快速行驶的车上拍到的,有的看上去像摄影师还在调节光圈时不小心按下快门。瑞士摄影师杰拉德·明科夫(Gerald Minkoff)为英国希利亚德合唱(Hilliard Ensemble)的专辑《巴赫:汽车旅馆,BWV225-230》(Bach:Motetten,BWV225-230)拍摄的唱片封面,好像透过玻璃隐约看到长方形电话亭和三个散落的人影。美国女中提琴演奏家金·卡丝卡茜安(Kim Kashkashian) 和瑞士打击乐手罗宾·沙尔科夫斯基(Robyn Schulkoesky)的唱片《科米塔斯的音乐——提格兰·曼苏里安: 海伦》(Music of Komitas - Tigran Mansurian:Hayren)的封面,是一个人侧脸的黑色剪影,而周围的冷气让人遁入无限遐想,神秘且代入感十足。所有的这些画面,没有一副被拘泥于字面意义之中。我有意找来对 应的唱片聆听时发现,兴许这不确定的美感是为了呼应无从定向流动的音乐。英国先锋吉他演奏者及自由即兴运动先驱人物德里克·贝利在其《即兴》一书里讲到:“15秒之内作曲和即兴之间的差别就是,在作曲中你拥有用来决定在15秒里面说些什么的全部时间,而在即兴中你只有15秒。”似乎静态的镜头下也在替艾歇尔用视觉诠释着这个道理,画框内记录下的只是状态,不是结果。
摄影:穆里尔·奥勒森,ECM新系列1754
这个时代的我们,借助灯光消除了对黑夜的恐惧,但随之消失的是夜色本身的美。于是我们把夜晚的神圣与美丽驱赶到了还未通电的森林与大海。英国摄影师托马斯·菲利奥斯(Thomas Philios)为奥地利乐团齐赫梅尔弦乐四重奏(Zehetmair Quartett》同名唱片拍摄的封面中,几片白云的流动强调着线性时间下的瞬息万变,两棵树扎根于泥土与沙砾之中。是对自然的敬畏,让我们用内心感受填满画面。好像我们也听得到暴雨,听得清风声。ECM在封面的创造上,没有刻意寻求千变万化潮流,而立足于扎实的审美习俗。空荡的椅子、行驶的客船、暗下来的夜空,胶片下的颗粒感······这一切都是永恒。
摄影艺术家安内利斯·斯特巴在和拉斯·缪勒的讨论中提到:“当我按下快门时,我闭上眼睛。”因此缪勒在书中撰文的标题是“复调摄影”——真实与幻境的交替。ECM十分注重音乐与视觉的关联,作品标准的好坏,并不取决于技术层面,如曝光或景深来决定,而是深入原生的景象。在维持意境的同时,制造某种隐喻,创造出了具有复调意义的作品。如复调在琴键上的光合作用,声部各自独立,但又和谐地统一为一个整体,彼此形成和声关系,造成前呼后应、此起彼落的效果。
除了复调摄影的方式之外,对于乐音的严谨排列,ECM有时也透过抽象几何的线条 绘画作品借以表达,如瑞士画家马约尔·布彻(Mayo Bucher)的绘画用于唱片《在这时候》(In L’istesso tempo)的封面,若你聆听过音乐后便会得知,这张当代唱片残留下来的深刻印象竟是那巨大的宁静,比不安更巨大,创作诡异但满是神圣感的旋律和和声,并用无声制造的绵延感。然而ECM对在结构主义视域下产生的序列主义音乐,选择以规则的线条与纹理绘图的方式呈现,使画面在感性的根基之上得以拓宽空间。再举例,英国艺术家马克思·弗兰西斯(Max Franosch)为美国作曲家罗斯科·米切尔(Roscoe Mitchell)的唱片《创作/即兴创作》(Composition/ Improvisation )所创作的绘图,是再好不过的对这张即兴爵士唱片的转述。如果说线条的缠绕是弗兰西斯理解的即兴爵士该有的盘旋绕行,我们听者的大脑则将弗兰西斯画里的每个点、每个笔触都逐步地组装起来,而这个注视的过程让我们进一步感受先锋派音乐的绝妙之处。
绘画:马克思·弗兰西斯,ECM1872
《风·落·之·光:ECM唱片的视觉语言》从多角度探索ECM唱片视觉设计与音乐的对话融合,由孙晓曦操刀的中文译本封面设计,简约、沉静、涌动,将ECM开阔的世界观不遗余力地传达给读者。内页基本保持了原版书中拉斯·缪勒的编排设计,时而满页图片与唱片封面的对页并置,以及收录的1200余幅图片都使读者在书内最大程度地感受ECM强烈的视觉艺术。
艾歇尔先生用不规则的线条谨慎地勾勒出ECM美学的边界,散步于世界各地寻找与ECM唱片建立共振的音乐,通过一束光、一个眼神接触、一阵声响,微妙的细节来发现艺术的存在。ECM透过听觉与视觉建立起和这个世界的沟通,让听众不得不去注意这个由ECM掀起的现代音乐浪潮。
摄影:让-盖伊·拉奎耶,ECM20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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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为唱片A&R,独立企划人
文章首发于《中国摄影》2019年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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