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疫日记 | 00后志愿者陈鑫：我给火神山聋人患者当手语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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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由陈鑫本人授权发布

刊于2020年3月25日的《语言文字报》

首发于“语标”公众号

陈鑫通过视频向火神山医院聋人患者提供手语翻译

（图片来源：央视军事微博）

中央广播电台中国之声

我叫陈鑫，是来自南京的00后，现在就读于南京科技职业学院建筑工程技术专业一年级。同时，我也是一名手语翻译。近期国内爆发新冠肺炎疫情，“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全国各界人士争先恐后都为此伸出援手，争做贡献。我自然也想为疫情尽一点绵薄之力。没想到，我很幸运地遇到了以手语翻译一显身手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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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11日晚上10点08分，我在日常手语交流的微信群里看到一位解放军医护人员发布的招募手语翻译的信息，我第一时间就回复微信报名，和这位医护人员取得联系。通过微信我了解到，武汉火神山医院感染四科一病区接收了一位75岁的老年女性聋人患者。这位聋人奶奶似乎也无法进行文字交流，医生和她交流病情特别不方便，面对着她有时甚至不知所措，使医护人员感到着急万分。当时解放军医护人员很快把病区吕主任的联系方式推送给了我。我向吕主任问询了这位患者的基本情况，随即提出尝试和患者进行视频沟通。吕主任和我约好第二天早上9点开视频进行沟通。

解放军医护人员在微信群发布消息

这一夜，我整夜未眠，深感责任重大。我一是担心第二天睡过头错过约定时间，二是担心夜里患者病情突然恶化，因没有得到及时翻译而耽误医护人员治疗。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早上9点01分，我给病区主任发去了微信消息，但迟迟未回，这不禁使我内心有些焦虑起来，希望聋人奶奶不要出现什么意外。我不停地看手机，好不容易熬到中午12点57分,我终于和病区主任联系上了，原来是因为病区无法带入本人手机。病区配有专门手机，可供医护人员使用，吕主任为此费了一些周折。随后，我就获得了病区手机的联系方式。
下午16点02分，我与病区连上了视频。第一眼看到这位聋人奶奶的时候，我感到她老人家挺和蔼的，一直面带微笑，让我想起我自己的奶奶对我的疼爱。我通过视频先向她自我介绍，老人的情绪一下子就被调动起来，甚至显得有点激动。她用手语跟我说：“我嗓子疼，吃不了东西，疼，真的疼，一直咳嗽，咳了五天，求求他们帮帮我。”
看到这一幕时，我不禁鼻头一酸。在交流的过程中，我一直强忍着泪水。一位年逾古稀的老人，孤身住院，又无法正常与人沟通，一定非常害怕非常孤单。聋人奶奶一直反复强调，自己一直咳嗽、嗓子痛。看得出来，她很急切地希望得到治疗与帮助，那种疼痛到难以忍受但又无法与医护人员沟通的心情我完全能感受到。我除了翻译病情上的内容之外，也传达了医生对她的鼓励，以及需要她注意的事项，给她树立信心。我还告诉她，全国人民在这次疫情中给了武汉有力的支援，让她不要担心，相信党，相信政府，相信医生，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聋人奶奶与陈鑫进行手语交流

（图片来源：央视军事微博）

视频挂断以后，为了更清晰地传达患者的需求，我给医生发送了刚刚患者和我述说的病情。此后，2月13日与2月18日，我又第二次、第三次与患者连线，沟通病情，传达诉求。回忆起这三次翻译的过程，其实留有一些的遗憾。当我问起她知不知道家人的联系方式时，不知道是因为地方手语的原因还是因为认知的原因，奶奶没有看懂，所以当时没有取得她家人的联系方式。这一点，其实我有些心理准备。在接到武汉火神山医院手语翻译任务的时候，我内心也有些忐忑。因为中国手语在各地存在差异，我担心在翻译过程中手语信息输出会有误差，耽误奶奶的病，如有本地翻译也许会更好些。但考虑到时间的紧迫性，让患者第一时间得到治疗是最重要的！我心想武汉也是南方，南京也是南方，南方手语不分家，差异比北方手语小一些，于是我仍旧自告奋勇。
不久，我看见有很多人转发了关于武汉市第一医院护士进病区给聋人奶奶做翻译的消息，我心情非常激动。在报道那位护士之前，我们“中国聋人研究Chinese Deaf Studies”微信群里的成员——武汉市第一医院聋人医导服务队队长，就发布过要进入武汉火神山医院帮助聋人患者的消息。看到手语在这个关键时刻有这么大的作用，我特别激动！而且她是武汉人，用的是武汉手语，可以更好地和当地聋人患者进行沟通。陈鑫为聋人奶奶进行手语翻译
（视频来源：央视军事微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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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学习手语的时间并不长，满打满算也才两年。一开始和手语结缘，是因为兼职时认识了一位南京特殊教育师范学院特殊教育专业的学姐。她把一位聋人朋友介绍给了我。就在2017年国庆节的那天，我和那位聋人朋友见了面。见面以后，我又认识了一群她的聋人同学们。在与他们交流的过程中，我发现不会手语就完全无法跟聋人顺畅沟通，同时也感觉到手语是一门很奇妙的语言，吸引着我探索个究竟。就这样，我于2018年春季报名参加了南京特殊教育师范学院 “中国手语翻译员培训班”，考取了中国手语翻译员（初级）证书。
在后续的学习过程中，我经常放学以后乘坐一个半小时的公交车去南京特师和聋人大学生学手语，几乎每周都会去学习三到四次。有些聋人大学生都调侃我说：“你读的学校不是你母校，南京特师才是你母校。”因为我去南京特师实在很频繁，已经与聋生打成了一片，有一位大学生看我对手语特别有兴趣，就把我介绍给了南京特师的聋人手语老师武伟星老师。武老师带我去参加过很多与聋人文化、手语相关的活动，使我对手语这门语言有了很多新的认识。

南京特师残障名人文化园中的斯蒂芬·霍金像

（图片来源：南京特师官网）

在手语学习的过程中，我曾听到过这么一件事。这件事情是一位和我一同参加手语翻译培训的阿姨跟我说的。那时候她还年轻，在工厂上班，工厂里也有一些聋人工人。有一天她陪一位聋人女工去看病，当时医院的诊断是“乳腺癌”，但因为她当时不会手语，只能和聋人女工简单打手势交流，那位聋人女工又不识字，最后因为无法有效沟通，导致耽误了病情，最后那位聋人女工不幸去世了。当时听到这个故事，我很震惊，原来聋人和听人之间的沟通是那么重要！当时那位阿姨还一直和我念叨：“如果当时我会手语，她就不会死了，都怪我，都怪我！”那位阿姨说起这件事，眼角就噙着泪水。而我听着听着，眼泪也已充满了眼眶，当即就立下志愿，这一辈子一定要为聋人做好沟通的桥梁！
我相信这也是很多手语翻译的初心。在这次武汉火神山医院的翻译服务中，我很庆幸自己会手语，可以用手语去为聋人奶奶翻译病情和医嘱，没有耽误奶奶的治疗。此外，我平时也在南京江北人民医院做手语志愿者，帮助江北新区的聋人朋友就诊，为聋人患者与医护人员之间搭起一座沟通的桥梁，帮助他们得到更好的治疗。

陈鑫在南京市江北人民医院做手语翻译志愿者

每次手语翻译结束，我都在反复思考，这次翻译有什么不足之处？可以怎样改进不足之处？有的时候我还很内疚，心想为什么这次没有给自己的服务对象提供更优质的翻译。我的不足，可能是自身手势语词汇量不够大，可能是对手语“方言”了解得还不够多，也有可能是专业知识还有些欠缺。总之，我还需要多和聋人沟通并学习，不断提升自己的手语翻译技能。
还有一点很重要，那就是目前社会缺乏合格的手语翻译，远远不能满足聋人的需要。我希望更多的人可以一起来学习手语，提供手语服务。这次疫情中，有一些聋人被确诊了，但却需要通过多方渠道才能联系得到手语翻译服务。如果医院自身能够有提供手语服务的人员，或者社会上能够有更多手语翻译志愿者，情况就会好得多。
但手语翻译是一门大学问，并不是仅仅学会几千个手势语和一些手语常用语法，拿到国家认可的手语翻译证书就可以成为一名合格的手语翻译。手语是一门语言，而语言总是鲜活的。手语翻译人员也需要根据不同年龄阶段的群体，来变化自己的手语打法。比如说对于老年聋人，手语就要翻译得通俗易懂，新潮的语言可以少一点，但中心意思不能少；而对于年轻的聋人，他们可能希望获取更丰富的信息，对手语翻译质量的要求也非常高，什么内容也不能省略。这让我想起教我手语的陈老师曾和我说过的一句话：“心中有文法，手语要自然”。陈老师也一直以高标准来严格要求我，在他的指导下，我的手语水平才得以有了较快的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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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浩同学为陈鑫画的漫画像

这次和火神山医院聋人患者手语交流的过程被“央视军事”“中国军视网”拍成了短视频发到微博上，引起中央广电总台中国之声、等多家媒体的关注和报道，之后我还看到滨州医学院的一位聋人大学生（该校18级口腔医学技术专业的李浩同学）给我画了一幅漫画像。画中以患者身份写了一段话——“但是我没有想到的是医院没有忘记我们这些群体，为我们及时提供了手语翻译，当我和手语翻译视频的时候，我心里感到很暖。”
他的话使我有些不敢当。其实，温暖是相互的，需要彼此共同的付出；温暖也是可以传递的，需要彼此共同的理解；温暖更是无私的，就像太阳，不求回报。回想起聋人们带给我的一次次感动，暖暖的感觉就像冬天的太阳，不强烈，却让人很舒服。还有很多为新冠肺炎疫情奋斗着的志愿者，比如为患者和群众做方言翻译、民族语言翻译和外语翻译的志愿者们，他们都在无私地奉献，传递着温暖，传递着爱。我相信，只要我们迎难而上，众志成城，必将战无不胜！我敬佩帮助和支援武汉抗击疫情的所有逆行者、志愿者们，我也希望自己一如既往地践行志愿服务精神，以己之长，献己之力，帮助更多的聋人朋友，更好地建设无障碍的环境！
与此同时，我积极配合我校校党委宣传部，录了“手语版防疫指南”的视频，目的是让更多的聋人朋友能更好保护自己，做好疫情防控，这也是我为社会做出的力所能及的贡献。
我记得，进入大学的一节课就是学习我们学校的校训“仁爱、求真、笃行、拓新”。其中，“仁爱”为首，也就是教育我们要热爱祖国，关心社会，关爱他人。一直以来，学校也特别倡导和鼓励同学们亲身践行。正如梁启超先生所说：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强则国强”，如果我们可以利用自己的空余时间，多去帮助更多有需要的人的话，我相信我们的祖国会越来越强大，越来越和谐稳定，同时学校领导、老师经常鼓励我多录制一些手语视频供聋人学习，他们说：“既然你有手语这个特长，就更要去普及推广手语，尽你所能为残障人士沟通交流服务，让他们更好了解党和国家政策，不让任何一位聋人朋友掉队。”
目前，我所做的也还是很有限。2019年10月，我也向党组织递交了入党申请书。习近平总书记说过，“中国梦是民族梦、国家梦，是每一个中国人的梦，也是每一个残疾朋友的梦”，我立下志愿，尽我所能，和所有残疾朋友们一起圆梦。
没想到这一次也可以为抗击疫情，救治患者以青年大学生的身份出上一份力。
相信不久的将来，中国必胜，武汉必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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