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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兰芳和崔承喜1945年关于舞蹈的对话

洛川 梨園雜志 2022-0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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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1945年3月31日,上午11时。


 崔承喜和梅兰芳,在华懋饭店五楼B字三号室内,作了舞蹈方面的艺术对谈。那画面是非常诗意而值得介绍的。


 布景是一间最具有东方古典装饰美的室内,窗棂是漆着五彩有着阿拉伯王宫的风味。道具:小沙龙桌上,陈列着银色的刀叉和雪白的盆碟,说明剧中女主人在为款待另一位主角而设的。


崔承喜舞姿


 主人是崔承喜,她穿着黑西服,披着一袭玄狐,从卧室内刚化好装出来。客人是梅兰芳博士,穿灰色秋大衣,深灰色的西服,面颊依然白皙而且丰满,饱含着当年台上的优雅风姿。唇上蓄着小须,显示出中年人的特有风趣。


 另外还有二位配角,崔承喜的代理人安井氏和梅兰芳的翻译。


 现在我想将洛川写的台词抄一下:


梅兰芳与崔承喜


 梅兰芳:


 能有机会再度拜见崔女士的舞蹈艺术,真是愉快!前年我在台下参观你的表演时,感到你是伟大美妙的艺术家。当你独舞时,欢赏者莫不惊叹,你尊重过去东方艺术的传统而赋与新的生命,你是加上了自己的想像力而建立新的东方舞蹈的,所以我认为你是真正的东方巴莱舞蹈的创造者。


 崔承喜:


 我这次无论如何,希望见到梅博士的艺术。不知梅博士能再度登台吗?如再度登台,请打电报通知我,前年你这样约我,现在我还等待着呢!


 梅兰芳:


 我现在的兴趣全在绘画上,但最近我可以在我家里穿上衣裳,表演一次舞给你看。


 崔承喜:


 中国舞蹈在京戏中、昆曲中有一部分存在的,但不能成一个独立的艺术部门,梅先生以为如何?我以为中国古典剧中,有多非常丰富优美的舞蹈素材,如果以此作基础,创造出新的中国舞蹈艺术,一定比西洋巴莱舞蹈艺术更好。不过若非梅先生努力,他人恐更难有所成就。


崔承喜、叶盛兰之《奇双会》


 梅兰芳:


 我以前也有种种试验的希望,不过为了传统的拘束,京戏只是唱的,舞蹈不能离此而独立。无论如何,我想这是可以的,困难当然也不少。崔女士既以创造东方舞蹈为己任,我希望采用中国之素材,一定可以成功!


 崔承喜:


 我如果可能,一定采取中国素材,所谓和式之新式创作,想来亦如此,今日之《贞娥刺虎》,“莲步”表演实在是很难的,梅先生的艺术,乃百年一见者,也可说是百年一度才有的“天才”艺术。不知梅先生的表演,是依照传统演出呢?还是由梅先生自己加以新的创造呢?还是以新的创作为多呢?


1945年10月10日梅兰芳抗战胜利后首次登台,演出《刺虎》


 梅兰芳:


 我所演的剧本几达百出,有一部分乃体会依照以前的剧本演出,但大半有新的创造,我自己加以创造的不少,由外国公演归国以后,更积极从事创作新的东西,不料竟颇获好评。《嫦娥奔月》是最早的作品。但崔女士的舞蹈怕全是新的创作吧?


崔承喜与马连良


 崔承喜:


 我的舞蹈,以前例如菩萨、散调、妙净之类,系描写东方气氛者,但是完全依照从前人所传的舞蹈,我是不取的。有人说新的创造,即是破坏传统,我却以为新的创造,乃古之传统的正当发展,过去我们祖先的艺术创造,遗留下来成为之艺术传统,今日艺术家们之新的创造,也可成为后世子孙之传统。我想梅先生的创作,必然成为后世之古典传说吧!


 梅兰芳:


 崔女士的艺术,也是可传诸后世的东方古典艺术。崔女士为了东方舞蹈艺术之复兴,将中、日、朝鲜等亚洲艺术之传统,作成新的创造,实在使我钦佩。今后如崔女士所说的,最好多培养子弟,你的个人舞蹈,固无匹敌,如有多数舞蹈家,可希望更创演舞剧(巴莱),可惜除崔女士外,尚无此艺术家。


 崔承喜:


 创造东方巴莱,我在数年前,即有此计划,故除东京外,这次在北平也开设了一个舞蹈研究所。以我的舞蹈基础方法和经验,教给中国子弟,更想建设新中国之舞蹈,东方的巴莱也是本来的希望。


崔承喜舞姿


 梅兰芳:


 以崔女士这样世界的天才,在北京设立研究所,实在是幸运的!


 崔承喜:


 先生爱好绘画,我则更希望重睹先生的舞台之姿,先生如能重登舞台,不但是中国之幸,亦世界之幸!


 梅兰芳(微笑):


 身体太肥胖了,连衣裳也全不能穿了。不过很幸运,这次女士再度来沪,公演二次不同的节目,我却能有机会参观了。


 崔承喜:


 既不能在舞台上拜见梅先生,但听说令郎很像先生,只有再等十年,希望能看见令郎在舞台上的姿态了。


 在这不太长的对话中,可以看见两位民族舞蹈家的相互尊敬和爱戴,以及对舞蹈的关怀和意见交流。


 梅兰芳在抗日战争时期,他被留在上海,便留着小胡子和身体肥胖穿不下戏衣的理由,来拒绝敌伪的演出。可见梅兰芳的政治认识和坚强的人民性。这一段对话,实在是爱好舞蹈者可以一读的参阅资料。


(《杂志》1945年第15卷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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