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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声(26) || 父亲的赞歌

园地作者 一枚园地 2020-09-04



题图:江汉关,武汉标志性建筑之一。
(中国三大海关大楼:上海江海关、广州粤海关、武汉江汉关)
(照片来自网络)


最近一段时间很奇怪,我总是听到江汉关的钟声,是幻觉,还是真相?我不确定。

(今天文末有彩蛋



父亲的赞歌
作者/杨胜慰


一、人生的幸福


人生的幸福有多种,其中一种,就是感觉自己的年龄段位有点资深了,却仍然还有爸爸、妈妈可喊,可呼,可相互交流。

这是怎样的一种幸福啊!

啊,这是莫大的幸福,原生家庭的至尊幸福!

所以,有一天,我在上初中的时候突然顿悟,我不应该痛打班上的一个“霸王龙”,虽然他是班上传统霸凌者之一。我觉得我应该教训他,但不应该下手那么狠,一刹那间,把一贯横行霸道无敌的他都给打懵了。

在与霸王龙发生冲突不久之后,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我在武汉长江南岸的武昌石门峰公墓,毫无预备地遇见了他。

当时,初中生的我,是在家长的带领下去给爷爷奶奶上坟。而他,却是去给他的爸爸上坟,同行的有他妈妈和哥哥。

我在内心瞬间顿悟,我不应该对他下手那么狠,因为他是年幼就失去了父亲的人。他从小就失去了父爱的佑护。

我之前并不知道他没有父亲。我们两个人在路边单独的空间里友好地短暂交流了一下,我才知道他是在给他父亲上坟。顿时,我从心底觉得自己应该跟他友好相处,如同兄弟一般。

尽管在家里他有亲生的血缘兄弟,但我们在社会上、在漫漫人生中,每个人都应该拥有非血缘关系的兄弟,或者姐妹,这样的人生,才是更完美、更幸福的人生。

我以为,深以为。

从那以后,包括在我日后多年的职业生涯中,但凡面临类似“动拳头”的时候,我都要做一下前期案头准备工作,如果对方是没有了父亲,我会想办法,悄悄撤销“动拳头”的议程,或者大幅度降低打击力度。

这是我心中隐藏的一个小秘密,今天第一次公布于世,虽然有时不免看似可能会有失职业生涯里需要的专业水准,但我会尽力找到平衡点,让自己既保持应有的职业水准,又不失内心深处的承诺,自己对自己的承诺,亦是对头顶三尺神明自觉的驯服与敬畏。

所以,后来,当我在文章中读到方方1972年突然失去父亲的时候,我五味杂陈。在她的童年和青少年前期,是充满父爱的,但17岁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这又是多么的不幸。

我曾设想,1974年至1978年间,她在人间所受的苦难与伤害,包括来自中学老师的人为伤害,都是上天在有意历练她。而当1978年的她拿到武汉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要是她的父亲还活着,那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啊!

所以,她对中国20世纪下半叶最悲惨的那十年的痛,是可以想见的。

家与国的痛,交织在一起,却没有想到会延续至今,不曾想见。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前天是湖北文化历史上非常重要的一天。让我们记住这一天,2020年6月20号,星期六。

我总相信,天使在人间,举头三尺有神明。

历史是一幅徐徐展开的画卷,一幅波澜壮阔的图画,自有它展开的时间与速度,在此过程中,人生是一个三维甚至多维的“时空秀”,而不是永远聚焦在一个点上的“蚂蚁爬”。

在我热爱的北宋,文化的北宋,王安石说得好,
莫为浮云遮望眼,风物长宜放眼量。

二、上坟


我从小,被父亲抱着就开始去上坟,给我爷爷上坟,父亲的父亲。

有时是大年初一,有时是清明。

先从汉口江汉关乘轮渡,到武昌的中华门码头。上岸之后,有时到中华路乘车,有时到汉阳门乘车,穿过武昌老城区,经过大东门的长春观,经过盛产洪山菜苔的宝通禅寺,经过华中师范大学,经过今天的武汉大学口腔医院所在地,经过马家庄的武汉体育学院,经过华中科技大学的正门,最终到达位于远郊的石门峰公墓。当时,华中科技大学,叫华中工学院,在武汉人口中,叫“华工”。

当时的公交车线路稀少,到郊区上坟的公交车更少,错过一班,要等一个小时,我依稀还记得,到公墓的公交车,好像是18路公交车、25路公交车。

我还记得,当时的14路公交车,是去东湖风景区去的。

15路公交车,今天已经忘记了它到哪里去。

三、和弟弟的对话

武汉这几天像发神经病似的,莫名其妙地,一直在下雨。天乌蒙蒙的,气温时冷时热,水气太重,令人很不舒服。

前天下午,我对弟弟说,小三,天好像快要亮了。

他问:什么?

我说,没什么,我是在思考一个问题,自言自语,自说自话。

弟弟在家里排行老三,从小到大,在我们家里,但凡在家庭氛围中,在我心里,我都喊他的小名:小三,小三。

我说,小三,明天是父亲节了。

他说,是哦,父亲节,我们真幸福,爸爸高寿,都这么大年纪了,健康快乐。

我说,是啊!真幸福,我们这么大年纪了,还能够喊爸爸。

小三突然哭了起来,说,这么多年,我喊爸爸喊得太少了。

我说,是啊!

我也哭了起来,不可名状,悲喜交加。

当年,当我在汉口黄兴路看见街坊邻居“华侨一家人”在街对面走过时,我在心里也是这样哭过,心中忽然就惦念起早逝的小三。

在我的记忆中,这一次黄兴路偶遇,是我最后一次“整建制”看见“华侨一家人”,之后,他们扔下铭新街的豪华别墅,全家移民,离开了大陆,有的到香港,有的到印度尼西亚。

据说,他们林氏家族是印尼的巨富,文革期间,作为华侨,作为海外大资本家家属,“华侨一家人”中的父亲在大陆受到了极严重的冲击。

往事如烟。

屈指算来,我的弟弟小三已经走了很多年了。当时,我们家还住在汉口铭新街,后门对着的里弄,叫宏春里,里弄里面,几乎全部都是“长办”的职工宿舍,长江流域规划办公室的宿舍。

在武汉,人所周知,长江流域规划办公室,简称“长办”,副部级单位,办公大楼集中在黄浦路的大院中,与原武汉军区司令部大院背靠背,与武汉地区著名的陆军161医院隔路相望,老死不相往来。

方方的父亲,就是“长办”的高级工程技术人员,但从方方的文章中,感觉好像她家从来没有在宏春里宿舍住过似的。

同样作为“长办”的工程技术人员,“诗人小引”一家,似乎也没有在这里居住过。

现如今,很多人都不知道“长办”这个名称了,机构没有变,名称变了,现在叫水利部长江水利委员会。

最近一段时间很奇怪,我总是听到江汉关的钟声,是幻觉,还是真相?我不确定。

还记得,原先住在铭新街的时候,我放学之后总是跑到“长办”职工宿舍里去玩,这家串到那家,随便串去串来,楼下串到楼上。

我有很多儿时的玩伴和小学同学,都是“长办”的子弟,他们这一片宿舍,据说,原先是日本人办的一个纺纱工厂,整个建筑很漂亮,在四楼的平台上,我们不仅能够听见江汉关的钟声,还可以看见武汉长江大桥。

当时,在武汉的长江上,只有这么一座长江大桥,是由苏联人设计的,当时叫苏联老大哥,工程艺术设计一流,圣彼得堡的艺术设计传承,把这座桥梁设计得如梦如幻、美仑美奂,曾被誉为中国长江第一桥,的确名不虚传。

当小孩子们乘坐轮渡的时候,看到桥上的电车和汽车,有如童话世界里的玩具车大小,仿佛你伸手就可以把它们抓在手上,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我想,小时候在武汉生长的许多朋友,也许都这在这种如梦如幻的感觉中度过了自己金色的童年,包括易中天,包括方方,包括小引和他的兄弟。

2019年,德国总理默克尔访问武汉的时候,临时给自己加戏,就在这座桥上,突破业已确定的外交程序,要求停下,带领所有官员与全体商团,尽情欣赏美丽的长江风光。

不远处的长江一侧,就是千年前伟大诗人崔灏题写千古名诗《黄鹤楼》的故地,千百年来,《黄鹤楼》被誉为“唐诗第一”,故地的江对岸,就是诗中的鹦鹉洲和汉阳树。

据说,在这次新冠疫情中,德国的整体防控工作做得很好,可能也与总理默克尔恰好在此之前访问过武汉有关。当时,远在万里之外的欧洲腹地,听说这个千万人级别的都市,说封城就封了,政治神经敏感的老太太马上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加之德国人一贯具有重视科学、尊重科学的传统,所以新冠疫情防控工作做得相当出色。

听说,有人感谢方方武汉日记让他们及时知晓了疫情状况,及时调整、掌控自我防范措施,武汉有不少读者,一直不断地在给方方所在的省文联大院送去鲜花,都是她最爱的玫瑰花。据说,最近还有去给她送锦旗的。

在武汉,有不少人,真是差一点点就没了,多少人都是捡了一条命,与死神擦肩而过。

然而,今天,我与弟弟对话,哭弟弟,都不是主题,今天的主题是父亲节,是父亲。

四、父亲的老师

当我的父亲在武汉读书的时候,他的物理老师是王楚林,是当时武汉的四大名师之一。

1952年院系调整,父亲到上海去读书,王楚林教授被调到武汉师范学院教书,后任物理系系主任。

再后来,那所学校改名叫湖北大学。

这里面发生了许多许多的故事,时间跨度几十年。

本来有千言万语,但是,前天,当我看了方方:今天,湖北大学给中国的大学丢脸了之后,我突然一个字都不想讲了。

父亲节刚过, 还是让我们一起来听有关父亲的歌吧!

让我们一起来听,那个曾经在清明节,想给天上的白衣天使唱首歌的十三岁的少年王禹方,是如何用他童稚的声音,深情地唱出这一首《父亲写的散文诗》:

一九八四年 庄稼还没收割完
女儿躺在我怀里 睡得那么甜
今晚的露天电影 没时间去看
妻子提醒我 修修缝纫机的踏板


明天我要去 邻居家再借点钱
孩子哭了一整天哪 闹着要吃饼干
蓝色的涤卡上衣 痛往心里钻
蹲在池塘边上 给了自己两拳


这是我父亲 日记里的文字
这是他的青春 留下留下来的散文诗
几十年后 我看着泪流不止
可我的父亲已经 老得像一个影子



一九九四年 庄稼早已收割完
我的老母亲去年离开了人间
儿子穿着白衬衫跑进了校园
可他最近有些心事 瘦了一大圈


想一想未来 我老成了一堆旧纸钱
那时的儿子 已是真正的男子汉
有个可爱的姑娘 和他成了家
但愿他们不要活得 如此艰难


这是我父亲日记里的文字
这是他的生命留下 留下来的散文诗
多年以后我看着泪流不止
可我的父亲已经老得像一个影子


这是我父亲日记里的文字
这是他的生命留下 留下来的散文诗
多年以后我看着泪流不止
可我的父亲在风中 像一张旧报纸


这是那一辈人 留下的足迹
几场风雨后 就要抹去了痕迹
这片土地曾让我泪流不止
它埋葬了多少人心酸的往事
......

是的,这片土地曾让我泪流不止,它埋葬了多少人心酸的往事。

但愿我们的孩子们,他们不要再活得如此艰难
。

【作者简介】杨胜慰,武汉人,职业经理人,2003年出版《温州财富之路——小康中国的尖兵》。方方日记接力者,一枚园地耕耘者。


今日彩蛋:少年王禹方演唱的,父亲写的散文诗(请戴上耳机)


编者按:

父亲节过完了,但是我们对父亲的回忆、感激和思念,不会因为这一个节日的结束而停止。

今天的二条,请看日记接力者窦昆有关父亲的《第一碗凉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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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编辑:一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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