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兀,一个主动选择穷日子的准博士和选秀歌手,他把自己活成了散仙儿
这是 Figure 的第 26 支 上线测试片
https://v.qq.com/txp/iframe/player.html?vid=q0525ox498x&width=500&height=375&auto=0
王兀,86年双鱼男,准设计类博士,《中国好歌曲》第三期亚军,现为自由音乐人。
拍摄王兀的想法源自于一次和朋友的闲聊。当时这个朋友坐在我家的沙发上喝着啤酒跟我说:「你们是不是要拍有意思的人?我有一个朋友,王兀你知道吧?就是《中国好歌曲》第三季的那个亚军,打扮得像姜子牙的那个博士,他最近说要拜师学乐器,说老师要是不收他,他就在老师门前刨块地,种蔬菜,天天上门给老师送大白菜。」
我听完一拍大腿,想起了去年看《好歌曲》时,这个让我印象深刻的人。考上了博士,却靠每天卖唱赚二十块钱过活;披肩长发,外形粗旷,浓重的东北口音,笑起来甚至有点「狰狞」,但开口唱的歌里却都是鸡啊鸭啊猫猫狗狗的,纯真又欢乐;话不多,也特糙,言语放达但又句句扎心。
当时正是「北上广的高房价如何扼杀了年轻人的创造力」这个话题持续发酵的高峰期,身边的年轻人们个个忧心忡忡。真的能有人不被这种集体焦虑左右,优哉游哉地、甚至甘之如饴地主动选择去过一种他人眼中的苦日子?我不相信,所以我联系了王兀。
第一次见到王兀是在一个小live house,当天办女生音乐节,请他过去做嘉宾。他背着一个大阮 38 39101 38 14939 0 0 2423 0 0:00:16 0:00:06 0:00:10 3351,拎着一个布袋子,一边和满屋子人打着招呼一边走进来,从布袋子里掏出一只大菠萝请所有人吃,然后自来熟地给我看他刚买的一条项链。坠子上是个反战的标志,他说像「兀」字,说实话我到现在也没看出来哪像。
和王兀聊天的感觉也差不多是这样,他很话唠,尤其人多的时候,思维极其发散和跳跃,能随便从一个话头儿跳到《水浒传》里的小故事,然后再跳到《西游记》里谁说过的一句话,几分钟后,他已经忘记刚才想说的是什么了。他说给老师送白菜只是开玩笑,是想拜师来着,但具体还没谱,目前他正在忙另一件事——房车。
事情的由头是,某天他走在路上,一个发传单的大姐问他要不要二手车,他就跟人搭话闲聊,聊着聊着就真的几千块钱买了个面包车,打算改成房车,然后把北京的房子退了,开着车,拉着乐器,沿着国道到处走。片子拍摄的两个月里,他修车、换车、退车,最后房车的事情也不了了之,房子只好继续租着,说好的他离京前的聚会也被无限期推后。这是王兀身上的另一个非常突出的特点——无规无据,随性多变,想做什么就去做了。
唯一固定的大概只有他的饮食习惯、读书习惯和穿衣习惯。他不吃任何被过度加工的食物,只读技术类的书,例如《农村木工》、《中国结编织》、《折纸》,喜欢的某个衣服会买好多件——他春夏秋冬都穿一条水绿色的纯棉长裤,外面套一条同色短裤,这条裤子他买了十几二十件。
王兀就像个散仙,善良、胡闹、任性、有灵气,能在任何生活的细节里找到快乐,孩子一样的快乐,人不堪其忧,他不改其乐。这大概也是他能不被这个时代单一的成功标准和金钱万能的逻辑所影响的重要原因。毕竟他只想过自己想过的日子,并且专注其中。
昨天晚上他发微信给我,说他下一步想参加一个纯唱歌的比赛,找个靠谱的,要是名次好了,就能买车了,买完车他就能开着它四处采风。他说希望能「立棍儿」,但也知道这样很容易被「撅」。他的原话是这么说的:「如果比赛弄出动静,最起码能够买一辆长城皮卡,够三年油钱,够跑遍全国。比赛动机就不良,但大方向还是为了自由采风,为了音乐」。
也不知道明年的电视上某档音乐选秀类节目里能不能看到他,毕竟从云蒙峡拍摄回来当晚,他就查了那儿的租房价格,跟我说要搬进去住几个月,但据我目测,这件事恐怕也要搁浅了。
自 述| 王 兀 |▼
兜里有几千块钱我就特高兴
我考上博之后,上《好歌曲》之前,正经跟着老师学了三年的音乐。那时我在西安,住在本科辅导员的宿舍里,基本没什么生活来源,就教过一段日子手绘。然后因为北京音乐人里高手多,我15年6月就来北京继续学音乐。三个月后,有一个朋友告诉我说下周二后海那边有《好歌曲》的海选,我就过去了。
海选当天好多人,其实我也拿着吉他,好多人都弹吉他,我就临时改变策略了,我清唱,我唱那个鸡鸭猫狗的《啦啦曲》,拍着手唱。导演当时就私底下跟她旁边的人说,这人要定了。其实我肯定不专业,也不牛逼,肯定没有那么好,只不过显得太特别了。
当时我就住在广渠门的一个小隔断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天天吃蛋炒饭,买十块钱米,再买十块钱鸡蛋,能吃好几天。然后也没有固定的酒吧演唱的工作,就是给别人替活,别的歌手可能要休假或者干嘛,我就去替,三百块钱一个活,每个活五节,每节四十五分钟,要唱二十多首歌。
之前说的我在街头卖唱,唱够二十块钱我就走,绝不多留,也是真的。不过我就只去过两次,其中一次是赶上抗战胜利70周年,酒吧停业,没有活替了。否则我轻易是不去的,丢不起那个人,音乐不应该是拿来赚钱的。
不过我老师教我音乐的时候,最初始就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参加比赛,为了出道,我老师的观点是「冲出去就飞黄腾达了」。要说我这个比赛的话,还挺成功的,出道挺高调。能「飞黄腾达」肯定更好了,谁想过苦日子。我当时特瘦,比现在瘦20斤,是真的吃不饱。
《好歌曲》拿了亚军之后,现在我接个商演,唱三首歌,朋友就两万,不是朋友四万,不带讲价的。一般人都不敢说自己什么价。为啥?说多了感觉自己特装,而且让人嫉妒,说少了让人笑话。我不怕。
虽然没像人说得参加完选秀我挣个几百万、几十万的,没有,我就挣几万,但挣几万就行了。原来我是挣几十,现在我就感觉好多钱,好爽。生活比原来好。我只要是兜里有个几千块钱,就感觉饭钱不用愁了,高兴,我就高兴,走哪儿都有底气,还能请客,我就花,就是高兴。
在北京别人可能兜里剩下几千块钱就开始闹心了,我不是,我剩几百才开始闹心,不过一转念就又忘了,真的,最多也就三、两分钟,但其实我可能还不如人家要饭的呢。我这真的也不怎么赚钱,也有演出,演出的话一年就赚个几万块钱,搁这地方连吃带住房的哪够?对不对,好在就老哥一个,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是这样,啥也不怕。
我留下来几条旋律,死了之后说不准值钱
我不靠音乐赚钱,我靠音乐生存,其实也不是靠音乐,是有了音乐我不怕活不下去。这么说吧,真的我多余赚一分钱,就像是唐僧说的,谢谢施主,我行脚僧,不收金银财宝,给顿饭就行了,才能取来真经。
比赛结束后我也签过公司,但后来解约了。其实这些都不怨公司,都怨我自己太能作了。那些商业音乐,我自己也可以写上一些歌,按照套路写,按照老百姓喜欢的方向写,它不难,那些歌不难写的,好简单,而且一天可以写好多首。
但我还是想做有自己个性的音乐,哪怕在商业上完全行不通,为什么?那就是我喜欢,我做一回这个,我不选择我喜欢的我干嘛?梵高那画活着的时候也完全没人待见,穷困潦倒一生,不值钱,死了之后值钱,我留下来几条旋律,死了之后说不准值钱。
《好歌曲》决赛那天,我上台之前跟精神病似的,人们看我都楞了。陈洁仪抱着我,跟我祈祷念咒,安慰我,之后她说我就像一匹马,就是那种宝马灵车。
其实我知道自己的独特性可能缺乏商业价值,我这些想法都缺乏商业性。参加完比赛之后,我也没遇到过什么真的能赚钱的机会。换一般人可能还委婉措辞一下,我就直接很简单地说,没有。有的话,我就赚。谁不爱有钱,有钱的话也未必奢侈,有钱的话,我就能发歌了,我找最好的乐手,我就都可以做了。所以说还得赚钱,但是赚不来也不用急,好好活着就行了。
我现在的生活就是早上睡觉,中午不起。起来之后就记录灵感,然后骑着我的自行车出去溜一圈,晒晒太阳,也练琴,也找灵感。其实好无聊的,但是也好有聊的,就好自由。
要轮到我有钱,我会买一个大点的房车,也不用很奢侈,最起码洗澡能洗上。我真的不要住房子里,我不想固定下来在哪儿,也不会拿出很多钱做房奴。平稳的生活,活一天跟活一辈子是一个感觉,所以一定不要过。
我特别希望我自己能开着所谓房车每天不围着这一个小家,这么20公里以内的小范围去转,我可以去更远的地方,车里备点儿速溶燕麦片,车里电源是可以插小电锅的,煮燕麦片,备点水果,菠萝扛放,西瓜扛放,遇着店就多买点儿,各种坚果、花生、枣子什么的,抗放的。备点儿小米也行,小米粥那个粥油赛人参汤。我吃这些的话,我能不健康吗?成仙了我要。
这就是我想要过的生活。开着房车,好自由的。欧亚大陆走,然后各国家走,哪儿都去,到处采风。
我和我爸确实整不到一起去
我从小就喜欢音乐,三岁就喜欢。我妈妈是幼师,她弹琴,原来是风琴那种,我就跟着风琴唱歌。小学的时候,我也总表演,当时条件有限,那表演可能就是一个主持广播体操的或者升旗仪式的麦克风,什么混响也没有,就是干巴巴一个麦克风,大喇叭,灰色的那种大喇叭,你见着过吧,中间一杆,跟一喇叭花似的那种喇叭在唱歌。这是条件好,条件不好直接清唱,室内室外都清唱。我小时候嗓门大,只要在室内唱,房子整个给我共振那种,特别高。
我家也不富裕,我爸妈他们俩做点小买卖,有个小门脸,也不零卖,成箱走的。也没有多少钱,不像人家特别有钱,去培养孩子学艺术,培养艺术很费钱。他们就想让我健健康康地成长,稳稳定定的、平平安安过日子。平常老百姓家出来还能出来金凤凰吗?
所以我考上博士之后没去读书去跟老师学声乐,我爸就很生气地说要找我老师算账,翻我电话,要找老师给他打电话,我就把老师的电话删了,但其实我号都记住了。后来还有媒体说我参加完《好歌曲》之后回家过年,跟我爸吵架,因为我爸让我把头发剪了。其实没吵架,我不吵,我就走了,他们说我就走。也没有情绪的,我就是悄悄离开。怕他们吵,怕他们生气,我自己无所谓。反正我是虚心接受,坚决不改。
我现在跟我爸关系挺好的,其实他有时候也挺盼我回家的,但我们确实是整不到一起去。他白羊座,脾气不好,跟我不是一类人。
他去年生病了,十一的时候,我去山东有一个商演,那个商演是组了一个小乐队,分到的钱不是很多,三个人,分了一万八,也是几首歌。我知道我爸生病了,我当时还没租房子呢,我就给我爸一万块钱,我爸在病床上躺着说:「半年就攒这点钱啊!」我说「这就不错了,这还是刚赚的呢」,我就这么跟他说的。没赚钱,赚什么钱。
你以为我做这个就像我老师说的什么飞黄腾达,哪儿有那事儿,没有,不要想那么简单,就是好好活着吧。实在不行就把房子卖了,我就劝他,家里那边不是还有房子嘛,卖了,都是身外之物,治病要紧。我也可以管外边借,但是那阿姨,我爸的后老伴儿,阿姨还能管我爸点儿,所以说我也好省心的。
我妈2008年就去世了,假设我妈没去世,那也没有后话了,我2009年毕业肯定就回老家工作了,现在孩子都好大了。因为我跟我妈比较好,她一去世我就感觉,没有太多牵挂,就不走寻常路了。反正我爸是「土命」,他也好活,自己活吧。他要真有什么事,我也管,肯定管。但是现在阿姨管,我也不用管太多。
真要出事的话,解决得了就解决,解决不了的话欣然接受,没关系的。所以说我面对这些东西都没有多害怕的,都不怕的。
其实我也想让大家都认可,我也想过衣食无忧的好生活,谁不想,不是特意作的。
辛 雯 |文 黄 怡 |图片 | |
- END -
© Copyright Figure Studio
版权所有,未经允许请勿转载
请给我们留言,获取内容授权
回复关键词
收看Figure出品的其他人物故事
迪玛希 | 河森堡 | 煮饭仙人 | 煮饭仙人2
你想看的人物,你想不到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