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 旭 | 风 流 街 ( 十六 )
从2018年10月9日开始,平台将连载凤翔县作协主席鲁旭先生长篇小说《风流街》。全书一共25章,24余万字,作者前后六易其稿,终在2017年9月修订完成。凤翔县作协非常荣幸地获得作者垂爱,与读者共享一场文字饕餮盛宴。计划分25天连载完毕,今天发表第十六章。
编者按
第十六章
这是孙成虎和马得济对他们的舞厅的实际筹备。在此之前,也就是在拍卖泡馍馆之前,他们就已经物色好了办舞厅的地方。马得济拿到钱的当天下午,他们和房主签订了租约。由马得济出钱,预付了两年的房租。
有了钱,又租好了房子,可以说舞厅已经是水到渠成。谁知为了舞厅的经营方针和规模,马得济和孙成虎却怎么也说不到一块去。
“办舞厅就要办规模大的,办设施现代化的,办一个十年、二十年不落后的舞厅。就像张小侠办饭店一样,要想在前边,干在前边。这样,就是过了几年,十几年,你不想干这一行了,要把它出手,也有人愿意接。”孙成虎说,“房屋装修要上最高档次的,音响设备要买最先进的,小姐也要找年轻漂亮的。咱这舞厅一办起来,就要让全城的同行都眼红,要让他们都没有生意可做!”
“办舞厅和办饭店不一样!”马得济不同意孙成虎的看法,“我最近留心了一下报纸,现在国家正在清理‘三陪’,治理‘三乱’,整顿舞厅。你也不听听,舞厅老板都管包厢叫‘高压线’!咱们能碰过‘高压线’?咱们办舞厅,就办上一个国家政策允许的,离‘高压线’远一点的大众舞厅。这样,在任何时候,都不用担心国家管理部门给你找茬儿。”
“办大众舞厅?你得了吧!我要是早知道你是这么个打算,还不如劝你继续卖羊肉泡馍呢!那也比干大众舞厅挣钱!”孙成虎不无讥讽地说。和马得济说话,他习惯性地总是处于居高临下的地位。
“我也知道开包厢挣钱。可你想过没有,包厢是有名儿的‘高压线’!要是你不小心撞上了,别说挣钱,怕是赔钱都赔不及呢!我这人胆儿小,一辈子不敢做违法的事!”事关自己的钱财,马得济也是寸土不让。
“既然你要办大众舞厅,你自己办就得了,你找我来干什么?”
“我不是没干过吗!”
“大众舞厅我也没有干过呀!”
两人讨论了半夜,谁也说服不了谁。孙成虎看着事情要黄,就抽空儿给洪秋打了个电话,求他出来给马得济做工作。
在马得济面前,洪秋说的话还是起作用的。马得济虽说看不上洪秋的人品,但对洪秋弄钱的本事却是极为佩服的。况且,他好赖也是共产党的干部,大小也是个局长。对国家的政策,洪秋知道的肯定要比马得济多,预测起舞厅的前景来,准确率当然也就高多了。
洪秋同意孙成虎的意见。
对洪秋的意见,马得济无话可说。但这毕竟是拿他苦熬苦挣得来的血汗钱办事,他不得不格外小心。因而,他对洪秋的话也就有了几分保留。三个人商量的结果,舞厅既没有按孙成虎的主意,办成高档舞厅,也没有按马得济的主意,去办大众舞厅。而是决定办成不大不小的、大厅带包厢的、没有特色的舞厅。
办舞厅的方针确定后,洪秋就走了。马得济和孙成虎商量着给舞厅起名字。
孙成虎说:“就叫‘热带风’舞厅吧。热带风一吹,人们就要热得脱衣服,那还能不热闹红火?”
“不好。要是有人曲解了你的用意,舞厅的麻烦事怕就多了。我看叫‘山羊舞厅’吧。”
“为啥?”孙成虎不解地问。
“不为啥。我就喜欢这个羊字。它洋火。”
马得济没有说他取这个名字的真正用意。从他第一次进舞厅,小姐说他像只老臊羊那天起,他就想: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办起了舞厅,我一定要把它叫成山羊舞厅!我要真的当一回老臊羊!
“你总有个想法吧?”尽管孙成虎精明得成了人精,还是想不出马得济把舞厅叫“山羊”的用意。
孙成虎这么逼着一问,马得济的脑子突然开了窍。
“你不记得过年的对联儿上,老写着‘三羊开泰’?咱叫‘三羊’有点太俗,改叫‘山羊’,高山的山。这样,不是就合了现代人的口味了?”
马得济说得头头是道。他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说出这么多道理来!
“你呀,真不愧是卖羊肉的出身,总也忘不了羊。”孙成虎也笑着说。
说一到底,舞厅是马得济出钱办的,这起名字的事还得听马得济的。孙成虎心里,虽然有点觉着“山羊”两个字有点不顺耳,却也不好再坚持。他知道舞厅叫什么名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内容,内容要火才行!
有了名字,就可以办理其他事情。要着手的事情确实不少,如果两个人一件一件地共同去跑,恐怕半年也跑不全!孙成虎和马得济商定,利用各人的长处,分头去跑,这样可以提高工效一倍。
对马得济来说,舞厅是个新事物,要购买的设备他绝大部分没有接触过,他只好把钱给孙成虎,由孙成虎去买。马得济在县上人头熟,就去办理有关手续。
舞厅的审批手续并不像马得济想象的那么简单。要经过文化、公安、工商、税务、卫生防疫等好些部门审批。文化局是第一个关口,马得济在第一关便抛了锚。
随着文化娱乐业的兴起,文化局对这一特殊行业的经营人员,也加强了管理,对那些经营业主,在他们上岗前,要进行有关政策和法律法规的考试。考试合格的,发给合格证书,才允许上岗。
马得济从来没有接触过娱乐业,根本不懂有关政策和规定。上岗考试,一下子就烤糊了。
公布考试成绩那天,马得济真的慌神儿了。他知道考试不过关,文化局是不会让他经营舞厅的。他拉住局长,好说歹说,局长让管这项事的人,给了马得济一大摞书,让他好好学习,说是十天后还有一次考试机会。如果这次再答了白卷,别人也就无能为力了。
走出校门这十几年,马得济一心全扑在了挣钱上。除过在地摊上偶尔看一看带刺激性的书外,几乎与书本绝了缘。这次被逼着,他只得再做冯妇,当起学生。
埋下头来看了两天书,马得济觉着心中总算有了概念。可合上书一想,竟没有一句记准,不是张冠李戴,就是牛头不对马嘴。实在没有办法,他只好去求孙成虎,让孙成虎出面去考。
孙成虎在部队时,为了应付连队的检查,还是经常读书看报。对文化娱乐业的有关政策,耳朵里还有余音,再埋下头来,认真地背了几天,居然答了个八九不离十。这一关总算过了。
文化经营许可证很快就到手了。
有了文化经营许可证,马得济又到公安局和工商局去跑另外两证。
公安局里的同志马得济几乎都认识,他们接待得也很热情。但他们到现场一看,却无论如何也不给马得济发安全许可证。因为山羊舞厅的装修,无论大厅还是包厢,都没有用公安部门规定的防火材料。还有,他的舞厅只有一个出口,没有安全门。
对文化部门的意见,马得济还算有法子可想。对于公安部门的意见,马得济却无能为力。因为马得济这次办舞厅,不像前两次办餐馆。餐馆是在自己的房子里办,想咋改就咋改!这次办舞厅,是租别人的地方,合同里没有写上去的,你连一个砖缝都不能动!要动,就得先给房东付上一大笔改制金。可马得济的钱,是精打细算了的,已经不敢多花了。
公安局这一关过不了,工商局就更没门。没有安全许可证,就说明公安部门没有通过马得济申报的这块地方,也就说明马得济的舞厅没有地方办。没有地方的舞厅,工商部门当然是不能批准的。营业执照当然是拿不到手了!
为了办这两证,马得济一连跑了三天。这三天里,马得济以他最大的本事,说尽了世界上最好听的话,敬上了天兴县城里能买到的最好的香烟,得到的答复却越来越没缝隙。有的工作人员,马得济前一次去求他,给他敬烟他还接。第二次第三次再去求他,他竟连烟也不会抽了!
这时的马得济,等于把大车拉到了半山上,虽然无力前进,却也万万倒退不得!马得济鬼抹头了!他只好再请孙成虎出山。
“成虎,我实在没有办法了,还是你去吧!”
“你要是一开始就让我去,我一定能办了!这会儿,事情被你办夹生了,你让我去找谁?”
孙成虎也没有办法。他多年不在县城,这些单位他没有能办得了事的熟人。可他不这么说,却把责任推给了马得济。
孙成虎呛了马得济一鼻子灰,马得济只好再去求人。好在他生在天兴县城,自小就没有离开过天兴,各机关里有的是认识的人。他就不相信他认识的这些人,就没有一个给他办事的!
这话还真叫马得济说中了!
被孙成虎呛了的第二天,马得济早早到了公安局门口。由于没有想好要找谁,就在公安局门口转悠,想碰一碰运气。
马得济正在公安局门口转悠,却见一辆黑色桑塔纳轿车停在了面前。他抬眼一望,见洪秋正在向他招手。他突然想起洪秋是个神通广大、法力无边的人物,说不定这事他能给办了。于是,他急忙跑了过去。
“马老板是个忙人,咋跑到公安局门口看热闹来了?”洪秋是因为不明白马得济为什么事到公安局来才问的,话却说得异常轻松。
“我是为舞厅的事。”
“你的舞厅不是刚办起来么?怎么,这就叫公安局封了?”
“手续都还没有办齐呢!”
洪秋以为马得济早把舞厅办起来了,没想到他给他们调解过后都快半月了,马得济却还在为手续奔忙。
“呀,你们办事效率太低了!”
“我这不是正在办许可证么!为了在这里办安全许可证,我已经跑了五天了!可到现在,还是两五一十,和没跑一样!唉!”
“就差这一张证了?”
“这一张不下来,后边的就办不成。”
“你都找过谁?”
“所有管这事的人我都找过了。”
马得济历数了他求过的人。洪秋听完后在心里笑了。马得济找的都是些具体办事的,没有一个是拿事的。这样看来,这事只要他给拿事的人说一声,估计不会有问题。他笑着对马得济说:“你今天就别再进去了。今晚八点,你给我打个电话,我给你想想办法。”
洪秋是个手眼通天的人,有了洪秋这一句话,马得济的心里,就全当安全许可证和营业执照已经到手了。他打算再陪着洪秋逛一次舞厅,做为对洪秋帮他办事的报答。
到了约定时间,马得济准时给洪秋打了电话。洪秋让马得济把所需要的证件写一个单子,和办这些手续所需要的材料,一起送到他家里来,他找人去办。
马得济没敢怠慢,立即送了过去。
洪秋正在看电视。他见马得济进来,也没有起身,让马得济把材料放下,一星期之内来取所需证件。
马得济小心翼翼地把材料放在了洪秋旁边的矮柜上,又恭恭敬敬地站在旁边等着。洪秋见他没走。问道:“你还有事吗?”
“我想,请您去跳舞。”马得济怯怯地说。
“我今晚还有事,就不跳了吧。你把舞厅办起来了,我还怕没地方跳舞?”
“那倒也是!”马得济苦笑着说。
“你是怕我误了你的事?放心吧!咱这县城里,敢于挡我道的人,怕还没有出生呢!”
洪秋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马得济也就放心地走了。
洪秋接了事,马得济还是提心吊胆。他怕洪秋贵人多忘事,把他的事给就了蒜瓣儿。他想打个电话问一问,又怕让洪秋觉得他不相信人家,反而坏了事情。只好这么挨着。
孙成虎坚信洪秋不会误事。他听马得济说洪秋接了这事,他便加快了工作进程,请来了好几个帮工。离洪秋约定的时间还有两天,他就出发去接小姐了。
洪秋说话果然算数!孙成虎去接小姐的第二天,洪秋打发财政局的一个干事拿来了全部证照。马得济要好好管待这位干事,干事却推说还有事,没敢多停。
证照送来不久,孙成虎也把小姐接回来了。见舞厅一切手续齐备,孙成虎便提议,在正式开业前,先把洪秋请过来,让他提前检查检查。一来可以还了这人情,二来也省得生意开张后再请他。马得济想想也对,人是迟早要请的,免得开张后耽搁了生意。就说:“你看着办吧。今晚我有点事,得出去一下。”
马得济推说有事,其实他什么事也没有。他只是不想在舞厅里多呆,特别是看到孙成虎跟他领回来的那些姑娘们,不分个场合,不分个男女,打打闹闹,掐猫逗狗,他觉着心里不是个滋味!虽说自己也进过舞厅的包厢,也和姑娘们玩过,但那毕竟是在背过人的地方!可这是哪里?是在人群里!是当着他马得济的面!你这样做,把我马得济当成什么人了!
从舞厅出来,马得济信步走到了大十字口,看着东来西往南来北去的人流发呆。他弄不明白他们都在为啥事忙活!就是那个讨饭的叫化子,也走得紧紧张张,像是赶时辰似的!可他马得济马老板站在这儿,东南西北望了半天,却想不起该到哪儿去消磨这半天光阴!
在大十字口站了半天,马得济觉着闲得不好意思了,就信步向前走去。
忽然,一阵轻风拂面而过,送来了一股熟悉的香味。他突然想起这是羊肉泡馍!他想到得济泡馍馆里去看看。虽说它已经与他马得济没有了任何关系,但这二十多天没过去看看,还真的有点想。
有了目的,马得济走起路来也就精神多了。他混进急匆匆的人流里,不一会儿就到了泡馍馆门前。这时,他才记起时间还早,这会儿正是泡馍馆里生意红火的时候,张小侠一定还在忙着。他要是去了,会影响她的工作。要等张小侠有空儿,至少还得两个小时。
马得济又信步在街上走着。看汽车给人让路,看摩托撵人脚后跟,消磨着这段漫长的时光。
“老马!”
有个脆得发贱的女声在喊。马得济抬起头来四处观望,没有发现一张熟悉面孔。他断定这不是在叫他。
“我哪个本家他妈这么好福气,有这么脆的一个女人在喊!”马得济在心里感叹。
“老马,马得济!”
这一回,女人直呼他的名字,马得济听得心儿直跳:“我他妈什么时候交上好运啦?也有这么脆的女人叫!”
“你聋啦!”马得济还在人群中寻找,女人已经站到了面前。
是范秋红。她今天打扮得花枝招展,漂亮风骚,和马得济以往见到的她似乎换了一个人。她的穿扮,决不像是机关里的职业女性。马得济的目光在她身上溜了几趟,竟没有认出她来。
“呀!是你呀!”马得济吃惊地说,“你本来就够漂亮了,这一打扮,我都不敢认了!”
“你是怕我向你借钱,不想认我。”
“这么漂亮的美人儿向我借钱,我就是砸锅卖铁也得给借!”
他们这么说着,街道上便有人向他们望。
“别扯淡了!马老板,听说你要办舞厅?”
“嗯。”
“要办就办个好点的,上档次的,我也好跟着沾点光。”
“那是当然。到时请您常来光顾!”
马得济嘴里答应着,里心却在笑:“我马得济的舞厅,办得越好,越上档次,离你范秋红就越远。我这儿又没有三陪先生,你要来沾光,除非当小姐。”
“你这一晌怎么不到我家来啦?是不是老雪得罪你啦?要是老雪得罪了你,我替他给你赔罪。走,今天我请你去喝酒!”
“你请我去喝酒?”马得济不敢相信范秋红的话,“中达呢?”
“他死了。”范秋红狡黠地笑着说,“要不然,我怎么能和你去喝酒!”
从范秋红的眼睛里,马得济知道范秋红是在和他开玩笑。就说:
“我说你咋叫我喝酒,原来你成了自由的小寡妇了!可我还没有把自己解放出来呢!”
“别贫嘴了!听说你的酒量很可以,把孙成虎都放翻了!我想见识见识。”
“喝就喝,反正你又不会自己掏钱喝酒。”
“这就对了。”范秋红说,“我给谁办了个准生证,她请我进馆子,是想还我的人情。我一个人,又是个女人家,饭吃不了几口,酒更是喝不了半杯,太便宜她了!在吃喝上,你是内行。我叫你来,就是想让你替我花钱的!进了馆子,你只管拣那些好菜、贵菜点,别管花多少钱!”
“行!我正好有点空儿。”马得济笑着答应,“这几天肚子也老给我提意见,嫌油水少了点儿,咱就趁机会给它安慰安慰。”
马得济一边说,一边欣赏范秋红的穿着。突然,他想起了外界对范秋红的传说:这女人性情极为风骚,见了男人就没命了。马得济害怕了!女人家酒量又浅,这范秋红要是喝醉了,当众跟他纠缠起来,就太不好看了。
“还是把中达叫来吧。我一个人喝酒没意思,也喝不了多少。”马得济说。
“那你去叫吧!出来时我叫他来着,谁知他狗坐轿子不识人抬,硬是不来!”
马得济给雪中达打了电话,说是有要紧事,请他到春意酒家来。
雪中达也有很长时间没见马得济了,一听是他叫,立即赶了过来。几个人又吃又喝,一直闹腾到了晚上十二点。当然,得济泡馍馆马得济是去不成了。
马得济回到舞厅,孙成虎还在等他。他告诉马得济,舞厅吧台得有人守着,主要管分派坐台的小姐和收账。这些事,男人干起来有好些个不方便处,一定得是女人。
马得济为难了。
“就叫嫂子来吧。别看她平时没多少话,可人怪精明的,一准能干好。”孙成虎说。
“不行!她不会来干这事,我也不想让她来干这事!”马得济态度坚决。
孙成虎说:“吧台是收费的地方,非得自己人干。别人干,怕你不放心。”
马得济觉着也是,就答应道:“那我回去和她商量一下,先试试看。她要真不来,咱们再另外想办法。”
第二天上午,马得济回了一趟家。
娘躺在躺椅上,手里拿着把竹篾扇,正在院里的青槐树下纳凉。见马得济进来,她招手让儿子过去。
“娘,你好吧?”马得济问。
这是马得济有生来第一次见娘闲着。在他的记忆里,娘总是在忙碌,她总能给自己找到活儿干!
“我好着哩。太热,我歇一会儿。”娘笑着说。
马得济取出了一个塑料包,里边装着些水果。娘要起身,马得济忙拦住说:“还有哩,我去给我爹献上一点儿。你就歇着吧!”
娘又要叫给李淑萍留,马得济忙说:“你别说了,我给她送去。我今天回来,找她还有事哩。”说着,他去厨房拿了碟子,又端水洗了水果,去给爹献了几个,就往自己的房子走。
“她回娘家去了。”娘说。
“啥时回来?”
“半后晌就回来了。”
李淑萍不在,马得济就又回到娘跟前,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刚说了几句,马得济就打起了哈欠。娘说:“我去做饭,你睡一会儿去。往后,别太熬眼了。熬眼太费身子!”
马得济答应着,进了屋门。
屋子里收拾得很清爽。虽然马得济一直不回家住,但床上还是摆着两个枕头。这也许是对李淑萍身份的一种说明吧?马得济不愿多想,他连电扇也没有开,就倒下头睡了。
娘把饭做好后,进屋见儿子正在呼呼大睡,不忍心叫醒,就坐在旁边等着。直到李淑萍回来,马得济才醒了。
吃过饭,娘就回了她的屋。李淑萍收拾好了床铺,又给马得济泡了一杯咖啡,就坐到了床沿上。
见李淑萍坐到了自己身边,马得济鼓了鼓劲,试探着说:“我把泡馍馆卖了。”
“我知道了。”李淑萍说。
“我和孙成虎办了个舞厅,这一两天就能开业。”
“嗯。”
“就差一个站吧台的。”
“嗯。”
“舞厅的全部收入都要由吧台上来收,责任太大。”
李淑萍连“嗯”都不“嗯”一声了,只是静静地看着马得济。
“让别人站吧台,我不放心。”李淑萍不表态,马得济只好开口了。“我想让你去,……”
“我们李家祖坟里,没有开婊子院的脉气!”李淑萍狠狠地说道。说罢,她一把拉灭了灯,和衣躺到了床上。
马得济怔住了。他虽然窝了一肚子火,却没有办法发泄。既不能打李淑萍,又不能骂李淑萍。扪心自问,要是在半年前,他对舞厅的看法和李淑萍也差不了多少。
但他没有就走,就这么静静地在床沿坐着。
马得济记不起今天是十四还是十五,反正月亮很圆很亮。他闭着眼睛坐了一会儿,待睁开眼,眼睛已经适应了房里的黑暗。明亮的月光从窗户里透进来,屋里的一切都模模糊糊的,就是那些家具,也显得非常柔和,非常亲切。
这种感觉改变了马得济的心情,他有点想李淑萍了。他回头去看,只见李淑萍侧身向里躺着。月光从窗子里透进来,正好照亮了她的身子。她那本来就很美的臀部和肩部,形成了一道道涌动的波浪,胸部、膝部一直到脚部,也形成了一条柔和优美的曲线。这一切,都是那么新鲜,是那么诱人!
马得济又想起了上一次回家时,见到李淑萍脱衣服的情形。想起了她那美妙的乳房,那臀部,那大腿,那腹部……他觉着浑身热了起来,手和腿便无目的地动着。
李淑萍眨了一下眼。马得济清楚地看到李淑萍眨了一下眼!这说明她没有睡,她也在期盼!在等待!
马得济心里慌乱了一下。他突然意识到他是李淑萍的丈夫,李淑萍是他的妻子,他有这个权利,她也有这个义务!于是,他站了起来,从从容容地脱了衣服,对李淑萍说:“起来,脱了睡!”
这一回轮到李淑萍吃惊了。
说了那句气话之后,李淑萍等待着马得济对她发脾气,甚至和她吵架。但她无论如何没有想到马得济会这么解决问题!她迟疑着,不知道该怎么办。
马得济已经脱光了衣服。他从床边绕过去,坐在了李淑萍对面,不换眼地看着她。他甚至还伸出手,在她的头上抚了一下。
李淑萍终于坐了起来,当着马得济的面,慢慢地脱光了衣服。待她刚坐回床沿,马得济便伸过手,把她拢进了怀里,双手轻轻地握住了她的乳房。
李淑萍没有反抗。
有这么好的月光照着,马得济没有急着上手,而是细细地欣赏着李淑萍的身体。一个部位一个部位,一个器官一个器官地爱抚着。还没有到实质性阶段,李淑萍早已忍耐不住,发出了轻微的呻吟……
这一次,他们都感到很满足。事后,马得济又想起了他回来的目的。山羊舞厅后天就要开业,让李淑萍上吧台的事,今晚就得定下来,决不能再拖了。就说:“淑萍,你还是去吧。吧台上没有自己人,咱这生意就等于给人家开下了!”
“你让我干啥都行,这事,我不去!你就别费心思了!”
李淑萍回答得很干脆。马得济看看实在没有商量的余地,就说:“呐,你睡吧,我走了。”说着,他起了床,重新穿上了衣服。
李淑萍也坐了起来。她裸着身子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看马得济没有留下的意思,也慢慢地穿上了衣服。
“你睡吧。别惊动娘。”马得济说。
李淑萍没有开口。她一直把马得济送出了院门,这才关上门,又返了回去。
孙成虎正在等马得济。见马得济一脸喜色,就笑着问:“嫂子答应了?”
“没有。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她就是不答应。”
“那怎么办?”孙成虎问马得济。
“你给请一个吧。咱们多给付点工钱就对了。”马得济说。
孙成虎等的就是这句话。马得济开了口,他便提出请他一个朋友的妻子林彩凤来。他告诉马得济说,林彩凤曾经干过这一行,业务上很有几下子。马得济只有同意。
孙成虎也不含糊,他当着马得济的面,就给林彩凤打了电话。林彩凤答应明天一早就过来,工资待遇等等见了面再商量。
林彩凤果然不同凡响。她虽说不是马得济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但她身上那种气质,却令马得济不得不折服。
马得济把林彩凤和他认识的女性,做了一个比较,认为她完全是另一个类型的女人。她没有张小侠那么成熟干练,却比区亚平超脱。他不得不佩服孙成虎的眼光。
林彩凤的工资是在承包费之外的,由孙成虎开。人是孙成虎请来的,他愿意给开多少都行,马得济也就不再过问。他所要看的,便是林彩凤这个人。
林彩凤站吧台的事,很快说定了。于是,马得济便忙着和孙成虎商量开业的事,让林彩凤去赶制请柬。
马得济和孙成虎商量好了开业典礼时要请的人,让林彩凤填好了请柬,打发舞厅里所有的服务生出去送发。那些重要人物,马得济和孙成虎便亲自去送。
马得济和孙成虎也请了张小侠,请柬是孙成虎送的。张小侠说她来不了。但她却以别的店百分之六十的价格,包下了山羊舞厅开业这顿招待饭。少收的那百分之四十,算是对山羊舞厅的祝贺。
开业典礼由上午一直持续到了午夜。酒菜都是得济泡馍馆给送过来的,山羊舞厅有的是地方,客人们便免了跋涉之苦,就在舞厅里用饭。这种方式,在天兴县也是首创。
酒足饭饱之后,舞池的乐曲及时响起。待客人们进入舞池,孙成虎便向大家一一介绍小姐。此后,从官最高的开始,由小姐陪着,双双步入舞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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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陕西凤翔县人,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陕西省戏剧家协会会员,陕西省民间文艺家协会理事,陕西省民俗学会理事,凤翔县作协主席。1978年开始发表作品,著有《风流街》、《下乡纪事》等小说作品,《二娃审案》等戏剧作品,《凤翔民俗》(上下卷)等。
精彩悦读
责任编辑 | 辛 克
文字审核 | 濯 尘
公号维护 | 魏晓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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