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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堂鬼故事(总第134期)

2017-04-03 杜骏飞等 杜课


课堂鬼故事

文 | 杜骏飞


清明节了。责编希望我乘着有空,能给《杜课》的粉丝们讲一个鬼故事,以便大家能愉快地过节。


我倒是读过一些清明节的吓人故事,唯觉它们不够学术,也不够美好,在酒桌上谈谈尚可,在书房读来便心生嫌弃。


在我想来,理想的鬼故事大约是这样的:首先是有鬼气,然后有故事,最后要像茗茶一样令舌有甘味而意绪难平。


好在,我们身边就有这样的故事:

 

1


我的同事郑教授曾有一次奇遇。


他呢,清明节前下课时,因为赶着去买夹克,把一份重要的数据报告落在报告厅了,于是趁过节去学校取。


暮色苍茫中,开了门,赫然发现台上孤寂地坐着一人,目不斜视,颇像一位去世的老学长。似乎,他还是那一袭长衫,一只烟斗,也还是熟悉的味道。


尴尬中,郑教授急中生勇,问:“咦,怎么是您,您怎么来了?”


老学长淡然答道:“一年就来一回,不行吗?”一扬手中郑教授的资料:“这段回归分析,样本容量不够啊。”


郑教授专注数据三十年,最受不得别人质疑他的数据,当即忘了拘束,与学长辩论起来。


良久良久,郑教授受益匪浅地离开了,据说,他后来写的论文获了奖。


这个故事,我有些不信是真的。郑教授不太可能遇到复活的老学长吧?


但如若他说,他清明节受到了老学长遗留在报告厅的一本书的启发,那就太可能了。


事实上,我们学者,每天接触的最杰出的思想,大多来自于已故的前辈,难道不是吗?我们接触他们,心灵与他们对话并得到滋养。走在路上,也常对他们念念不忘,偶一发念,思如泉涌,我们会说:“如有神助。”


其实,哪里有什么神祗来助我们,不过是一代又一代博学善良的学者的英魂罢了。大约在每一所历史悠久的大学里,后人都会感到,前辈们的精神不散,知识不散,诚意不散,因之,他们的魂灵也就永在书斋学堂的周际,飘飘荡荡,巍巍峨峨,可亲可敬。


我们这些生者,是但愿能天天见到他们的。




 2


在大学里,是天天都有学术演讲的,有学术发表的地方,就有学术辩论,然而,如何辩论才是雄辩,各人的理解就不同了。


你知道,我们学院的胡教授是很擅长学术思辨的,在讨论时也常常霸气四溢,大部分同学抵挡不过,只好仓皇逃散。


但那次清明节的读书会,情况有所不同。


当时,窗外残阳夕照,雾霭沉沉。一位脸色苍白的女同学从角落里站了起来,晚风吹动着她的衣裾,恍然有出世之感。


她轻声说道:“布鲁默为首的芝加哥学派揭示了符号互动论的本质。”


感觉此同学有点眼生,胡教授便有意打断了她的谈话谈话:“我从前也是这么认为的,”一摆茶杯,胡老师得意地说道:“其实,以库恩为首的衣阿华学派才更为本质。”


不料,那女生变色道:“库恩更本质吗?我生前也曾这么认为过。


胡教授就此噤声。


你想想,一个学术女能在这样的节日里,转世到你跟前,对你坦露前尘往事和学术心迹,你还能辩论什么呢?


也许,她是口误了?或者,是大家在会场上一时恍惚,看到了一个学术大师的灵魂附体呢?我不知道。


又也许,这就是真的。


按照迷信的说法,有一条路,叫黄泉路,有一条河,叫忘川,忘川上有一座桥,叫奈何桥,走过奈何桥有一个土台,叫望乡台,望乡台边有个老妇人在卖孟婆汤,忘川边有一块石头,叫三生石,孟婆汤能让人忘了一切,三生石的“三生”分别代表"前生""今生""来生"。


传说在三生石上,能照出人前世的模样。前世的因,今生的果,都刻在了三生石上。


难道真的有学术的三生石吗?我倒是希望是有的。因为,我们有很多学者,常常说学术工作是自己的宿命,还有同学说做学术是命中注定,这不免迷信了。


但确实是有很多学人禀赋过人,对陌生的学术仿佛也驾轻就熟,恭维地说,大约是前世修行的好。


我们有一位女老师有更好的一个解释:做学者一辈子就应青灯黄卷,九死不悔,她愿生生世世做学者。


你想想,如果她的理想实现了,下辈子去参加读书会,那岂不就很近似那位会辩论的女生了吗?


所以,请珍惜那些和你谈学术的女生吧。


三生石上,缘起缘灭。学术的机锋里,饱含了精神永生的寄托;课堂的讨论中,传达着生命出尘的低语。



3


在新闻学院,并不是只有学者才有机会遭遇鬼故事。作为未来记者的同学们,也是可以的。


每年清明节,数万扫墓者涌进公墓区。南京的媒体记者,都会赶来采访扫墓乱象。


如果是清晨,在隐龙山公墓的入口处,记者便会看见一女子着白色睡衣,佩戴着清明节的花环,慢慢走出。


老记者当然见多不怪。但新记者就难免以为异了。例如,“未来编辑部”的一个实习生,按耐不住好奇心,贸然上前问道:“请问您这是……?”


女子答道:“你是来采访的吧?”实习记者忙道:“是的是的,我是学生记者。”女子幽怨地长叹一声:“唉,一到清明就睡不成觉,你们也不管管。”


说罢,女子走回墓地间,悠然不见。


作为一个故事,情节当然还可以再真切一点,例如白衣女应该详细指点:新闻应该怎么做为好?那些过往的墓地故事,泉下的民生之苦,隐龙山生死档案数据库,你需要吗?诸如此类。


不过,那就不是鬼故事,而成了扫地僧传奇了。


因之,你们大约也只能把我讲的这个故事,当作一个关于新闻责任的寓言。


就清明节而言,每年那么多的新闻,怎么就始终不能讲清那些真正重要的故事,不能给社会真正的答案?为什么这么多媒体,能把娱乐明星的婚事报道的面面俱到,对扫墓难、下葬难、天价丧事费之类民生乱象,却始终无力指涉?


难怪白衣女时常从墓里出来,对新闻界啧有怨言。


想想看,如果在墓地,都有追讨新闻责任的阴魂不散,那么,在人间,我们的新闻界又背负了多少活人的期待?


都说鬼故事会令人印象深刻,但愿如此。


如果一个记者行走于天地之间,时常对那些隐藏人间的新闻真相念念不忘,魂萦梦绕于无声无息的质询,那也就算是没有白听这个故事了罢。



4

 

千百年来,鬼故事见证了芸芸众生的苦与乐、悲与欢、笑与泪,也教会我们理解人生和人性。


读学术如此,读小说也是如此。


金庸在《倚天屠龙记》里说,自华山一别,郭襄一直在寻找杨过,她一生未嫁,在江湖漫游,苦苦寻觅,直到四十岁才在峨眉山出家为尼。


郭襄肯定去过终南山活死人墓找杨过,可墓口的断龙石关上了,她是进不去的。


书中暗表,郭襄虽然刚出生就进过古墓,可她不可能知道古墓的另一个入口在后山小溪。


可怜郭襄走遍了天涯海角,却不知道,自己曾在古墓外,离杨过那么近。


秋风清,秋月明,

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这首李白的《秋风词》,金庸在《神雕侠侣》结尾,用以预言郭襄与杨过之间那永不可能的结局。


有时,我们想起来,会莫名地伤感:这也许是因为金庸不忍心道出,自此时起,杨过之于郭襄,已是另一个平行世界里的传说了。


抑或,我们这些读者对这故事理解不深:无论是其中彻骨的寒意,还是其中永恒的温暖。


也许总有一天,我们会知道,那墓地里的人,远比红尘中生动。


也许总有一天,我们会知道,那些禁锢在鬼故事中的灵魂,比真实更本真。



编辑的话:


读完了吗?本故事里有层层叠叠的忧惧惊喜,值得你读三遍。


欢迎各位留言分享你的人生感悟,也可以摘引本文中你最喜欢的段落和人鬼形象,把你的关注告诉讲故事与听故事的人。



读后感

文|狐言


明明是鬼故事,怎么却看得我泪眼朦胧呢。


“学术的机锋里,饱含了精神永生的寄托;课堂的讨论中,传达着生命出尘的低语。”说的真好,学术的三生石,我相信它是存在着的。而我们有幸能从文字里与各种学者们相会,是机缘巧合,也是人生幸事。




杜老师讲的这几则小故事读起来好像惊悚好笑,读上三五遍之后,实则很有启发性和针对性。第一部分缅怀老学者,第二部分写给真学者,第三部分写给未来的记者。这里的学者和记者,可能正是未来的我们。


故事读完了,怕完了,笑完了。然后,慢慢地醒了。但愿我记住这个清明节,记住这个笑泪相和的故事,记住人性和人生里的清澈,从“鬼”的身世里懂得人的道理。


感谢收看、阅读本期《杜课》,下期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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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谢:

郑钢新媒体教育基金

南京大学新闻传播学院公益传播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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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胡园

责编|魏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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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  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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