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101时代”，内娱还会有下一个“蔡徐坤”吗？
2022年——这是内娱偶像行业告别网络平台S级选秀的第一个冬天。
与往年热闹的备战、上岛、进驻大厂不同，没有了“青”“创”系列的搭台造势，整个偶像行业随即陷入沉寂。
去年娱理工作室在《3年9个限定团之后，“600位男孩”背后的偶像市场困局》指出偶像行业的一系列问题，例如无尽的烧钱、造星没有方法论、经纪公司缺少专业人才等等。
在当时的背景下，选秀综艺作为内娱最大的曝光渠道左右着每一家公司的运营节奏，为了赶上每年的“选秀快车”，公司和训练生们没有做好准备也要放手一搏，恶性循环就此而来。
《创造营2021》《青春有你2021》
如今，平台的裹挟被强制消除，偶像行业有变得更好吗？答案似乎是否定的。
在近一个月的探访中，连续多年参加“青”“创”的许多公司都拒绝了娱理工作室的对话需求，他们不愿去谈眼下的业务现状。有些正式出道过的组合，只剩官博还挂在微博上，团队早已名存实亡。每年以平台选秀作为重点通告的“秀人”，也纷纷另寻出路。
资本更是迅速告别了以训练生培训模式为核心的偶像经纪公司。据前好好榜样总裁、喜欢季节创始人刘思辰回忆，从2019年下半年至今，偶像市场里唯一拿到融资的可能只有喜欢季节。
一位业内人士向娱理透露，原本在跨年之前，有一家背靠大平台的传统经纪公司打算在跨年晚会上推出新人组合，最终却并未成型，原因未知。
当“101”选秀模式被定格在上一个春天，“后选秀时代”的偶像行业将何去何从？新的转机会在哪里？这是身处其中的每个人不得不思考的问题。
从2018年开始，每年跨年都是刘思辰和团队最忙碌的时候。
平台选秀集中在1月，注定了公司必须在跨年前后为训练生做最后冲刺。
“之前的跨年好像都是整个公司在加班，大家在会议室里度过，快到零点的时候就拿iPad调出湖南卫视一起做个倒数，倒数完继续加班。”
今年显然没有往年的热闹了。喜欢季节公司里的训练场地基本处于闲置状态，利用率变得很低，倒是让团队有了调整休憩的时间，跨年前还少有地聚在一起开了场年会。
尽管市场政策有变，去年下半年至今，刘思辰一共签约了4位新人，两男两女，和往年数量基本持平。但针对新人的发展规划已不同于此前的“训练生时代”。
仅为展示，与本文无关
例如有一位年纪较小的新人，去年夏天顺利考入了伯克利音乐学院，目前正在国外读书。按刘思辰以往的规划，这个阶段新人肯定要在公司做冲刺培训，但现在她会给予对方更多空间先去完成学业。包括参加过《创造营2021》的刘严冬季也已回归大学校园，开启了半工半读的状态。
另一边，刘思辰在去年下半年将两位女生魏一、庄逸涵送往韩国，参加MBC女团选秀节目《放学后的心动》。虽然最后成绩并不理想，但在她看来这件事对公司、乃至新人本身都具有实践意义。
“对孩子们来说，让她们和国外训练多年的女孩们、出道多年的前辈艺人在一起，无论眼界还是认知都有质的飞跃，包括对于训练本身。我们在国内的时候常跟新人说‘要努力’、‘你们的业务水平还没到人家的基础水平’，但是他们没有量化的概念，只有和海外训练生一起真正生活、竞技过，才清楚自己到底要付出怎样的努力，重新审视自己的不足。
对我们团队来说，这也是第一次和海外制作方打交道，通过跨国合作去吸收对方的长处，尤其是在宣传营销上会给我们更多新的思考。”
魏一、庄逸涵
寻求海外合作的不止喜欢季节一家。曾经向《青春有你》《创造营》多次输送训练生的公司向娱理工作室表示，目前其正在筹划与韩国头部娱乐公司的业务合作，预计今年下半年会启动官宣。
虽然“青”“创”已成过去时，但该公司认为粉丝经济依然具有强大势能，市场对偶像新人的需求仍然存在。更重要的是，今年是中韩两国建交30周年，该公司相信中韩的文化交流将被重启。
“现在我们就是熬着，大家都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等寒冬过去后偶像行业会以新的方式复苏。从《超级女声》那个年代开始，不都是这样吗？”
以目前的结果来看，韩国选秀确实可以实现“曲线救国”。
《Girls Planet 999》中的中国选手
去年，韩国M-net推出全新选秀节目——《Girls Planet 999》，集结了来自中、日、韩三国99位少女同台竞争，每逢更新日几乎都会登上微博热搜。曾在《创造营2020》一轮游的沈小婷，在这档节目里收割了超高人气，甚至一度站到第一名的位置，最终顺利成团出道，成为炙手可热的“在韩务工”新人。
而初舞台就遭到恶剪的符雅凝也获得了更多关注。此前止步于《青春有你2》35强的她，结束《Girls Planet 999》归国后接连参加年底多档时尚活动，虽然未能在韩国成团，仍然吸引了许多粉丝，特别是很多日本粉丝专门为她下载微博，在超话里为她应援。
于是进军韩国变得水到渠成。当内娱还未诞生新的节目形式承载大批“秀人”，作为选秀大国的韩国，自然成为各家公司下一个战场。
沈小婷
符雅凝
谁还在训练？
去年和我们独家对话时，有多家经纪公司向娱理工作室直言，训练生这块“韭菜地”几乎都被割完了。这也是为何内娱选秀总是“回锅肉”不断。
优秀的好苗子各家都在争抢，但外形好、有潜力、能受苦，并且愿意在训练室里踏踏实实练上几年的人，并不多。
今年来看，这样的情况并未好转，甚至每况愈下。
有公司创始人告诉娱理，最近一年，自己身边想要去做训练生的年轻人变得越来越少。“选秀没有了，大家不知道训练有什么意义，说白了就是不知道哪天才能走红、能赚钱，他们本身也没有什么男团女团梦，就是想红而已。毕竟谁不想当下一个蔡徐坤呢？”
截图自《少年之名》第一期，仅为展示，与本文无关
该创始人曾经在去年涉足直播领域，欲将签约的新人从唱跳训练生打造为直播网红，但实施不到一个月就主动放弃了，因为新人每天都在问公司：“什么时候能变现拿钱？”
“不管是做艺人还是当网红，都需要时间沉淀，要扛得住默默无名的岁月，但现在的孩子看多了一夜爆红的案例，都变得非常急功近利，不只是公司想要赶快赚钱，人家比你还惦记变现呢！”
更值得回味的是，有时公司还想让新人们继续训练，但后者的心思早已不在练功房。
曾经迎着风口入行、亲历过训练生培训和预备出道的潇潇，对整个行业的评价只有两个字：浮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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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偶像练习生》的播出促使市场挤满大大小小的偶像经纪公司，潇潇的公司也位列其中。他们利用各种渠道从全国各地选来5个训练生，集中拉到北京训练。有时到了一个城市就直接去打探各校“名人”，有一位训练生就是在校门口被“堵来”的校草。
因为5个人功底几乎为零，公司为他们制定了早9晚10的训练计划，包吃包住包训练，每月还有生活费拿。据潇潇回忆，当年公司为打造他们投入了7位数的资金，这个钱放在今天或许可以直接孵化一家MCN公司，但在那时的偶像行业里，“这都不算烧钱的”。
训练几个月后，爱优腾三家平台皆有男团选秀综艺，但潇潇公司的训练生并没有被任何一家选中。“因为2020年是女团，2021年才轮到男团，等于他们要再练两年。公司本来是想继续做下去，可能训练强度相对减弱，有影视资源也可以让他们先进组什么的，然后再一起备战2021年，结果他们自己已经没有这个心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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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潇潇看来，训练生们虽远未大红大紫，但一脚踩上娱乐圈的大门，总觉得一切可以手到擒来。她印象最深的是，有一个训练生不断要求公司给自己推音乐综艺的通告，但其自身唱功堪忧，在公司内部都过不了关。
“我在偶像公司的那段时间，是我二十多年人生里最难受的一段日子，包括离职后的半年我也一直很痛苦。就是你突然发现，原来当时只有你在傻傻地追梦，所有人都在追钱。”
据娱理工作室观察，受市场环境影响，大多数参加过选秀、并未出道的“秀人”都已选择转型，有人成为职业模特，有人变为短视频平台新晋网红，有人当起了美妆博主，还有人官宣恋情后“退圈”回归素人生活。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或许也证明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男团、女团只是其中的一种方式罢了。
《Girls Planet 999》，仅为展示，与本文无关
刘思辰去年面试了一个小男孩，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据她描述，这个男孩条件非常好，长得很像某位曾经的顶流，公司本来很想把他签下。
“但是他对于要不要出道、做艺人这件事，最大的顾虑在于担心自己会恋爱‘塌房’，他特别诚实地讲出来了。所以我发现如今这么多案例在前，确实会劝退一些人进入这个行业。”
因爱豆恋爱而“塌房”的常用粉丝表情包
新的入局者
在众多和我们独家对话的嘉宾中，高娜是少有表示自己“忙不过来”的公司老板。
作为觉醒东方的创始人之一，高娜的身份非常特殊。她16岁就以歌手身份出道，17岁被日本NHK电视台选中，成为国内最早一批海外训练生。至今入行33年，是当下偶像行业里少有的出道过的老板。
尽管市场已进入寒冬，与旧东家分离后，高娜依然创办了两家新公司——艺人经纪公司鼎上传媒和音乐版权公司北京鼎鼎有名公司，还是扎根艺人经纪，但不再延续曾经的训练生培训模式。
“歌手、演员是我们两大业务分支。在演员方面，公司会为新人自制短剧，而后再去参演自制剧、与外部公司合作的影视剧；在歌手方面，版权公司除了为旗下歌手发歌，还可以帮其他公司艺人制作唱片和代理发行。同时，我们还与“亚太音乐榜”合作搭建了线上小型Life现场，意图也是为艺人提供更多曝光渠道。”
除此之外，疫情时代的种种限制让鼎上开启了艺人向直播业务，通过直播带货为新人演员多提供一种工作机会。据高娜介绍，目前这条业务线在短视频平台实现了冷启动，合作商家免费寄来的选品超300余件。
但这很难成为大部分偶像公司的参考答案。如果高娜目前的规划能真正运转起来，鼎上就不同于传统意义上的经纪公司，它有制作、有发行，还孵化出了直播业务，经营范畴不断扩张，这显然要仰仗创始人的社会积累。
换句话说，面对与平台分离的“后选秀时代”，复合型公司势必会拥有更多“抓手”，如同高娜的鼎上。但细分到制作领域、音乐版权领域、直播带货领域，它也势必要面对更多竞品，踏入更多战场，那就不再是艺人经纪范畴的比拼了。
而壁垒过低的公司没有了“选秀快车”，失去了以小博大的机会，只能等待市场的大浪淘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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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在上一个十年里，高娜注意到身边的演员朋友们片酬正在迅速上涨，而歌手在乐坛已经活不下去了，“因为音乐版权不健全。”于是在经营觉醒东方时，她始终想给训练生加表演课，算是多学一门“真本事”。
在娱理工作室看来，没有了数万网友手中的那个“Pick”键，如今各个公司的起跑线被再次打乱，想要更好地存活下来，比的也正是一些“真本事”。
至于谁能打造出下一个“蔡徐坤”，或许也有了明确的答案。
如高娜所说：“艺人只是万千职业中的一种，它就是一个工作，不要再去妄想赚一波风口钱，这也是国家倡导的。”
“如果你一定要去做巨星梦，那个时代已经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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