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间》应该拥有更多关注
白描出的大时代
上世纪60年代末的东北是什么样子?看一部《人世间》就够了。没有过多的事件渲染,没有太多的场景修饰,故事从一家人的分别开始,父亲周志刚在西南参加大三线建设,大哥周秉义成为下乡知青,大姐周蓉也追随爱情到了贵州,只留下了周母和最小的弟弟周秉昆。
支援大三线建设和知青上山下乡,都是当时那个年代的政策。观众看了太多讲述知青返乡的影视剧作品,比如《兵团岁月》《血色浪漫》等等;关于支援大三线建设,也有《大三线》这样的作品去着重展示。但是,关于知青和大三线建设者背后的家庭如何,其实也是影视剧市场内容的缺口。
《人世间》的故事就正好填补了这一缺口:一家五口人在四个地方各自生活,是大时代背景下的特殊样态,周家也是那个时代的家庭缩影。
周家人的命运各异,前期主要故事都发生在小儿子周秉昆身上——这个人物集中体现了原著中主要讲述的工人阶级,从木材厂到酱油厂,从木材工人到出渣车间工人,周秉昆和他身边的工友们组成了这部剧丰满又性格各异的工人形象。
周秉昆胆小但十分善良,乔春燕看似性格大大咧咧,其实也有自己爱情萌芽的小心思。剧中的“六小君子”之间,有友情,也有相互之间的一点点嫌弃,那个年代的人本质都透露着淳朴,任何一点小心思都算不上狡黠,观众可以看得出他们身上的可爱。
他们的生活苦吗?一定是辛苦的,出渣车间工作环境差,常年潮湿,工作久了就容易生病。那他们快乐吗?也是真的快乐,在扇猪肉的时候逼退恶霸,打了一通电话,让全部的人都分到猪肉的时候,那种自豪和骄傲,是现代社会少有的情绪。
六个人一起骑着自行车,在胡同里说着未来,结果被邻居的一声训斥打断,那一瞬间的怂和又一瞬间昂扬起来的斗志,都描写出了他们性格中的单纯一面。
《人世间》中的“六君子”
《人世间》几乎没有太过于强烈的戏剧冲突,更多是在还原当时的人情味与善良。剧情平铺直叙,没有任何一个为了坏而成为反派的人物,每个人的行为逻辑都极为通顺且合理。
光字片的生活并不富裕,但挨家挨户的生活都是差不多的情况,没有攀比且都知足,《人世间》并没有去粉饰主角们的生活,不会刻意照顾,更没有大开金手指的设定。
周秉义要面对升职和爱情之间的抉择,周蓉要承担自己选择爱情后的艰难生活,周秉昆的生活看似最为安逸,但也要面对感情上的懵懂和纠葛。这些人物由浅入深,最终汇集在一起,组成了《人世间》。
用最简练的笔墨,不加烘托地描画出鲜明生动的形象,《人世间》就是用这种白描的表现形式,呈现出了一幅生活在那个时代的人们的生活画卷。
情感细节完整
《人世间》的故事从分别开始,一家人需要在分别的时候才能体现出感情的真挚,这是后面所有关于家庭情感描绘的基石。这场车站送别戏,展现出了家庭生活中不同的情感以及人物关系。
先送父亲还是先送大哥的台词暗示了这两人是家里的顶梁柱,大哥照顾父亲年纪大,父亲则心疼儿子,三言两语和几个眼神之间,就描绘出了互为担当的父子关系。
随即,周秉义回头看向周母,周母有些木讷,眼神躲闪,一下子就刻画出了面对家人分别时母亲的不安。最后是周蓉做出了决定,先送哥哥,这里已经展现出了周蓉有主见的性格,为她后面独自去贵州埋下伏笔。
《人世间》,宋佳饰演周蓉
周母在面对儿子和丈夫的离开时,也展现出了两种完全不同的状态——送别儿子时,她会主动叫住周秉义,拿出自己全部的私房钱,眼含热泪地说了一句“穷家富路”,并紧紧握住儿子的手,然后再摸摸儿子的脸,最后才是拥抱,满满都是不舍。
但在送别丈夫时,周母又展现出了那个年代爱情表达的含蓄,她沉默、低头、一言不发,而父亲也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回吧”,并叮嘱两个孩子照顾妈妈。周母最终只是拉住了周父的手,轻轻抚摸,说了两个字“写信”,几个手部的特写镜头,表示的是一种托付。随即,周母转身离开。
周蓉扒上车窗,搂着周父的脖子,左右亲吻了父亲的脸颊,两个亲吻动作展示出了她敢于表达的性格,而父亲的一句“不怕别人笑话”,也让观众看出了父亲对于女儿的宠爱。此时周秉昆五味杂陈的小表现,则体现了他对于姐姐和父亲关系的羡慕。
最后,周父牵了一下周秉昆的手,但并没有什么台词,却从侧面为日后周秉昆希望得到父亲的重视和爱而预埋了伏笔。一场分别,交代清楚了家庭关系,还展现出了周家五口人的全部性格和家庭氛围。
《人世间》,车站送别
同样,周秉昆与郑娟相遇的第一场戏,也是如此——周秉昆的眼神有些惊慌地上下打量了郑娟两眼,一方面为她的美震惊,另一方面也为她家庭条件的艰难而痛心,两个人的眼神就那么对视了一下,便不用多余的台词了。
也是因为这个眼神,周秉昆心中关于爱情的火焰被点燃,青春荷尔蒙感爆棚,害羞、暧昧的气氛围绕着周秉昆。这些情绪的展现并不需要多余的台词烘托,也没有过多的心理描述,完全是通过演员的表演和导演的叙事来呈现的,流畅且自然。
《人世间》,殷桃饰演的郑娟初次出场
再比如,周蓉让周秉昆收起了三本书:《安娜·卡列尼娜》《唐诗三百首》《叶尔绍夫兄弟》,这些俄国作品在上世纪70年代的中国知名度很高。周蓉的这三本书,代表了她对于忘年恋的爱情、诗歌、文艺生活的向往,并精准对位到了冯化成身上。
这些情绪和细节的呈现,丰富了剧中人物的关系和形象,极尽细微地展现出了剧中的复杂情感,让宏大的叙事和内容,拥有了更为细致的情感表达。
《人世间》,宋佳饰演周蓉,成泰燊饰演冯化成
爱情表达的美好与纯粹
有了家庭和人物细节的刻画,在三姐弟和父母一辈的爱情叙述上,《人世间》也展现出了不一样的甜。
周父和周母之间的爱情是沉默的。周母虽然是文盲,但是明事理,在处理丈夫与女儿之间的矛盾时,起到了调和作用。夫妻之间,她更多是为家庭而牺牲自我,这是那个年代典型的婚姻模式。
《人世间》,萨日娜饰演周母,丁勇岱饰演周父
周秉义和郝冬梅之间的爱情既复杂又单纯。单纯在于,年幼时相爱的坚持和不顾一切的奋斗;复杂在于,时代背景下家庭成分的悬殊和后期两家门户的差异。当然啦,大哥大嫂在白桦林互表心意的甜度,也是绝不逊色于任何一部专注描写爱情的作品的。
就像周秉义对郝冬梅说的,“我们是同一类人”,然后两个人从同一类人变成“一个人”。这样含蓄又甜蜜的求婚,是那个年代表明爱意的最佳体现方式,“尔侬我侬,捏一块泥巴,捏一个你,塑一个我,我与尔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这样的表白话语,远比一句“我爱你”来得动人。
《人世间》,辛柏青饰演大哥周秉义,隋俊波饰演大嫂郝冬梅
周蓉为冯化成来到贵州,追求精神世界的富足,完全不考虑实际的生活困难,直到她终于在贵州见到了来看她的父亲时,那跪下的膝盖、流下的眼泪中,也蕴含了太多的来自生活的委屈和难过。周蓉为爱奔赴的勇气是纯粹的,但也有一定的悲剧性。
周秉昆和郑娟之间的感情则更多是动人,郑娟是一个饱受生活苦难折磨的人,身上背负了太多来自家庭和个人遭遇的重担,她托周秉义劝周秉昆的那句“我不值得”,就曾让无数观众破防。
生活中太多的不易全部都压在了一个女人身上,但她依然在努力地生活,串糖葫芦、糊纸盒,努力不成为别人的负担。周秉昆用自己的善良打动了郑娟,也是因为周秉昆的照顾,才让郑娟的生活有了起色。
《人世间》,雷佳音饰演周秉昆,殷桃饰演郑娟
在爱情表达上,《人世间》是温情的,没有用生活的苦难包裹着剧中的每一个人。爱情之于《人世间》的温暖和甜蜜,是剧中人物辛苦生活的调和剂,也是因为有了爱情,剧中的人物不再一味地为生活挣扎,而是有了更美好的向往。
《人世间》是有温度的,不吝啬表达那个年代人们生活的艰辛,也不疏于表达情感上的真挚。这是一部有厚度的作品,也应了预告片中的那句话,“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来如风雨,去似微尘。”
这样一部有时代表达的作品,应该被更多观众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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