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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之下,饶晓志从电影逆流回话剧

鲁雪婷 娱理 2021-08-07


饶晓志站在绿色投影前面,讲述着“为什么要做晓年青剧团”。


台下坐着这些年帮过他的朋友,第一排最左边是李亚鹏的座位。十三年前,饶晓志从戏剧行业抽身,请来李亚鹏出演他的电影处女作,然而电影夭折,两人索性发起了春天戏剧工作室。那一次回归戏剧,被饶晓志形容是“灰溜溜的”。而这一次,饶晓志举办了盛大的发布会,向戏剧界和朋友们宣告“晓年青剧团”的到来,已是不同姿态。


“这一次我会用‘从容’来形容。”饶晓志对娱理工作室+微博戏剧说。



过去三年,饶晓志凭借电影《无名之辈》制造了又一例小成本撬动高票房的神话,随后以电影《人潮汹涌》首次打入了春节档。


从“亿亿声”的电影圈回到剧场,很多人将其视为一种“反哺”,但饶晓志认为这个词并不那么精确,他并非抱着改变话剧格局的使命感,也不愿被标签为“帮助年轻人”。他甚至指出这其实并不是一次回归——因为他一直在场。


“我们是团聚一帮志同道合的人一块干一些事。”饶晓志说。



“晓年青剧团”起航发布会上,剧团签约导演李宗熹、王子川、张亢、惠晓立、邵斯凡、陈飞历、白尚武、何啟杰、周冠宇、王艺萌,文学总监雷志龙首次集体亮相。


与此同时,除了已经上演的《生日快乐》与《欲望街角》,“晓年青剧团”还有《蠢蛋秀》《极乐迪斯科》《复活游戏》《更新提示》《她见过天堂最美丽的样子》《菠萝啲黑海的彼岸是一片白饭鱼森林》六部话剧与两部话剧改编电影《又见老爸》《童年快乐》将与观众见面。


未来五年,饶晓志希望在一线及新一线城市设置五个剧团专属的“晓剧场”,让剧目形成集体效益,不再耽于一部戏的成败。



除了传统戏剧演出、孵化影视IP、建立专属剧场外,”晓年青剧团”还将涉猎广播剧、云上剧场、剧本杀、密室逃脱、戏剧教育、即兴戏剧工作坊等不同领域。


饶晓志希望“晓年青剧团”能成为一家老字号,也想过可能面临的失败:“我不知道未来在哪儿,我们只是一步一步去做。”

过去一年,行业因疫情停摆,饶晓志在成都待了半年。


当时饶晓志的电影《人潮汹涌》恰好在疫情爆发前杀青,他回到太太的家乡成都,与家人在一起,同时剪着片子。天气好的时候,他会约朋友在草坪上铺毯子晒太阳。


饶晓志和《人潮汹涌》主演万茜、肖央


张亢和惠晓立是他在成都的朋友。早些年,饶晓志话剧作品《你好,疯子!》和《你好,打劫!》在成都有驻场演出,张亢和惠晓立是成都版本的演员。后来,饶晓志请他们参与到了两部话剧在全国巡演的版本,他们一同去过西安、台湾等地,逐渐熟识起来。


2017年,饶晓志拍完《无名之辈》回到成都,被邀请去看张亢与惠晓立执导的话剧《欲望街角》,当下就产生了把它带到北京的想法。


但在那些年,这个想法一直没能成型,而《无名之辈》在2018年11月成为黑马后,饶晓志又投身到了《人潮汹涌》的创作中。饶晓志看到了两位好友的才华,之后有很多剧本工作,也交给了他们。不久前,饶晓志拍了一部短片,正是张亢和惠晓立写的剧本。



2020年,成都的阳光依旧灿烂,但在疫情的笼罩下,即便是四川人艺编制内成员的张亢和惠晓立也几乎没有了工作。


“我们觉得要外出务工。”张亢对娱理工作室+微博戏剧说,惠晓立点了点头。


疫情催化了两人北漂的选择,另一方面,刚刚年满四十的张亢与惠晓立,也正处于创作的当打之年。在成都这样一个演艺学院饱和、选秀文化盛行的城市,他们已然做到了戏剧圈的佼佼者。当时已经参与了一些影视项目的他们,也在做另一些项目的前期准备。前往北京,意味着他们可以把过去累积下来的点,逐渐连成线。


“虽然疫情可能对行业来说有一定的打击,然后对我们来说其实也是一个机会。”张亢说。



把工作重心转到北京之后,张亢与惠晓立也没有马上投入到影视或是剧场工作中,他们接下了湖南卫视的一档节目,把先进人物的事迹搬到舞台上。为此,他们在长沙的酒店里住了四个多月。


结束了湖南卫视的综艺,张亢与惠晓立开始复排《欲望街角》,当时他们找了一些二十三四岁、刚刚毕业的演员,饶晓志一看这些年轻人可能连职场是什么都无法想象,他觉得太难了,于是就叫停了这批演员的排练。


《欲望街角》停滞期间,另一部戏《生日快乐》率先在2021年3月上演,成为了“晓年青剧团”时间轴上的第一部戏,但并没有与“晓年青剧团”的成立进行宣传上的联系。


《生日快乐》


2021年7月份,饶晓志团队决定开一个发布会,以《欲望街角》为“露脸作”,宣布“晓年青剧团”的成立。这时候,饶晓志意识到,演员的问题必须解决了。


演员选到屈楚萧也是一种契合,当时他正在演《我是月亮》,但饶晓志并不知道,于是一拍即合:“我也不知道他在演话剧,所以气场就是这么奇怪。”


后来,《欲望街角》又请到了朱颜曼滋出演女主角。朱颜曼滋以《暗恋橘生淮南》的“洛枳”为人所熟知,但如果不看话剧的观众可能不知道,她是国家话剧院的演员。


许多人会认为影视与话剧有着天然的次元壁,但饶晓志并不认同,“我觉得本身这两个行业没有隔得那么远,一个演员,无论他在商业上更成功,还是在大众的认知上更广泛,和你是不是一个好演员没有什么特别大的直接关系。”


《欲望街角》,屈楚萧、朱颜曼滋


在《欲望街角》排练期间,你可以很轻易地在剧场外找到屈楚萧和朱颜曼滋的身影。每当导演在剧场内进行装台或者其他调整时,演员们就会坐在剧场门外长廊的窗台上,所有人都没有带经纪人或是助理,有时他们还会结伴去透透气。


主创们没有否认起用影视演员给《欲望街角》带来的宣传推广上的益处。在导演惠晓立看来:“你不能说,我永远守着舞台口的这些人。”


《欲望街角》首场演出前三天,票房已经售出七八成,这已经算是一个不错的成绩。


但他们没有放弃努力,作为一个话剧剧组,《欲望街角》少有地参与到了新浪发起的“扫楼”活动——一个通常适用于影视剧组的宣传活动。


当晚,屈楚萧和朱颜曼滋登上热搜,《欲望街角》的所有场次宣布售罄。


在新浪娱乐扫楼中的屈楚萧、朱颜曼滋

二十五岁时,饶晓志主动推销自己,赢得了执导第一部戏剧作品《我贵姓?》的机会。


他会在剧场门口等着,一出来人,饶晓志就特别沮丧地问人家为什么会走,人家说上个厕所,饶晓志也不舒服——为什么会有尿点呢?那时候没有演后谈,但饶晓志还是会坚持去谢幕。


《我贵姓?》的排练以及十几场演出的所有成本一共13万元,但一个月后,出了这13万元的人并不满意,在这个投资方这里,饶晓志没有了下次。


“我二十几岁的时候我太发愁了,我要做的作品就关系下次人家还给不给我投。”饶晓志说,“我做戏剧的时候也没有人管我的温饱,我不找平衡我不就废了,对吧?”


上海国际电影节,饶晓志


如果回望国内的戏剧市场,随着1998年孟京辉《恋爱的犀牛》首演、2003年开心麻花建立,21世纪的前十年,正好是戏剧市场化探索的十年。


孟京辉活成了华语戏剧的招牌之一,开心麻花在不被看好的情况下,渐渐成为了戏剧圈的另一股主流,从而改变了内地戏剧的格局。2016年推出话剧改编电影《夏洛特烦恼》之后 ,开心麻花更是成为了不仅限于戏剧的喜剧创作团队,并展开了冲击A股的上市之路。


在见到娱理工作室之前,饶晓志向剧团的宣传部门开了好几个会。


饶晓志觉得团队的宣传方式太传统了,写了新闻稿往外发,运营着公众号,“好像传播出去了,其实什么都没有”,饶晓志发现,那些营销宣传点甚至并没有击中关键,“他们都没怎么跟我露出过演员,你知道吗?”


演员们去新浪娱乐扫楼,新浪方面用微博大号实时播报一些亮点,饶晓志对剧团账号感到疑惑:“在那闲着干嘛呢?你为什么不播?”


“戏剧的体量跟电影不一样,电影的营销费上千万,这边一个话剧整体投资也就才不到100万元。”说到这里,饶晓志有些无奈又气愤。



在新浪娱乐扫楼中的屈楚萧、朱颜曼滋


饶晓志渴望拥抱市场,希望营销能够做到为戏剧服务,正是为了给创作足够的空间。


比如签约导演白尚武团队排演的《哈姆雷特》就是极具艺术性的作品,但饶晓志并不会因为想要拥抱观众而去牺牲作品的艺术性。


在更为大众化的电影行业,饶晓志曾经因《你好,疯子!》1300万票房以及一度6.8分的评分而受挫。他曾自我总结那部作品“皮儿”太厚,如果有机会改变,“我会比那个时候更勇敢一些,(对于)要做的一些事的选择,当时太过犹豫。因为第一次做,又带着(戏剧的)烙印,又带着对电影的新奇,你有你的表达,又有商业的诉求,就是()在中间,很难受。”



饶晓志认为,选定一条路,就要走彻底。


《欲望街角》联排之后,饶晓志对“林建东”这个角色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在张亢和惠晓立的原始创作里,他们没有点出这个角色与女性的地下关系,这个人物也并没有藏着那么大的阴谋。“我们还是有点顾忌。”张亢说。


饶晓志支持他们将“林建东”推向极致:“我觉得如果这是一个理查三世式的人物,不是(仅仅)见招拆招的一个人,他就应该是一个得胜的人,他应该是一个有阴谋的人。一切的事都应该是他算计的,才能够把这个人称之为阴谋家。”


饶晓志说:“在个人表达跟市场上面,我是愿意去找平衡的,我不见得每一次都找得那么好,但是我是一直在去找的。”


“我们剧团签的导演也好,未来要做的剧目也好,会有各式各样风格,也有充满了作者表达、不见得那么迎合市场或者拥抱市场的,但也有拥抱得很好的,我觉得我们要做的是这样的丰富性,我不会去限制创作者的想法。但是我一定说我们作为剧团,既然是服务于他们的,我们就是要把营销这些做好,如果这点都做不好,我觉得就是错的。”



《欲望街角》,屈楚萧、朱颜曼滋


在饶晓志的记忆里,以前演话剧,每轮时长三周,只在每周一休息,也就是每轮要演十八场。


填满场次,才能成本利用最大化,因为剧场场租就是戏剧演出最大的那一部分成本。2008年,饶晓志为话剧《你好,打劫》定下了剧场,交了钱之后,剧本审查却迟迟未过,为了不浪费场租钱,饶晓志和陈明昊临时写剧本,现凑了一帮演员,花了三十天时间,排出了一部《女人女人》。


而《欲望街角》的首轮只演了四场,他发现,十几二十年过去了,剧场还是三百人或五百人,“但现在变成好像卖得更保守了。”


“所以我会觉得,在没有明星的小剧场,现在的市场是远远不如十年前的。我觉得可能是因为现在的人才流失和原创故事的缺乏,或者是创作力的缺乏等等。”饶晓志发现有些戏剧创作者开始拒绝市场了,不愿意跟观众交流。


《欲望街角》,屈楚萧、朱颜曼滋及其他主创


“晓年青剧团”正是一次人才与原创故事的集聚,目前已上映的《生日快乐》聚焦情感生活与现实,《欲望街角》则是讨论职场当中的人性,贴近当下年轻人群体。


另一方面,“观众体验线下的娱乐方式已经越来越多,也有剧本杀、密室逃脱等各种方式,比如电影——电影票比话剧票便宜。”


饶晓志意识到,话剧习惯性的开演时间19点30分,对观众来说也是一个挑战。当社会生活方式改变,人们沉浸在工作的时间越来越长,饶晓志会想问观众:“你们现在7:30下得了班吗?比如说你们赶得过来吗?真的要看演出,你们就得为了这件事提前安排,比如吃饭怎么吃、堵不堵车。”


在这样的认知下,饶晓志与北京大麦•超剧场、重庆303、沈阳1905等多个地方剧场合作,将话剧送到不同城市观众的身边,开辟新的市场。


《生日快乐》


饶晓志还看到,“现在剧场也在收缩,以前的小剧场会更多,但现在可能掌握在固定的剧团手中。”


未来五年,饶晓志希望在一线及新一线城市设置五个剧团专属的“晓剧场”。8月份,上海“晓剧场”就会进行首演,“晓年青剧团”在那里会有每年300场的演出量,这对剧团来讲反而是一个省成本的方式。


剧场越多,需要“晓年青剧团”创作的内容就越多,对创作者来说也是一种鼓励,饶晓志深知戏剧人的渴求:“我做个戏,只演个几场太失望了。”


另一方面,每部戏的压力也会相对降低:“我们如果只排一个戏,就容易陷入到我们就指着这个戏的状况,但现在我们是把它作为一个长线规划,那么我们在投资上,单就项目上,我们也可以像电影一样去谋求多方的合作。”


除了传统戏剧演出、孵化影视IP、建立专属剧场外,”晓年青剧团”还展开了广播剧、云上剧场、剧本杀、密室逃脱、戏剧教育、即兴戏剧工作坊等多线型的布局。


饶晓志


在戏剧生涯里,饶晓志有过那样一个画面:2015年,他执导的话剧《东北往事》在北京人艺旗下的首都剧场演出,这对于戏剧人而言,是一个朝圣的所在。饶晓志回过头,看到那些小伙子在抹眼泪,哭得不行。


这样的时刻常常涌现在饶晓志的心头,就像他家里一箱一箱的工作证,那是戏剧人的情怀。


“你说未来在哪儿,我不知道未来在哪儿,我没有这个清楚的时间,我们只是一步一步去做,真的是这样想的,只是‘想’搞成一个老字号,不一定真的能实现,说不定搞了两年也搞不下去了,因为戏剧很赔钱的。”饶晓志说。


不过,正如“晓年青剧团”那个题眼“晓”字的意义一样,他们的出现,“是破晓,是黎明,它也是知道,它甚至还有使人知道”。


又如剧团起航计划的名称“追问”,饶晓志和他的同伴们,将在剧场展开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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