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对大鹏说,一辈子能拍一部《吉祥如意》就够了
大鹏的新作《吉祥如意》上映3天,目前票房未破千万。这是大鹏作品里票房最不如意的一部,但也是他迄今为止口碑最好的一部电影。
前半部分的《吉祥》,用纪录片的手法拍摄了大鹏家新年里的一场葬礼;后半部分的《如意》,记录了《吉祥》是如何拍成的。
除了先锋的艺术形式,影片中展现的家庭问题、亲情关系,是大鹏的个人叙事,但也是大多数中国人都能共情的故事缩影。
首映礼上,陈思诚导演说,大鹏打破了观众跟电影之间所谓的第四堵墙,在纪录片的表现方式上特别新;管虎导演说,《吉祥如意》把纪录片的涵义往前延伸了一步。
截至发稿前,《吉祥如意》实时票房+微博电影大V推荐度
在观众、电影节、电影人中都收获好评的《吉祥如意》,有一个非常自由和任性的起源。
《缝纫机乐队》里的重要道具,那把22米高的大吉他需要五个月的时间才能做完,在等待的时间里,大鹏带着摄制组,希望再拍摄一部文艺点的作品。
因为和姥姥的感情特别好,大鹏当时的想法是就拍和姥姥一起过年的故事,影片的名字就叫《姥姥》。
大鹏叫来女演员刘陆,在影片里充当自己的角色,最初计划拍的是两代女性在春节期间关于一些事情的思想上的碰撞。刘陆提前住到了大鹏的老家,和他的亲人们一起生活。
没有剧本,剧组本要拍一场天意,没想到,后来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谜团
《吉祥如意》原本要拍的是和姥姥一起过年,但临近春节,姥姥突然病重昏迷入院。
当时大鹏决定,还是要继续拍。
“一方面医院给了一个积极的信号,另一方面我们出发的时候说是拍天意,也许这也是天意的一部分,而且也跟我的性格有关系,只要出发踏出那一脚,就应该到达。”
从拍团圆变成拍葬礼,没有任何长辈和亲人让大鹏停下摄影机。
看完《吉祥如意》的观众大多会有这样的疑问——
大鹏的长辈们为什么能对着镜头有如此自然的表演?
明知道刘陆只是演员,他们是怎么把她当成三舅的女儿丽丽的?
中国人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他们为何愿意在电影里展现家族内的争吵、甚至让大鹏去拍一场葬礼?
整个拍摄过程中,这几个问题也是一直萦绕在大鹏心头的谜团,他震惊于长辈们在表演时的信念感,似乎完全意识不到摄影机的存在。
作为导演,大鹏和长辈们没有进行过特别的沟通。虽然在平时拍戏时,他一定要指导演员们如何去表演,但在《吉祥如意》中,“没有技巧就是最好的导演技巧”,他告诉长辈们,还是正常过日子,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把刘陆当成现实生活中三舅的女儿。
《吉祥如意》剧照,刘陆
拍摄中,大鹏不干涉长辈们说什么做什么,也不会喊“咔"再来第二条,所有影像都是最真实的记录。但他也会明确告诉长辈们何时是开始,何时是结束。在停机后,长辈们也会从之前的表演里跳出来。
“他们都做得太好了”,直到现在,大鹏也没有去解开这几个未解之谜,他后来思考,这可能来源于家人之间的信任感。
“刚开始拍的时候,姥姥生病进了医院,医生也觉得她还是可以醒过来,她还是有机会,家里面没有做最坏的打算。家人可能相处的方式就是这样的,特别相信信任你,希望你把事情做完,我是感受到了他们非常有安全感的支持。”
《吉祥如意》片场,大鹏
《吉祥如意》的结构是一开始就定好的,上半部先拍一个文艺的内容,下半部再告诉观众拍摄这个内容的过程中遇到了怎样的事。
和刘陆的第一次见面,摄影机已经架好。当时刘陆问大鹏,为什么还有这么多机器,大鹏说,这也是电影的一部分。
虽然确立了这个比较实验性的工作方式,要拍天意,不去干涉发生的故事,但作为导演,大鹏还是希望整个拍摄是可控的。
家人的表演、事件的走向是不可控的,他需要一个抓手,所以他找来了刘陆,去帮他实现引导的作用。
“每一场戏我都会跟她交代,我们现在要达到一个什么样的目的,要聊什么,要往哪个方向去,但在同一场景里,除刘陆之外,其他人什么都不知道,那么刘陆也不知道其他人会做什么反应。
我会去设计一些刘陆的所谓的调度和台词,还有她的表演方式,目的其实是为了能够捕捉一些我心目当中所谓的事件的方向。”
后来在面对素材时,大鹏敏锐地发现,哪一部分是真的,哪一部分是设计的,可能旁人不一定能看出,但他自己心知肚明。他过不去自己心里创作的那道坎儿,最终决定把那些设计的桥段都剪掉,留下的全部是真的。
电影里的表姐丽丽,一个十年没回老家的北漂女孩,回到家时面对着春节的葬礼,一家人对她失智的父亲的赡养问题展开激烈讨论,大鹏揣测,这个女孩的心理压力会不会很大?她是不是动过把父亲接去北京照顾的念头?
带着这些想法,大鹏曾经给丽丽设计了一场梦境,梦到自己躺在一个雪地里面,她很孤独,镜头会很美。
大鹏后来意识到,那终究是假的,是他自己想象出来的。最终他放弃了一切设计的部分。
设计里的这场很有情调的雪地戏消失了,而在《吉祥》最后,三舅一个人在大雪里孤独行走那场戏,打动了很多观众。大鹏说,那是剧组跟着三舅的路线,捕捉到的最真实的画面。
丽丽
《吉祥如意》里情感浓度最高的是那场全家人一起讨论今后谁来照顾三舅的争吵戏。
争论到达顶峰时,演员刘陆给长辈们磕了个头,跑了出去;另一边,真正的三舅女儿丽丽坐在监视器旁边,默默刷着手机,仿佛没有在意这一场争吵。
大鹏的表姐丽丽是《吉祥如意》中一个复杂的人物形象,她十年没有回老家,没有照顾自己失智的父亲,得知大鹏要拍摄这部电影时,她突然回来了。
丽丽回来后,一直和摄制组呆在一起,大鹏、丽丽、刘陆三个人几乎每天一起吃饭,去聊丽丽心底的想法,希望给刘陆提供一个表演上的支点。
大年三十之前的某一天,他们突然聊起,如果有一天一家人真的为了三舅争吵起来了,要怎么办?丽丽说,那我就给他们磕一个。
等到现实生活里真的上演到一家人争吵时,大鹏感受到,这场戏开始了,他已经没有办法干预了,他猜测,最后刘陆用一个磕头结束这场戏,可能也是把丽丽当时的那句话记在了心里。
《吉祥如意》,真丽丽和刘陆扮演的“丽丽”
在《吉祥如意》里,演员刘陆代替丽丽去参与了一家人的生活。丽丽仿佛是个置身事外的人,这个人物形象给大多数观众的感觉或许是不可爱的。
影片里有一场戏是刘陆问丽丽,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十年不回来,丽丽沉默了,没有回答。
大鹏说,拍摄当时,他们的确没有得到答案,就如同影片中呈现的那样,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但在现实生活中,因为和表姐同样是北漂,大鹏比其他家里人更能走近表姐的内心,通过这些年的接触,他能看到更多的角度。
“她跟我交心说,她在成长的关键时期,父母离婚,父亲失智,所以她没有怎么感受到别人对她的爱,她也不知道怎么去给予爱。现在她北漂,只能把孩子放在老公的老家养,因为她负担不起孩子在北京的生活费和学费,如果再把爸爸接到北京,确实很困难。”
《吉祥如意》,丽丽和三舅
《吉祥如意》制作完成后,大鹏邀请丽丽来工作室看片子,他发现丽丽一直看得特别专注,但到了那场争吵戏时,丽丽掏出了手机开始刷,做了和四年前影片里一模一样的动作。
“一部分人看到的她可能就是冷漠,这是非常直观的肉眼可见的,但其实你再往前走,你会感受到那个未必是冷漠,她也不是不在乎,但是不知道怎么在乎。她也许在看手机,但她耳朵也许一直在听,可能手机里是啥她都没看清楚。但是除了这一个举动,你让她怎么办?她在,别人就会注视她,不知道如何去面对。”
在大鹏的眼里,丽丽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一直以来,她对自己在电影中的呈现不是抗拒的,相反,她很关心电影的进度,她愿意去面对这一切。
拍摄期间,家里的亲戚住在家里,丽丽就和剧组的三十几个人一起住在宾馆,她特别喜欢和剧组待在一起,丽丽向大鹏表达更多的是羡慕,羡慕他总有一群伙伴跟他一起工作。
《吉祥如意》,丽丽和三舅
北影节期间,大鹏在录制综艺,无法去映后交流,是丽丽代替他去的。前几日的电影首映礼之前,丽丽问大鹏自己要不要去,大鹏说“听你的,我也不确定合不合适”,最后丽丽跟大鹏讲,“我去看看还有什么可以发生的。”
这个更复杂的丽丽是大鹏通过这些年跟她的接触中所感受到的——是感受,而非影像,也没有办法放在电影里给观众们看到。
大鹏认为,关于丽丽这个形象,他在电影里的呈现是比较客观的,并没有去给丽丽设计一些举动,他在电影里也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态度。
“摄影机没有捕捉到的地方,生活还在进行。”
《吉祥如意》,刘陆饰演的丽丽和三舅
带着摄制组回到老家时,大鹏说要拍一场天意。
从最初设想中的拍和姥姥一起过年变成拍一场新年的葬礼,从电影的角度来说,这样一个事件的发生,造就了极致的戏剧冲突。
有些观众认为,《吉祥如意》现在的好口碑,正来源于这场极具冲突性的天意。
如果按照之前的计划,《吉祥如意》还会有如此好的反响吗?
生活没有如果,但大鹏本人很有信心,对于这个假设,他一秒都没有犹豫,甚至是抢答似地回答了“是”。
“随着我开始拍越来越多的电影,随着我自己年纪的成熟,经历的事情比以前更丰富,我开始对自己的创作产生了一定的信心,这个自信挺难得的”,大鹏说,在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是不自信的,只是把自己当成一个在网络上做搞笑视频的up主。
后来,他渐渐成为了影视行业中的一员,参与了别人的电影拍摄,也合作了一些优秀的导演,他开始对自己有更高的要求,去多多学习、实践、演戏、尝试,在拍《缝纫机乐队》期间,他越过了那个不自信的临界点,开始相信自己能做一个好导演。
大鹏在金鸡奖
“这种自信让我有这种感受,那个冬天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事,这个电影都会被完成,也一样会拍得很好。比如说它是个很平静的内容,两个女性在过年的时候针对父亲(儿子)未来的一次讨论,依然会收获到大家情感的共鸣,我是有信心的。
但是生活又没有如果,大家现在看到的《吉祥如意》,恰恰是那些剧烈的意外,好像编剧在落笔时都不太敢去那么写的一段生活。我收获到的大家对电影的一些评价、包括电影节给予的肯定,其实都是建立在现在已发生的生活和已被捕捉到的内容基础上。
而我自己认为,如果没有发生这些事,《吉祥如意》依然还是一个我有信心的内容,只不过它现在长成这个样子而已,这就是我的遗憾,因为你没有办法阻止事情的发生、亲人的离别,对我来讲是一个巨大的心理障碍,它无法结束和跨越。”
《吉祥如意》片场,大鹏
拍摄《吉祥如意》期间,大鹏是一个剧组的导演,也是姥姥的外孙,他需要带领整个剧组去工作,又要面对一场亲人的葬礼。
在这双重身份的冲突中,大鹏感觉到自己是有杂念的,他知道自己应该全身心投入到和姥姥的告别中,但不可控制的是,他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那么多剧组的工作人员在看着自己,如果表现出过分的伤痛和崩溃,是不是不太好?
“这个杂念是我自己非常自责的地方”,大鹏说。
外孙和导演这双重身份的冲突从拍摄期一直延续到后期制作,2016年拍摄的作品直到现在才与观众见面,是因为他在四年的时间里常常觉得没有办法继续。
《吉祥》部分的剪辑指导是经常跟贾樟柯导演合作的孔劲雷,到了《如意》部分,大鹏选择自己来剪。
“我可能还是有个私心,我不想让大家看到那些素材,不想让大家看到88个小时对于我来讲非常痛苦的一段经历,那里面肯定还包含着大家在电影里没有看到的,更能直接触动到我的、在老人离去的那一刻,发生在屋内和屋外的很多事情。”
大鹏
《吉祥如意》的结构是一开始就确立好的,发生了姥姥离去的意外后,大鹏无数次崩溃,无数次无法继续,他曾经想过一个替代方案——
《吉祥》讲在冬天的东北发生的三舅的故事,后半段讲在夏天的北京发生的丽丽的故事,前半段让刘陆演,后半段就拍丽丽真实的故事,然后在结尾让刘陆去拜访丽丽,和她说要拍一部戏,要演你,咱们聊一聊,让观众通过那一刻两个人的交织,意识到这两个人是同一个。
方案想好了,大鹏已经准备去执行了。四年前,《吉祥》被大鹏捂得严严实实,极少有人知道他在拍这个内容,他叫了自己非常欣赏的一位圈内朋友——《我叫黄国盛》的导演贾小熊看了《吉祥》部分,聊起了自己的原本计划,和当时情感上无法坚持下去的困境。
贾小熊跟他说,我要是导演,我一辈子拍出这么一个片子就够了。
这句话,让大鹏决定,《吉祥如意》还是要按照原来的想法去做。
“他说这个事情本身的素材是在的,只是你不愿意这么去做,但是这一系列的意外是没有办法复制、没有办法有人再经历你这样的事情。我确实被他说服了,就又咬了咬牙,又回到了2016年最开始的创作初心。”
2020年疫情期间,五月份之前大鹏都没做别的事,也做不了别的事,他最终完成了《吉祥如意》的全部制作。
如今《吉祥如意》被观众看到了,虽然口碑很好,但票房并不如意。
大鹏说,每年春节档之前,是中国电影市场最冷静的时期,他选择这个档期,就已经意味着对票房没有企图,只是觉得影片里的情感与此时此刻、与这个大家准备回家过年的时间点比较容易产生共鸣。
“虽然它是我个人的故事,但情感是普遍的,甚至很多与我交流的观众,都有一个误解,觉得我是唯一与他实现共情的,他是唯一懂我的观众,因为他家里有这样的事,但事实上站起来的每个人都这么说。所以这个事儿是我的事儿,但是情感基本上能击中全中国的观众,我们特别有信心。”
从《演员请就位2》中的短片《花木兰》到正在上映的《吉祥如意》,连续收获好评的大鹏也在不断收获信心,“在基本盘上,我肯定是非常好的一个导演”。
他的下一部作品的剧本已经写好,是一个从421页纸的明星八卦里衍生出的故事。
大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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