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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狱性事

2017-04-15 齐红 凹凸镜DOC

马路说过,他在监狱里服刑八年,只有在值班组的两年是轻松愉快不仇视人的,原因就是他可以有条件去厕所SY。我想,监狱里午夜的厕所就是犯人的伊甸园,是可供他们自由快活一下的地方,我就别他妈的假装警察了。


▲金基德《呼吸》剧照,图文无关。


监狱性事

作者:齐红



我真正注意到男子监狱性事是在我服刑三年后,调到监区值班组值第一个夜班。


晚上九点一刻管教干警挨个监舍清点完人数并签字后,几个管教干警在一楼碰下头认为一切就序没有问题了,然后管教干警走出监舍楼把大铁门“咣当”一声关上,接着一声“咔嚓”上了锁。


“咔嚓“声似乎是一个信号,一楼值班员伸手摁响了就寝铃声,各临舍在楼层值班员的口令下排队上厕所,接着数百人像白鼠般迫不及待地跳上床睡觉。


监狱里有很多严格的规矩,其中最严厉的是双出双入制度。意思是在每天的二十四小时内,规定的两个一对儿的服刑人员无论是吃饭、劳动、学习、上厕所都必须形影不离地在一起,我们内部戏称为连体婴儿。


这条严厉的规矩是出于互相监督,防止违规违纪、逃跑自杀。连体婴儿们白天还好说,到了晚上,特别是大冬天的晚上,睡到半夜正香或梦里干什么好事时,一个憋不住了要去尿,另一个就得怒火万丈地也跟着去厕所,还得站在规定的一米半距离内闻味儿听哗啦声。


在管教干警选择连体婴儿时,每个人最期盼的是自己的另一半肾功强健,能憋住八个小时的尿。我属于能憋一晚上尿的人,和我搭档的连体婴儿都感谢我,干什么都让着我,碗里有块肉也挑给我。要知道,谁要搭档上了我,整个冬天的晚上都能幸福地睡觉,就是做恶梦也是幸福。


我第一次值夜班自然十分尽职,半夜十二点过后,开始陆续有人上厕所了,要尿的人急着往厕所跑,另一个没尿的连体婴儿半闭着眼睛东倒西歪地跟着往前走,有的在半睡半醒中走进别的监舍以为是厕所,这时和我搭档的值班员马路就冲上去把他踹醒。


到了半夜一点过时,我看见伙房组的组长王胜军一个人走出监舍上厕所,我正要上去拦住让他回去叫上搭档,马路伸手拉住我意思是别管他。


王胜军进厕所后哗啦啦地尿了几秒钟声音没了,然而过了一会还不见他出来,我怕出点什么事别牵连我和马路,抬眼一看马路站在四组监舍门口往里瞅,我从凳子上站起身向厕所走去。进了厕所向里一拐,看见王胜军正站在便池前呲牙裂嘴地用劲SY呢。


我当时要上去抓他,这种事在监狱里也算是严重违规违纪了。但一刹那我停下来又悄声退出厕所,平时我听其他人说过,自慰时千万别惊扰弄不好就阳痿了。在这件事上男人应该有点善心。


过一会儿王胜军精神抖擞地从厕所出来向我和马路一笑,小声对马路说:中午饭改善生活吃炸鱼,你俩准备个大碗。马路冲王胜军打了个ok的手势。


我告诉马路刚才王胜军在厕所里干私活,马路一摆头说:都是男人,在监狱里一憋几年十好几年的,怎么办,不憋死呀。


过了一会儿四组的刘海在监舍门口向走廊里东西看了看,裹着上衣一个人出来顺着走廊向这边走,他走到我俩跟前拿出盒云烟扔给马路进了厕所。刘海进了厕所半天也没有尿尿的哗啦声,我看马路一眼,他说没事别管。


快一点时一组的周连福一个人晃悠着出来上厕所,马路走过去把他拦住让他回去叫搭档。周连福乞求地说:年级大了憋不住尿,一晚上三、四趟往厕所跑,每次都叫醒搭档要挨骂呀。马路说:你不叫我去叫,一罚就是俩人,你搭档不敲死你。


周连福叹口气转身回到监舍,好一阵子才看到周连福和他的搭档一前一后走出来,周连福在前边捂着肚子小跑,他的搭档在后边嘟囔着边走边骂。马路说这个倒霉鬼一年到头也没睡过一个好觉,他恨不得拔了老周头那根鸟儿。


我走进厕所一看,周连福站那儿着急的就是尿不出来,我知道他是前列腺有毛病了。再看他的搭档歪身靠在墙上睡着了。


我问马路,周连福这毛病大家都知道,区别对待不行吗?马路说:你到现在还不会念劳改经呀,越是这样的人越要严,话传到管教耳朵里对咱有好处,说明咱负责任,管教对咱才放心。


中午开饭时,王胜军偷着往马路和我的碗里放了满碗的炸鱼而且没有鱼头鱼尾,晚上值班坐在走廊里我俩才吃完。然后马路说,今天营养够了,我也进去舒服一下,你帮我在外头看着人。说完他走进了厕所。


这是个夏天最炎热的季节,尽管炎热但监规纪律规定所有人必须穿着背心裤衩睡觉。按规定每天早上五点各楼层值班员要进监舍查点一遍人数,我负责北边六个监舍。当我拿着本儿和笔点着人头数时看到一幕最原始的生理现象,几乎所有人的裤衩都支一座帐篷,区别在于帐篷有高有低。就连周连福这种因前列腺毛病尿尿费劲的老头,也在夏季的清晨显露了男人的傲慢之处。



这天又轮到我和马路值夜班,在所有人都上床躺下后,马路又像高速公路收税的一样坐在厕所门口等着做生意了。到值班组这么长时间我俩也算混熟了,做为连体婴儿或是互相监督互相告状最后两败俱伤;或是互相勾结利益均分,只要做的隐秘互相打俺护也能过上好日子,这道理和社会上一样。不过,在这件事上我能理解,但像马路那样收别人的快活税我绝对不干。


差不多到了晚上十一点,上厕所的人偶尔有一两个。过了一会儿三组监舍出来俩连体婴儿,我一看是绣花车间的夏波和周文。夏波三十多岁以前当过兵在派出所干,好像是办案打死了人。周文也就二十岁样子是前年从少年监狱转来的,他走路动态有些像女人,腰有点软腚也扭来摆去,有点妖劲。别看这孩子软拉巴叽的,但在十五岁就杀了个人。夏波和周文排着间隔不到一米的标准距离从我面前走过进了厕所。有那一刹我觉得周文什么地方像女人,但就是说不清。


那俩搭档进了厕所后,马路对我说:你先挨个监舍看一遍,我在这守着。于是我就顺着走廊把各监舍瞅了一眼,主要是观察一下情况。转了一圈也就十分钟,我又走回到厕所门口那儿。我看马路坐在凳子上看一本破烂黄书,便直接进了厕所想小便,但眼前的情景真他妈让我大吃一惊:夏波正像匹驴一样双手抱着周文的屁股在用劲呢。我到监狱服刑三年了,也听到传闻监狱里有同性恋,甚至还有争风吃醋杀人的,但对眼前猛然出现的俩男人干这等人却令人血喷。


马路见我走进厕所跑过来拉住我,他把我推到椅子坐下说:兄弟,这事儿千万别声张,传出去咱四个人全完了。我问他:这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报告了是立功受奖呀。


马路看一眼走廊里,对我小声说:你去报告了我们三个被罚了,你被表扬受奖励,可这是监狱里,这些人不恨死你?你还有好几年要混呢,人们不想着法整死你。


马路说:孔老爷在几千年以前就说了,人之食色性也。别管监狱里这些人以前干过什么,但他妈都是人呀。告诉你,女监也一样,比这儿还凶猛呢。


我觉得马路说的有点道理,而且他总是能在规矩和人性的两难选择上说服我,让我认可他说的歪理。但我还是和马路郑重地约法三章:这些事要是败露了别牵扯我。


我告诉马路:别把这事儿当成生意做,危险。马路以前毕业于北京一个财经大学,后来和单位里他的上司分管计划的处长合伙贪污判了无期徒刑。他在监狱已服刑了八年,对监狱里的事儿早已洞察秋毫。



在炎热的夏天开始转凉时,轮到我和马路去监舍楼门口值白班。


这天上午不到九点,监区里的人都出工到生产区干活走了,我和马路站在监舍楼门口值班看到统计组的范军两手提着装满食品的塑料袋走进监区大门。在监区大门登完记后范军提着东西摇晃着有气无力地走进监舍楼,跟在他后边的李管教对我和马路说:这家伙疯了一晚上,你看他走路像个面口袋,白天让他休息,看着点。


一会儿范军满脸疲倦从监舍出来走到楼门这儿,把手里一包东西递给马路说:昨天老婆来了,在亲情客房过了一夜,这番折腾呀,把老子算是彻底抽干了。


马路话里带着酸味儿说:还不知谁是抽水机呢。说明白点儿,一晚上到底折腾了几回?人家房产公司的张董可是一晚八次的纪录排第一呢。你修行了这几年怎么也算高僧了。


范军抬手摸了下已发青色的脸说:折腾了十一次,谁也不让谁。真他妈像汽油泼到炸药上了,连响带烧的。这回我的元气是彻底伤了,好歹管教人道批准我休息一天。


范军回监舍睡觉去了,马路打开包见是一大块烀熟了的牛肉,顺手撕下一块递给我让赶快吃了。马路说:真扯蛋,监狱里建起了餐厅和客房,表面看是人道主义关怀促进犯人改造,实际上挺不地道的。


我站在楼门背后嘴里正嚼着牛肉,看马路一眼手指门外提醒他看着点儿管教。马路探头向院子里扫一眼说没事。我咽下最后一口肉喝了口水说好几年没吃牛肉了,刚才嘴里的肉香顺着神经一下窜到全身,让我一瞬间想到自己还是个人。


我问马路:你刚才说亲情客房怎么就不地道了?他说:按规定能进亲情客房和老婆过夜的必须是特宽级的,再说过一夜还得收一百多块,真熬到特宽级的不是老婆早跑了就是已穷到家了。所以能有资格进亲情客房的人全是走后门的。


我说你真操着雷锋的心,亲情客房开业到现在进去和老婆睡觉的那个不是老板和干部,管图书室的那个市委书记进来才一年也在亲情客房和老婆见面呀,你以为亲情客房是给周连福那样的乡巴佬开的?


马路说:图书室那个市委书记还真不是和他老婆睡觉,听说是和他手下的妇联主席睡的,就是有一次开车进来给市委书记送饺子那个女的。就说范军吧,别看他以前是个老板,他进来的第二年老婆就和他离婚分了财产,那时我和他一个组还他妈劝他别伤心来。你说他昨晚和谁睡的?


马路又说:能到亲情客房睡觉的全和监狱有关系,剩下这几百号人想进亲情客房和女人睡觉比爬电网逃跑还难。你说吧,这些人无论干活、学习和吃饭睡觉都互相盯着,想他妈手淫一下也没机会。全监狱里可是关着几千个男人那。


自这次吃了一块范军带回来的牛肉并听马路这么一番马丁路德般的讲话后,每当我和马路值夜班,我都不再盯着某个在半夜里独自去厕所的人瞎猜了。我想,监狱里午夜的厕所就是犯人的伊甸园,是可供他们自由快活一下的地方,我就别他妈的假装警察了。



我在值班组干了半年后,有一天两帮青岛的服刑人员打架,他们以前在社会上就因争抢物流路线有仇。我去拉架制止时头上挨了一板凳倒在地上昏过去,然后我就被送进了狱内医院。


挨了一板凳头倒没破,但好像有点脑震荡就住进了病房。我能住进医院的原因主要还是制止打群架,这在监狱里是改恶向善的表现。这三年来我是第一次住狱内医院,进病房后看到病床都是单人床一张张排开靠墙摆着,每张床之间都有一米的距离,比正规医院还宽敞。我数了一下,病房里一共八张床,加上我才有七个病人,我心里一阵高兴就如住进了酒店一般。


第二天管教带着马路来给我送洗漱用品,他把洗脸盆牙刷毛巾肥皂放在床底下往边上的空床上一躺说:真他妈舒服。马路躺在床上歪过头告诉我,两边打架领头的全送禁闭室了,监区长给值班组开会时表扬了我,还宣布奖励我10分。


我听说奖了10分心里一阵激动,1分可以减刑三天半,10分可就是能减一个多月呀。这个消息就如灵丹妙药我的头一下子不晕也不疼了。我心里还幻想,板凳砸的再狠点在头上开个口子流上半碗鲜血,也许就能奖20分。


马路突然起身往我边上一坐,我抬手用食指顶着他的肩膀说坐远点。马路眼神有些暧昧地说你进监狱也几年了,对英俊的男人一点也没感觉?我厌恶地盯着他,声音好像带点杀气说:别扯蛋了,你以为自己是老母猪呀。


马路又回到空床上躺下,他看着我说你这人不解风情,出家一定能成为高僧。马路的话让我心里一阵惆怅,我结婚那天入洞房后曾犹豫半天,觉得和自己恋爱八年的妻子已如挚友一样,怎么也没有一点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兴趣,特别是在天亮时做了夫妻之事后,自已将头埋在枕头上后悔万分,深感伤害了对她的纯洁感情。


我和马路聊了一会后监区长助理刘管教来了,他问了我的感觉后说:在这里住几天吧,狱内医院不是谁都能进来享福的,有病的人也未必能住上院,是吧马路?


我看到病房里其他几个住院病人都笑了,似乎明白刘管教说话的含义。刘管教转身要走时又话里有话地对我说:住院也要严格要求自己,你早晚还得回家呢,保住身体就是胜利。马路也意味深长地对我点点头笑了。


住进病房的第一个晚上我还真不习惯,这么大一间房子里就住七个人,而且是躺在独立的病床上不受任何打扰,没有吵闹声、放屁声和走来走去的脚步声。更令我不习惯的是病房在晚上十点钟以后就关了灯,而监舍是一年四季长明灯。我躺在洁白的床单上在窗外铺漫而入的月光下感到自己就在圣母玛丽亚的怀中涌起丝丝感动。


我不知在有一点来苏水味的床上遐想了多久,在朦胧的月光里我开始听到宁静的病房里出现了一些异常的响动,我出于本能仔细听了一下,感觉像是床在晃动发出的金属磨擦声,其中还夹杂着一些柔软的喘息声。我以为这是某个病人因疼痛难受发出的声音。然而类以这样的声音又持续不断地在病房里的不同方向响起,喘息声时强时弱,有时竟像是几个人发出的声音,渐渐的床所晃动的磨擦声和人的喘息声密集地合奏在一起,有点像潮水向最高位涨去时的不顾一切。再过了一会儿,所有的声音在月光下又渐渐消褪,除了偶尔有一声喘息,一切又都呈现安静。


我有些幻觉感,似在梦与非梦间来回晃动,但在屋子悄悄躁动的所有声音静止下来后,似乎在黑暗中微动的月光下又滋生了另一种味道,这有点腥味的东西让人清晰并敏感地判断出是什么了。我抬头向屋子里四处张望,在黑色的朦胧中似乎看到有人还睁着眼睛。我突然想起刘管教白天说的话中话及马路临走时诡秘的一笑,我一下明白了,病房里刚才的异常声音是集体SY。



也许是干值班员养成的习惯,早晨起床后我本能地扫了一眼其它病床,见床上一个不少地睡觉。


狱内医院没有起床铃声,当服刑人员护士推门喊开早饭了人们才懒洋洋地从床上爬起来。起床后有人还翻着被子找晚上用过的卫生纸,一个从五监区来住院的年轻人把从裤衩里掏出的一团卫生纸举在鼻子前深深嗅了一下说这味儿比白粉过瘾。


吃过早饭几个犯医穿着白大褂走进病房来查房,犯医王建平抽了一下鼻子说:什么味儿,又他娘集体狂欢了?赶快开窗透气。王建平走到二号床对躺在那儿等着打吊瓶的一个五十多岁的辛发云说,就你这心脏了也跟着瞎折腾,你是不想回家了?辛发云嘟囔说,赶着驴骑着棍,舒服一阵是一阵。想回家的事干什么,老婆孩子都跑了管他呢。


过了一会儿王建平走到我床前问:怎么样,感觉好些了?我说好多了,就是头顶上这疙瘩还疼。王建平说:没事,过几天就没了,你就安心住吧。你们监区长说拉,你是立功人员多住几天院算是奖励。


另一个叫胡万发的犯医笑着对我说:病房就是监狱里唯一合法的红灯区,在这享受几天吧。


病房里的人都笑了。五监区来的那个嗅卫生纸的年轻人说:还红灯区呢,一屋子光棍在被窝里自个儿玩。


有人接着说,别他妈不满足了,在监区里除了上厕所能摸一下老二,平时你还不得忍着。


又有人说,还是得让哥们在外头弄好了去亲情客房才过瘾,下次让哥们找个胖点的妞来,我觉得自己变成狼了。


犯医王建平说:你们几个年轻的怎么折磨都没事,像老辛这样心脏像炒豆一样乱跳的也折腾就是玩命了。书里说宁做裙下鬼死了也风流,在这里叫死了是臭肉。


叫老辛的原来是个农村小学教师,据说是奸淫了几个小学生判了个死缓。老辛在监狱里已服刑了十三年,老婆带着孩子早改嫁走了,他自已也从不想回家的事。在监狱里犯老辛这种事儿的大有人在,基本都妻离子散了。


上午闲的没事,住在红灯区这几个早来的病人还有我都盘腿坐床上聊天。我问左边床上正在打吊瓶的老辛为什么说狱内医院是红灯区,老辛目光有些惊讶地说这还不明白?你在监区里是不是二十四小时都有人互相盯着?你无论在车间干活还是学习吃饭睡觉你有一分钟是四周没人只有你一个人吗?既然你没有一分钟自己独处的时间,你有时间干一下自己的私活吗?


有人插嘴说老辛你说明白点什么叫干自己的私活?老辛用劲挺起头说:你是装玛丽亚呀,昨晚上你干什么来着,还折腾两次呢。坐在床上的其他人轰地笑了。


老辛对我说:兄弟,我给你做点科普吧。人在监狱里很孤独,这一孤独了难免就胡思乱想,一胡思乱想就想到了女人,想到了女人难免就难受,这种难受用什么办法也解决不了。因为你身边到处都是人呀,你敢在难受时干一下吗?不敢。


所以你要找没人的地方。可在监区里有没人的地方吗?狱内医院虽说有人,可那张床是你自己睡吧?比如说医院里你睡觉的这床吧,你在床上躲被窝里干私活床怎么动也不影响别人,也就是你不再担心睡你身边的人发现了告发你。就因为这一点,医院里的是单人床,你可以天天折腾发泄。时间久了也不知谁先起名的管这叫红灯区。


有人插嘴说禁闭室里只关一个人呀,闹点事关禁闭不也一样吗?老辛说,操,禁闭室关一个人不假,但里边有监控,你干一下私活试试,马上把你捆起来吊梁上。你以为禁闭室有小姐呀。


有人问老辛你关过禁闭么?老辛哼了一声说,大爷在这十几年了什么没试过?当年老子不想活了闹自杀就关过禁闭。


老辛床那边一个人说,老辛说的对,我们监区有个家伙在禁闭室里想安慰自己一下被发现了,当时就五花大绑押回监区批斗了。


老辛说:什么叫刑罚,就是把人关在高墙里让你难受,如果这里享福还轮得到你我?


早上起床闻卫生纸那个年轻人问老辛:大爷,你好歹还吃过好几口嫩草,也算值了。老辛一听猛地一踹床说,真后悔没多吃几口,当初毙了也不用遭这种罪了。


老辛扭头对我说:想开点,住一次红灯区不容易,及时行乐吧。



我在红灯区里住了十天,其实我根本用不着住院,我觉得监区长这人挺懂人的,除了奖励10分还给了我住十天红灯区的福利。


我虽然也是一个触犯了法律被关入监狱接受刑罚的人,但我毕竟不是所谓五毒俱全、罪大恶极的人。说实在的,在监狱里这几年我也并未见过什么罪大恶极的人,虽说监狱里全是犯了罪的人,但我认为人本性都一样,没有什么好坏之分,只有学好学坏之分,这就是与环境与社会有关的事了。


马路在值班闲着时和我说起他。他说在大学毕业前还一直是系里的学生会主席,毕业后分配在一个部委局里,那时环境变了他感到身不由己,欲望一点点冒了出来,就像一粒种子理在土里,只要温度光照和水肥合适就会一个劲长。他说监狱里的土就是让人性往歪里长,人性里什么东西最真实就长什么东西。


他举例说,一个人在监狱里就这么几件事,干活、吃饭、睡觉。这几件事都在供养着人一个最根本的东西就是比力多,也就是性。马路说如果人这点最原始真实的东西都压着,不让它真实存在人就一定要出问题。他还和我打赌说,凡愿对他行贿去厕所SY的出了监狱都算是正常人,最起码在第二次犯事时不会恶狠狠地杀人。马路说过,他在监狱里服刑八年,只有在值班组的两年是轻松愉快不仇视人的,原因就是他可以有条件去厕所SY。


马路告诉我:你别看服刑人员中那些装成积极改造整天严格要求自己就会在大会上发言的那些人,他们出了监狱回家后一个比一个坏,因为他在监狱里装正经人憋坏了。


我曾问马路,你意思是说监狱里开个妓院更有利于人学好?他说,你理解错了,我说的是心理健康。一个人心理有了问题你改造他一万年也没用。


在我住院到了第五天的上午,一个三十来岁的犯人又住了进来。他满脸冒着红光,身体看上去很壮实,进屋后他把脸盆什么的往床底下一塞接着上了床四脚朝天躺那儿长长出了口气。老辛歪着身子倚床上问新来的是几监区的。他说是二监区的还自我介绍说叫唐民。


有人听他是二监区来的就问,听说你们二监区管的可严了,动不动就是电棍批斗会和送禁闭。唐民说是挺严的,全监狱也算上第一了。


又有人说,据从二监区调到我们监区的人讲,你们二监区马区长忙活了十几年也没生出个孩子,他为这事天天生气一上班到了监区就拿犯人找心理平衡。


唐民躺床上说,别提了一点不假,我就被老马收拾过好几次,四根电棍把我整的屁滚尿流。我是一见他就老远躲着。


老辛问你在监区干什么活儿?唐民说在车间做石墨包装。人们笑了,又有人说怪不得你那么黑呢。老辛又问,你什么病进来的?唐民迟疑了一下说强奸。


屋子里又是一片笑声。唐民脸红脖子粗地说,强奸又不是轮奸,都是犯罪进来的谁说谁呀。老辛说你一看就是个憨人,刚才问你是什么病住进医院的,你说是强奸。强奸应该去禁用室加刑了。老辛又说,强奸有什么就是缺乏克制力。我他妈还奸了四朵花呢。


唐长认真地问老辛,花儿怎么强奸,只听说奸羊和奸鸡的。大家又笑了,我看老辛一眼,他躺床上仰面朝天一脸不屑。我问唐民,你这么壮实得了什么病?唐民说痔疮。有人问得痔疮也能住院?唐民说,这痔疮要命了一天拉一碗血,和监区卫生员磨叽了半年送了几条烟才住进来了。


老辛又问,你知道这里叫什么地方?唐民想了一会儿说红灯区呀。


到了晚上关灯以后,不一会就开始有动静出来了。先是个别人的床发出了磨擦声,这声音像是信号又像有感染,接着磨擦声开始增多增密,喘息声哼哼声也夹杂在床的晃动声里。特别是老辛的床,晃动的声音很古怪,时强时弱像是挣扎着又咬牙切齿一般,说不清过了多长时间,又冒出一阵断断续续的喉音,最后是咕的一声像是咽了个什么东西再没动静了。


我左边床是新住进来的唐民,关灯以后这家伙就开始翻来复去焦躁不安的乱动起来,等各种声音在黑暗中交织着纠缠在一起后,唐民的动作也粗暴地发挥了。直到我睡着了又被他晃床的声音惊醒,反反复复五、六次。我在朦朦胧胧中想,犯强奸的一定都有病。


早晨我第一个醒来,睁开睛就感到呼吸里有怪异的东西在飘,我赶快爬起来去把窗户推开,一股冷风进来才让我的嗓子舒服了些。我想这屋里要是关进来几个女人,光闻味就能怀上孕。


我去厕所把肚子里存了一晚上的有机肥宣泄出去又洗漱一番回到病房,见那些曾在月光下自娱自乐的病人们还躺在被窝里睡觉,我又看一眼唐民他像猪一样嘟噜着嘴呼呼睡着。我心里想这他妈的也叫人生,人就是这样带着欲望苟且地活着。


窗外,初春的清晨天空清朗,楼下的大院里还是一片安静。我坐在床上打量了一下病房的墙壁和屋顶,突然觉得很陌生而且有一丝惆怅从心里升起。我收回目光向老辛床上扫了一眼,发现老辛的鼻孔里流了一滩血在枕头上,我感到不对劲下床走到老辛床边伸手摇了他一下感到老辛的身体发硬。我心想坏了,老辛出事了。


我跑出病房直接到了值班室,看见犯医王建平在泡方便面,我对他说你去看一下,老辛出事了。



老辛死了。当犯医王建平伸手扒开老辛的眼皮看到他的脸孔已散了后,犯医王建平伸手把被子向前拽了拽盖在老辛脸上,然后转身对其他几个犯医说等管教上班了再报告吧。


病房里静悄悄的,如果有根针掉在地上连弹跳的声音都能听见。我们七个人各自盘腿坐在床上谁也不说话。大约在八点钟时,犯医王建平和一个警察医生走进病房,犯医王建平撩起盖在老辛脸上的被子说,发现他异常时人已死了。警察医生手一摆说按规定做吧。


过了一会儿犯医王建平带着几个服刑人员进来,他们掀开老辛的被子。我看见老辛一只手抓着一团卫生纸,犯医王建平说终于折腾死了。


那几个服刑人员把老辛裹在一块灰色的毯子里然后抬走了。一会儿我听到楼下院子里有说话声,我走到窗前透过玻璃向外一看,几个服刑人员正在把裹在毯子里的老辛放在平日送垃圾的铁车上,接着两个服刑人员推起车跟着管教向医院大院门外走去。


送走老辛的当晚,在病房里关灯后不久,黑暗中又响起了床的晃动引起的磨擦声,接着又是一阵阵喘息声此起彼伏;我左边床的唐民像牛一样在被窝里低吼,他又忙活到后半夜。


到了第十天,刘管教领着马路到医院来接我回监区。刘管教看我一眼奇怪地问我:你不见瘦反而胖了,反常呵。


走在回监区的路上马路又问我:怎么样,开戒了吧?我看他一眼说:扯蛋。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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