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蒋介石同框的“矮脚雌虎”钱行素
民国画家很敢画，达官贵人下里巴人没有他们不画的。胡考（1912-1994）后来去了延安，担任过《人民画报》副总编辑，他的《胡考素描》和长篇小说《上海滩》都是很有名的。三十年代在上海的时候胡考年轻气盛，创作过一些很有锋芒的漫画，其中有一幅《大出风头》，用简单的几何线条将当时中国的名人画在同一幅画里，画风大胆泼辣。画中人物既有当时国民政府的大咖林森、蒋介石、汪精卫、孙科、孔祥熙、宋子文、张学良……也有演艺界明星梅兰芳、胡蝶、王人美等。画中还有两位体育明星：“美人鱼”杨秀琼和“矮脚雌虎”钱行素。
仔细品味这幅漫画，不难看出画家的匠心。比如披着披风的蒋介石，脑袋很小，拳头却很大，擎着一面青天白日旗，这是说他智慧不高、大权在握的意思吗？读者自己去想了。两位体育女明星杨秀琼和钱行素在画面上排的中部，游泳运动员杨秀琼被画成“美人鱼”的形象，倒也和她的外号一致（关于杨秀琼的事迹，请参看我写过的一篇奥运望野眼│民国女性命运之一斑，有比较详细的介绍），在杨秀琼右侧身穿1号队服、双手叉腰站立的，就是上海籍的田径明星钱行素了。
钱行素（1915-1968）
（图片来自闵行档案公众号）
一个19岁的上海农村姑娘能和蒋介石汪精卫同时出现在一幅名为《大出风头》的漫画里，当时钱行素有多出风头可以想见。钱行素1915年出生，民国时代记录她是嘉定人，现在闵行区也认她为同乡。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争议？因为她出生在上海近郊的纪王，这个镇千百年来属于嘉定，到1958年划归上海县（后改闵行区），所以说她是嘉定人或是闵行人都没错。钱行素的父亲钱安生是木匠，闲下来喜欢练武，是嘉定著名的大力士，女儿受父亲影响酷爱体育活动。1930年，15岁的钱行素从嘉定县初中毕业，放弃了到黄渡师范学校学习的机会，报考上海东亚体育专门学校附设的体育师范科，由此开始了她的体育生涯。
谁家的女孩子这么调皮?
钱行素身材矮小但性格泼辣，专业训练两年就代表中华队参加万国运动会并获得女子4*100米接力赛冠军，还获得跳远亚军。1933年上海市运会，钱行素打破100米和200米全国纪录。同年10月，民国第五届全运会，钱行素连获女子100米、200米、80米低栏、女子4^100米接力四项冠军，还获得跳远第二。上海的《时事新报》全运会特刊用“南钱北刘”的标题进行报道，将她和第一位代表中国参加奥运会的辽宁运动员刘长春相提并论。所以在1934年，她的形象和蒋介石、汪精卫等人放在了一起，被胡考先生画进了他的时事漫画。
民国报刊对上海运动员钱行素的报道
在当时的情况下，女子参加体育运动还是惊世骇俗的，包括杨秀琼、李森等人在内，三十年代中国女子体育明星的运动生涯都很短暂，她们的社会压力是现在人不可想象的。钱行素虽有“矮脚雌虎”的外号，但那只是在运动场上，她本人终究是弱女子。1936年钱行素才21岁，但她的运动员生涯已经提前结束了。从东亚体专毕业后，她先后在务本、明德、启秀、智仁勇等女中和大同、暨南、东亚体专等校担任体育教师，1950年到复旦大学任体育讲师。本来钱行素泯然众人，倒也平安无事，但她和东亚体专校长陈梦渔的婚姻成为她人生悲剧的肇因。
左一为钱行素
陈梦渔（1895-1986）原名陈熊，是钱行素的嘉定同乡，1911年在清朝交通部高等商船学堂学习航海期间接触到革命思想，辛亥革命时参加了上海的学生军，所以是辛亥元老。1918年他和庞醒跃等人一起创办了东亚体专。这所学校命运多舛，1927年校长庞醒跃因为经费困难无力支撑而出走，陈梦渔和宗鄂主持校务，因为宗鄂还在国民革命军中有兼职，所以实际校务由陈梦熊主持。到1929年宗鄂病逝，陈梦渔担任校长，直做到1949年。陈梦渔担任校长的二十年经历了抗战时期的停办，又在胜利后恢复，是很不容易的。作为辛亥元老，陈梦渔在国民党里的背景很复杂，在庐山训练团受训过，又担任过国民党上海市党部宣传委员等职务。
陈梦渔比钱行素大20岁，对这个同乡女学生，他有知遇之恩。当年他的东亚体专只有两名学生享受学杂费全免的待遇，一个是来自河北的焦玉莲，另一个就是钱行素。陈梦渔和钱行素的结合属于“师生恋”，当然这段婚姻后来就成了大问题。1951年陈梦渔因为历史问题被判刑坐牢，一关就是24年，直到1975年因为落实对原国民党县、团级以上人员政策时出狱。56岁进监狱，80岁才出来。陈梦渔熬了过来，但性格像“雌老虎”的钱行素没有熬过去。因为陈梦渔的问题，她受到牵连，在复旦大学教书的她遭受迫害，1968年于绝望中自缢，那一年她53岁。
（上海体育博物馆收藏）
80岁出狱的陈梦渔后来又活了11年，他加入了民革，撰写了很多文史资料。他的女儿在海外，要接他去美国定居，陈梦渔的回答是“老年更觉家乡亲”，始终没有离开。1985年，上海市高级人民法院撤销了对陈梦渔的判决，宣告他无罪，那一年他90岁，第二年陈梦渔病逝。
钱行素签名照
（图片来自闵行档案公众号）
那时，“矮脚雌虎”钱行素已经故去18年了。
最近我还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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