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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边打芦柴】当年,我是知青……(十三)(方世岳)

2017-09-23 作者:方世岳 知青情缘




江边打芦柴


  立冬以后,田里的农活相对空闲,邗江县统一组织沿江片公社社员去江边打芦柴。陈庄队由陈勤带队,队员有我、陈玫、大明、陈秀华和常宝。


  12月6日,清晨四点半钟我就起身,吃过早饭,收拾好行李。我们2男4女一支小队伍整装出发。天还黑乎乎的,我们已来到施桥摆渡口。等过摆渡的人很多,这时候过摆渡的人都是去江边打柴的。过了河,我们就一直向东南方向挺进。东方天已依稀发亮,我看到各条乡间小道上都行进着急匆匆的人群,阵势还真不小。我走在我们六个人的最前面,我的背包外面捆扎了一口大铁锅,到江边烧水、弄饭全得靠它。其他人分别带了米、菜、油、铁锹、小桶等,弯刀每人一把,大明还带了一块磨刀石,磨刀不误砍柴工。


  走着走着,天就大亮了。我们队伍的前后左右,全是忙着赶路的打柴工。我想起了伟大领袖的诗句:“东方欲晓,莫道君行早。踏遍青山人未老,风景这边独好。”当年解放战争,伴随着百万雄师下江南的支前民工大军,车轮滚滚不也是这种阵势吗?今天,呼呼的风声代替了20多年前的枪炮声,我也融入去江边砍柴大军的洪流之中。


   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近中午时分,我们步行抵达目的地——江边芦柴滩。各队人马放下行李,人人手持弯刀立即投入砍柴之中。按事先丈量好的各队起止界线,我们六人一字排开,像割麦一样挥镰于芦苇,不一会就渐渐没入芦苇丛。我割芦技术不佳,渐渐被落在后面。大明、陈玫割得快,她们完成自己任务后,又折回头救援我,帮我解了围。个把小时后,我们眼前的一大片芦苇就全部割倒于地,远处的江岸线隐隐约约露出了水天一色的江边奇景。


   割倒的芦苇均长有一丈开外,我们两人一组将其并拢分成许多把,再用我们带去的草绳将其头尾捆扎。捆好后,我们先搬了几捆芦苇在地上铺成厚厚的两层,又将另外的芦苇树立起来,搭成人字型棚子。棚子中间用一排直立的芦苇相隔,我和常宝睡小半边,4个女社员住另外大半间。


   靠近我们住的芦棚,我挥锹在地面上向下挖了个锅腔体,准备支锅。江滩芦苇地很好挖,我贴着地面先挖了个半球型的坑,然后将带来的铁锅紧紧按了上去。紧接着我又在旁边挖了个长方型台阶,可容烧火者蹲坐在下面,最后将锅腔下面的排火道慢慢修齐,弄了个出烟通道,一个野炊灶就大功告成了。


  蓝天白云,四下里分外安静,偶有几只大鸟“嘎!嘎!”地大声叫着从我们头顶上空掠过。陈玫用桶拎江水来洗锅烧水,柴草就是芦苇末梢下脚,点火就着。新灶因泥土潮湿,刚烧时四处冒烟,一锅水烧开后,灶就烘干了。我们六个人用3斤米煮饭,饭熟后盛了起来再用锅烧青菜。开饭时,江滩边,各队打柴工都聚在一起,大家手捧大碗坐在才割下来的芦苇上,美美地饱餐起来。


   一个下午都忙着砍柴,任务是明摆着的,谁先割完,谁就可以休息。虾子哈来的,手持弯刀割了半天芦苇,我的腰都直不起来了,真累得够呛。


  吃完晚饭,天就完全黑了下来。一个个住人的芦棚外面,都挂起了防风的桅灯,星星之火一闪一闪地在江滩上绵延到好远好远……



割芦和捆苇


 天将晓,江滩上的黎明静悄悄。我独自钻出了芦棚,眼面前江天一色,仿佛凝结成了一块半透明的水晶体。我舒展双臂,深深地吸了口江边上清晰的空气。地面上结了一层白霜,残留在上面的芦苇根茬,顽强地在白霜中昂起头。我选了块平整的滩面,抽根去掉头尾的芦苇,权当齐眉短棍,将几路拳棒练了一通。感到身上微微出汗,我才停止晨练。


  昨天我贴着地面挖的野炊锅灶几乎被白霜掩没。我用芦花将灶台上厚厚的一层霜花掸掉,然后在铁锅里放水煮稀饭。天亮了,每个芦棚里都有人出来忙早炊,四下里飘逸的炊烟在江滩上连成一片漂浮的白纱。人们互相招呼、嬉笑,给原来安静的江滩带来了人气和活力。


  稀饭烧好了,每个人端着碗乘热喝粥,既饱肚子又驱赶寒气。用急火烧出来的硬头米粥,米一颗一颗,没有熬烂,吃起来非常带劲,连小菜都用不着。


  铁锅里稀饭装完后,我放水进去洗锅。倒洗锅水时,我双手将铁锅从地面上拔起来,走到远处去倒掉。陈秀华端着饭碗边走边喝粥。她大大咧咧地一脚踩进了空锅腔。众人哄堂大笑,陈秀华却板着脸,一本正经望着我们。考较她手中的一碗粥一点也没豁出来。看着陈秀华作鼓正经,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大家更是捧腹大笑。


  上午,各队都忙着把摊派的芦苇收割干净。大明带来的磨刀石可派上了用场。割芦苇是非常伤弯刀刀口的,一大早,她将我们6把弯刀都磨得锃亮。弯刀磨过后锋利无比,大家割起芦苇来得心应手,很快就完成了我们的收割任务。一望无际的江滩上,昨日连绵不断的芦苇帐无影无踪,只有无数顶临时住人的芦棚耸立在蓝天白云下面。


  下午,我们用江滩上一种藤蔓和茅草搓起绳子,将割倒的芦苇捆扎起来。每个芦苇捆都有一人双手合拢般粗细,我们在它的丫根、拦腰、末梢紧紧地捆上三道绳索。每个芦苇捆都捆得很牢实,如捆得搭酱,后天拖滩时中途散开,那可就麻烦了。


  等把芦苇全捆扎完毕,天也渐渐暗了下来,不知不觉一天又过去了。我们忙烧晚饭,烧水洗涤。一盏盏闪亮的小马灯又像天上的星星被我们摘到了人间,挂在一座座人字型的芦棚上。


  我和常宝简简单单地洗脸洗脚后,就钻进了芦棚。地面上码了有二尺多高的芦苇作垫被,我们在上面又铺了层薄被,一点也不冷。耸立起来做壁的芦苇捆一个紧挨一个,密不透风,睡在里面倒很安逸。大家一时都睡不着,陈勤让我讲个故事给大家解解闷。我想起了明太祖朱元璋当初落难时的乞丐生活,一段《珍珠翡翠白玉汤》的传说就在静静的芦苇棚中将劳累的砍柴人都送进了梦乡…….



籴柴和拖滩


  一觉醒来,我从芦棚里探出身子,只见四下里一片白茫茫,静悄悄的江滩上下起了好大一场雾。连绵不断的芦棚均淹没在雾海之中,几座邻近的芦棚顶,忽隐忽现仿佛是茫茫雾海中航船的桅尖。地下如同雪花一般的霜结得很厚,我轻轻地踩上去,留下一串清晰的脚印。我在江岸上挥拳舞棒、腾挪蹦跳,混身热气腾腾,头发和眉尖上结起了一层亮晶晶的白霜。太阳升起来了,和煦的阳光将浓罩在江滩上的雾霭撕开,洒在湿润的江边大地上。


  吃完早饭,我们就开始忙籴柴。每一捆扎好的芦苇中都有不少折断的芦苇梢、芦花和杈枝,必须将它们抽出来,保证大捆芦苇料柴的齐整。整整一天,大家都忙着做这籴柴的活儿。这活儿并没有割芦和捆苇累,但因量大,每一捆都必须过手籴柴,大家忙得不亦乐乎!今天一定要籴柴结束,重新捆紧扎实,明天就要开始拖滩了。


   因为我们只带了一口铁锅,要弄饭,又要烧菜,真有点忙不过来。中午大家一致同意煮菜饭。我淘了5斤米,洗了十几颗青菜,斩斩碎一齐下了铁锅。大火烧开后,我先放香油,在放盐,用饭铲拌匀,盖严锅盖,用文火闷饭。中午开饭时,锅盖才打开,香味就直往每个人的鼻子里钻。我们六个人你一碗,她一碗,狼吞虎咽,笑声不断,最后吃得个锅碗瓢尽,连锅巴都抢而食之。陈秀华锅巴未抢到,她冷冷地来了一句:你们到没有把锅铲抢得吃下去!


  上江滩的第四天,砍柴大军统一行动——拖滩。拖滩就是将齐刷刷的芦苇料柴搬运到江边的码头上去。靠什么来搬运?就是靠我们每个人的肩膀和一根扁担!


  上午吃饱早饭,各人用挑绳将捆紧的芦苇拦腰勒起来,芦苇大头朝前,尾梢向后,用扁担系紧两边。众人排成队,齐声吆喝:“拖滩了——!”扁担上肩,挑起来就迈开步,一个挨着一个前进。芦苇的头高高翘起,尾梢微微贴地,好像拖地而行。后面的挑担紧跟前面的担子,谁也不能中途歇下来。途中扁担换肩也不能停下来,我们拖滩一口气必须挑到底。


  江岸上拖滩的大军,像一条长蛇逶迤向前,前不见首,后不见尾,只见无穷的芦苇在蠕动。有人打起了号子,前呼后应,整个长蛇阵在欢快地向着江边方向游去。


  此行向何方?目标正前方,江边上那一排边的红房子——XX财政科。我在拖滩的队列里,随着大家一肩头将芦苇挑到目的地。我们把它码到堆子上去,等待日后有大船来将芦苇运送到祖国各地。


  扁担一头一个捆紧的芦苇把,拖滩的担子并不算太重。但远路无轻担,虽时近隆冬,一个时辰连续挑下来,虾子哈来的,我的内衣都湿透了。



拖着料柴归


  一夜东北风呼啸,芦苇割尽的江滩,空旷旷无所阻挡,江风肆虐逞威。我们拖滩将料柴送完后,就开始将地面上的残断芦苇和碎屑芦花等扒到一起,扎成一个一个大扒篓。在那计划经济的年代,烧草得不到保证,用这些残苇碎芦烧大灶好得没话说。它们是我们这趟江滩割苇的报酬。


  我们将地面上芦苇屑末全扎进一个个扒篓后,就用扁担一头一个挑往江滩上红房子码头。在码头上我们将扒篓堆放整齐,码好后做上标记,等今后联系好船从水路上运到施桥。我们再用板车将这些扒篓拖到庄上,分给各家各户作为越冬的烧柴之用。


  送完最后一对扒篓,住了5天的芦棚也被我们拉掉,并将它们也挑至江边。江边打芦柴,大功告成。我们来时带了50斤米,现在还剩下5斤多米,我将米全部下锅,在江边烧最后一顿菜沓饭。


  正当我们准备饱餐一顿,打道回府,远处大道上来了一辆板车。拖板车的是我们队里虎子的妈老毕,人还未到,哇哪哇哪的喊声早就传了过来。


  “老毕,你的嘴局真好,我们还未动筷,你就赶到了!” 我边淆锅盖边对虎子妈说道。


   陈秀华冷冷地冒了一句:“她迟来一步,就给她喝洗锅水!”


  老毕放下板车,冲到陈秀华跟前,大声嚷道:“你活嚼大头蛆,看我来撕你的B嘴!”


  陈勤忙从中打岔,盛了堆尖一大碗菜饭递到老毕手中:“你是来接我们回家的吗?”


  “不!我是来拖料柴的,队里建仓库,料柴计划批下来了。” 她从怀里掏出一份盖有鲜红大印的公社介绍信。


  吃过午饭,我与老毕一起去江边红房子财务科领取批准的料柴。料柴整整装了一板车,我俩用麻绳将它们紧紧捆绑在板车上,老毕拖板车,我套上车绳在车旁帮助拉车,我们融入砍柴大军返乡的洪流。


   因道路不平坦,一路颠簸,料柴之间摩擦较小,又极易打滑,结果我们上路不久,板车上捆好的料柴一会儿歪到车半边,一会儿又滑到车尾部,老毕板车的大把很难掌握,头上都急出了汗。我把滑到车尾的料柴向板车前面推移,板车前面吃重,车把必须拎着往前拉,老毕直喊吃不消。她将车把往上翘,一下翘狠了,柴捆全滑到车尾。板车重心后移,板车把昂上天,手按车把的老毕都被带离了地。


  我赶忙跑到板车后面,双手兜住车框的下面死劲往上抬,才把板车扳平,让高吊在车把上的老毕落到实地。我把车绳重新收紧,老毕拖起来还是感到车尾吃重。她让我爬到板车头柴捆顶上,让我这个100多斤小伙子把整个车的重心移到前面,这样老毕才觉得板车好拉。


  我坐在柴捆顶上,一点也不敢搭浆,双手抓紧屁股下的料柴,生怕一大意从板车顶上滑下来,那下洋相就要出足了。我在车顶上冻得够呛,好容易熬到了施桥摆渡口。老毕停稳车,我小心翼翼从上面滑了下来,帮助老毕将板车往渡船上拉。


  上渡船怕出事还是差点出了纰漏。满载料柴的板车上渡船时,两只车轮未能一下子滚上渡船,结果板车卡在了渡船和码头岸沿的中间。板车随时都可能翻滑下大运河,众人发出了一阵惊呼!幸亏船老大有经验,他用撑船的竹篙紧紧撑住渡船,不让它离开岸边。我和靠近板车的社员下死劲扳动板车的钢圈,有人帮老毕拼命将板车往渡船上拉,齐心协力满载料柴的板车终于被拖上了渡船。


   渡船起航,稳稳地驶向彼岸。虾子哈来的,陈庄,我们回来了!


作者方世岳 系扬州赴邗江插队知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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