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情缘（9） （祝康）

阁楼情缘（9）

作者：祝康

语音：原野

        自从中国实行改革开放政策以来，我们与世界的联系更加紧密了，此时，远在北美洲大陆上的美利坚共和国西南部城市洛杉矶，正在发生着一件与当年的知青，现在的“忆梦兰悦大酒店”连锁总部总经理孟达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故事。

        从美国来中国长沙寻亲的美籍华裔女孩孟忆兰（卡罗琳.莎）手捧着父亲当年送她的生日礼物，那本彩色连环画册回到洛杉矶后，想着如何通过这本连环画册找到父亲，可是若大一个中国，地广人多，这无疑似如大海捞针一样难！

       2007年09月这天中午，在洛杉矶405大道，有一位亚裔姑娘走在宽阔的人行道上，两边高大的梧桐树影遮住了她那张沉思在幻觉中的脸，她走得很慢，一家一家看着两边的琳琅满目漂亮的橱窗店柜，她隐约记得以前在这在条街上曾经恍惚见过一家写有“孟”字招牌的中国餐馆，以前她并没有留意，现在知道孟字是自己的中国姓氏，她今天是特意来寻找这家餐馆的。当走到了405大道与好莱坞大道交接处，找到了这家名叫“孟阿姨中餐馆”的小饭店。

       因为没到中午用餐时间，店里没有客人。姑娘走到吧台处，只见一名小伙子在守店，她用中国话说：“请问，你们餐馆有南京特色菜吗？”她记得长沙儿童福利院孙院长说过她是被人贩子从南京火车站抱抢的，想来自己应该是南京人。

        小伙子热情地说：“不好意思，我们是沪菜馆，只有中国上海菜。”

        姑娘一听，不免有些失望。但是店员小伙子告诉她上海和南京很近，只相距300公里，只有洛杉矶到旧金山一半的距离，两地人的口味很相似。

        姑娘点点头，拿起菜谱看了一下，说：“那好吧，我点一份葱香牛肉蒸饺和一碗上海罗宋汤吧。”

        店员小伙写好菜单，交给了后厨师傅。姑娘停顿了一会儿问店员小伙：“你们店名叫孟阿姨中餐馆，你们饭馆经理是姓孟吗？”

        小伙子显然很奇怪她怎么会问这个问题，但是见这位华人面庞的女孩并无恶意，出于礼貌，他回答说：“是的，我们老板姓孟，请问您也姓孟吗？”小伙子倒挺机灵的，顺便也问了她一句。

        没想到眼前这位姑娘竟然点了点头，说：“是的，我也姓孟！”

        店员小伙热情地笑着说：“你和我们老板五百年前是一家呀！你点南京特色菜，请问你是南京人吗？”

        姑娘一边仔细地打量着饭馆里的摆设，一边自言自语地回答道：“严格地说，我可能是中国南京人吧！”

        听姑娘这么一说，店员小伙睁大了好奇的眼睛，这姑娘怎么连自己是哪里人都不确定呀？就又问姑娘：“你是从南京来美国读书的吗？”因为来店里就餐的年轻人，几乎都是从国内来美国读书的。

        姑娘说：“我是美国人，从小在美国长大！”

        姑娘看着墙上挂着的中英文书写的《孟娘中餐馆服务店规》。

        店员小伙听到这儿不由得多看了姑娘一眼，觉得今天这位姑娘和平常来的顾客不太一样，自己是个男孩，又不好意思多问。于是他用上海话朝在后厨房里帮忙的妈妈喊了一声“姆妈，侬快点过来一趟！”

        小伙子妈妈用毛巾擦着双手应声从后厨跑出来，用上海话问儿子：“啥事体呀？”

        小伙子用上海话跟妈妈轻声说了几句，妈妈赶紧走上前把仍然站着看店规招牌的姑娘拉到就近吧台的一张餐桌旁，说：“姑娘，请坐这儿吧！”随后回过头对小伙子说：“儿子，你开车给四十街区8号露伊丝家订的餐菜送去吧！”小伙子答应一声走了。

        原来这位女阿姨店主不是别人，正是二十年前从上海到美国洛杉矶讨生活的孟达二妹孟慧，她开始在中餐馆给人家洗盘子，后来有了些积蓄，看中了这里来美国求学的大学生特别多，开了这家中餐小饭馆，生意还不错。今天并不到用餐时间，平时没有顾客光临，所以她就在后厨帮忙做点另活，现在店里进来一位顾客还是个中国姑娘，也觉得挺奇怪的。

        今天也正是因为“孟阿姨中餐馆”的店名，吸引了刚从中国长沙寻亲返回美国的孟忆兰的光临，原来在她生活的城市里竟然还有着这样一家中餐饭馆，以前经过这里，并没有过多注意，现在让她感到好像有种神灵的力量在支使着一样来到了这里。在国外寻亲，哪怕碰到一个同姓的人，也觉得是一条宝贵的线索，今天她就是想见到店里的孟阿姨，看能不能找到一点点寻找父亲的线索。

        此时有女服务员从后厨给姑娘端上来一份葱香牛肉蒸饺和一碗罗宋汤，送到她的桌上，热情地对她说：“姑娘，这是你点的菜，饺子刚蒸好，有点热，请慢用吧！”

        姑娘说声“谢谢”，开始用餐，她觉得这家小饭馆的中国饭菜特别可口，慢慢享用着。

        姑娘舀了一汤匙上海罗宋汤慢慢喝着，问女阿姨店主：“请问您就是这家餐店的主人孟阿姨吧？这个店子您开了多久啦？”

        孟慧坐在吧台前，听儿子说这位姑娘也姓孟，所以她已经悄悄打量了这位姑娘好久了。她的穿着打扮以及年令都象似中国来美国的留学生模样，必竟孟慧来美国很久了，她一眼还是能看得出，这姑娘在气质上和说中国话的口音上，还是和大陆来的孩子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孟慧总觉得眼前这位姑娘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有些像自己的哥哥孟达，特别是在她笑起来的时候，扬起下巴，嘴角明显往上翘，那种开心的神色，似乎和孟达年轻时一模一样！哥哥这几十年来莫非找得就是她？不过，天下难道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想到这儿，孟慧回过了神，和谒地回答着姑娘的提问：“开了有十多年了，你从来没有来过吗？”

        姑娘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孟慧特意追问道：“你家就住在附近吗，怎么今天来这儿吃饭啦？”

        姑娘实话实说：“我家就住在前边一条大道上，今天我是特意来这里吃饭的！因为您的店名叫孟阿姨饭馆，我也姓孟！”

        孟慧若有所思的“噢”了一声，突然心里惊了一下，这女孩真得姓孟？原来她是奔着“孟”字来的，这更坚定了她原先的猜测，觉得姑娘确实有些长得像自己的哥哥了！

        听说陌生的亲缘之间有先知先觉的过人感知能力，王慧相信自己眼光敏锐的判断力，她与姑娘之间应该有一种亲和力在吸引着彼此，虽然姑娘看似心平如水镜，但是她能觉察到她进入这间餐馆四处打量着的那种眼神，似乎在探寻着什么，也似乎有一种好奇心在吸引着她。姑娘肯定不是为了吃饭才来这里的！

        姑娘坐得离吧台很近，与老板娘孟慧交谈很方便。孟慧想让姑娘说说自己的故事，所以试探地问她：“听你的口音，你不中国大陆来的留学生吧？”

        她边用餐边说：“我的美国名字叫卡罗琳.莎，是一名被美国夫妇在二十几年前从中国长沙儿童福利院领养的孤儿。”姑娘忘记了用餐，眼睛也渐渐湿润，她说：“这次我从中国长沙寻亲回来，才知道自己姓孟，”姑娘慢慢地向孟老板娘讲诉着自己在美国成长的经历。

        孟慧惊奇地一边听着姑娘的讲述，一边在心里捉摸：这位姓孟的姑娘是被美国夫妇从长沙儿童福利院收养的，那不太可能是哥哥丢失的女儿了！

        当姑娘来结帐买单的时候，王慧亲切的对姑娘说：“姑娘，不用付钱了，今天是我请客了！”

        姑娘一愣问：“为什么”

       “ 姑娘，中国有句老话，说一笔写不出两个孟字嘛，今天你也是奔着我的店名来的，我们有缘分呀！”说完孟慧开心地笑了起来。

        眼看姑娘用完餐要离开了，一次百年相遇的机遇即将错过的时候，血缘关系的神奇与奥妙让孟慧顿时心里觉得失落了什么！在姑娘即将走出饭馆的一刻，孟慧突然想起应该问问姑娘叫什么名字！虽然她们之间毫不相识，这么问不太礼貌，不过即使只有0.01%的可能性，孟慧也不愿意放弃！

        姑娘似乎也觉得不甘心就这么离开，她感到与孟老板娘彼此有一种亲合力！有自然科学家认为，血缘是在处于两种不同环境下成长的“遗传因子”信息传递下的生物所寻求的互相联系的潜在纽带，无论承认与否，这条纽带似乎将孟慧与孟忆兰在关键的时刻，发挥了亲和力，于是她叫住了姑娘，请姑娘坐下，说：“姑娘，你的一举一动，特别是笑起来的模样，很像我的哥哥孟达，他在二十多年前丢失了女儿，现在年令差不多应该和你一样大！不过她不是在长沙丢失的，是在南京火车站丢失的。”

        姑娘听到这句话，“呀”了一声，吃惊地张大了嘴巴，南京火车站，父亲叫孟达，终于对上了，难道这就是今天让她鬼使神差来到这里所要得到的信息吗？

        孟慧继续说：“他的女儿孟忆兰刚五岁，在南京火车站让坏人抱抢走了！她爸爸在车站流浪整整一年找寻女儿，但是至今也未找到女儿！”

        姑娘听了又惊又喜，自己不正是从南京被抢卖到了长沙吗？知道眼前这个和谒可亲的孟姓女老板一定与自己有故事！她应该毫无顾忌地把自己的身世一切告诉老板娘，所以不等老板娘问自己，姑娘就主动说：“我的父亲叫孟达，我就叫孟忆兰呀！”

        孟慧惊叫了起来，高兴地从吧台坐位跳了下来，急迫地问：“你就是在南京火车站被坏人抱抢走的小忆兰吗！”姑娘激动得点着头，不过孟慧想天下同名同姓的人太多了，为了慎重起见她又追问了一句：“你知道你父亲名字确实叫孟达吗？”

        于是姑娘从手袋里拿出一本很旧但是保持得很平整的彩色连环画册，翻开了第一页，她抚摸着画册，充满深情地对孟老板娘说：“这是我的亲生父亲孟达写给我的生日祝词！上面有一个中国名字，叫孟忆兰，那就是我！”

        孟慧从姑娘手里接过这本让人揪心且让人珍爱的连环画册，看到了上面写着一行工工整整、字迹清秀的钢笔字，这就是自己哥哥亲笔写的字，她太熟悉哥哥的字迹了，她现在可以确定眼前这位姑娘就是哥哥苦寻了二十多年的亲生女儿孟忆兰！

        孟慧激动得双手握着了姑娘的手，生怕她再丢了似的，紧紧地握着不松开，半晌，她才对姑娘说：“姑娘，你的爸爸就是我的亲哥哥，他是上海知青，当年去了黑龙江插队入户，结婚后生下了你，在回上海的路上你被坏人抢走了，你丢失了以后，他在全国各地苦苦寻找女儿二十多年了，一直未有你的音讯！”

        “现在可好啦，他终于找到自己的女儿啦！”孟慧抱着孟忆兰又惊又喜地痛哭了起来！

        孟忆兰此时也完全相信奇迹在今天发生了，她知道自己与父亲在黑夜里苦苦寻觅的那个天亮的开关终于在异国他乡的“孟阿姨小饭馆”里打开了！天亮了，她的目光寻找到了自己父亲所在的那个“方位”，那里就是中国第一大城市－－繁华美丽的大上海！

        营业时间到了，客人也多了起来。姑姑孟慧领着侄女孟忆兰上了楼进了孟慧的卧室，姑姑拿出了孟忆兰爸爸的照片，递给了忆兰说：“看看吧，这就是你的父亲孟达去年的照片！”

        孟忆兰双手接过了父亲的照片，仔细端详着爸爸和谒慈祥的脸，似乎唤醒了几多的儿时记忆，岁月像一把利刀,无情地在父亲的额头刻下一道道沧桑，那条条皱纹里包含着对女儿的思念与牵挂！

        孟忆兰把这些年来自己的成长的经历告诉了姑姑，也把前些时候去中国长沙寻找亲人的故事讲给了姑姑听，姑姑也把父亲与她妈妈的故事细说给了孟忆兰听，姑侄两人又哭又笑地从中午一直聊到了傍晚。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晚上凌晨两点左右，孟达在“忆梦兰悦大酒店”上海总部十二楼卧房睡得正酣，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一看号码是从美国打来的长途，不知二妹处有什么急事发生，立即手抓起话筒，刚想问什么事，那边传来了二妹妹激动兴奋的声音，告诉了他天大的一个好消息，自己的女儿在美国洛杉矶找到了！

       听到这个好消息，孟达下半夜没有合眼，第二天就登机飞向了美国洛杉矶，孟达与二妹孟慧买了两大束鲜花送给孟忆兰的养父母，感谢他们的养育女儿之情。孟达也见到了梦寐夜思整整二十五年的女儿，孟达父女相见时的感人场面，让抱养孟忆兰的美国夫妇也唏嘘不已，差点掉泪！

       在美国认亲旅游后，孟达领着女儿孟忆兰回到了中国上海，首先去了黑龙江甩泡子村将忆兰母亲的骨灰盒捧回了上海，落葬在了上海宝山公墓。又接来了孟忆兰在美国的养父母陪同他们去中国和地旅游，都吃住在孟达各地的“忆梦兰悦大酒店”里。孟达与美国养父母商量同意，将孟忆兰的户籍迁回了中国，加入了中国籍。办完了这些事后，孟达和忆兰父女把忆兰养父母送到上海国际机场，亲自送上飞往美国的飞机，并商量明年再来中国相会。孟达说了忆兰与梦兰当年医院抱错孩子的故事，让两个姐妹相认，两姐妹果然相处亲热，如同亲姐妹，见此情景孟达心里非常欣慰。这些事办完，孟达基本把公司管理事务转交给了女儿忆兰和梦兰，孟达自己退居二线当顾问。两个女儿把公司业务管理得很有成就，业绩也月月上升。

       最后的故事：孟达听说当年在虹坊街相处的女友，招工进厂的小丽后来找了一个同厂的有权有势的王科长，因小丽天生丽质，又性情活泼，厂里的男同事都喜欢她，被王科长生忌，关押在小黑屋里，疯了。后又遭王科长抛弃，小丽父母年事已高，无力照应她，天天在家里疯疯颠颠，孟达就将小丽接到了杭州办的孤儿院里，腾出一间房间，派人照料。又闻咸猪头铁拐李因残疾下岗，他也将咸猪头安排在孤儿院里当食堂门卫，照看库房。

       如今，七十岁的孟达奋斗一生，事业有成，女儿孟忆兰也回到了身边，现在他也把公司担子完全交给了两个女儿，他舒了一口气。他来到了小兰的墓前，点上一把香，放上两个糖麻球，告诉她这一切，请她在天国放心，最后他对亲爱的妻子说：“我现在就是放心养老了，待到海角天涯时，我就去陪你到永远，再也不分开！”（全文完）

后记：
在人生之路上，走过的脚步，与其去追忆，与其去嗟叹，与其去悔恨，倒不如再努力一把，给自己另一段美好。

作者简介

祝康，于1969年去吉林省龙井县智新公社长财大队七队插队落户，1974年招工进了国营吉林省开山屯化学纤维浆厂任工人，1977年后在厂工会工作直至2005年退休，退休后入户回到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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