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常庆：吉尔吉斯斯坦重回“总统制”，仍然面临换了靴子如何走路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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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者在"欧亚新观察"2020年10月15日发了《吉尔吉斯斯坦动乱频发的深层次原因：靴子不合脚》一文，是说因为国情不同，西方国家可行的政体未必适合于吉尔吉斯斯坦。最近吉修改宪法条文又恢复了总统制。独立近30年，国家政体一变再变，不断寻找适合于国家稳定和发展的政体，这是可以理解的，但付出的代价也是可观的。中亚五国在苏联时期经济相差不大，现在拉开了距离。各种条件不错的吉尔吉斯斯坦，现在已经远远落后于哈萨克斯坦等国。这与国家政治不稳定和缺乏有能力的领导人有很大的关系。扎帕罗夫在2021年1月10日总统选举中从17个参选人中脱颖而出。1月16吉官方宣布他为正式当选总统。国家政体通过全民公决由议会制改为总统制。这是一个很大的变化。扎帕罗夫以79.23%的得票率当选，说明吉民众希望他能领导国家走出危机，使国家稳定与振兴。
不过换了靴子还有如何走路问题。因为吉尔吉斯斯坦这些年积累问题不少，道路并不平坦，很多问题亟待处理，需要小心、耐心和恒心去解决，防止半路翻车。笔者认为，扎帕罗夫总统起码要解决以下问题：
一、当务之急是弥合国家分裂
吉尔吉斯斯坦有650万人口，其中有一二百个政党，2021年总统选举竟有17人参选，这在世界上是不多见的。每位参选人背后都有一个政党或团队，各有各的主张，代表一部分人的利益。获胜的扎帕罗夫如何将这些政党或人员的主张拧成一股绳，共同建设自己的国家是件很难的事情。
独立近30年来，吉尔吉斯斯坦国内已经“自由化”，国内管理虚化，政令难行已经成为常态。时而发生地方领导人被架空或绑架的事件。腐败严重。在中亚国家中，吉尔吉斯斯坦被称作是“最民主”的国家，而“民主”在这里成为无政府主义的代名词。扎帕罗夫恐怕首先要解决政治无序、政令不通的问题，十年议会制证明在吉水土不服，重回总统制是人们痛苦的选择。一度备受赞扬的议会制并没有带来国家政治稳定和经济发展以及人民生活改善。
中亚五国同时起步，30年实行总统制的其他国家政治基本稳定，经济有不同程度的发展，说明中亚国家的历史和社会现实需要纳扎尔巴耶夫那样的强人政治。国家要有统一的目标，有强有力的执行手段，如果只为个人或小集团的利益各行其是，国家是搞不好的。吉尔吉斯斯坦当务之急是弥合分歧。但这项工作很难。“自由”思想已经在吉尔吉斯斯坦成为常态。虽然各国和各种势力都反对“铁腕”，但没有强力措施，总统府一再被冲击的事件还会发生，国家乱象仍难以制止。扎帕罗夫怎样做？是对他执政的第一个考验。
二、疫情的考验
疫情对各国都是不得不面对的问题。各国国情不同，结果也不同，世界上最发达的大国美国由于不够重视，成为世界上患病和死亡人数最多的国家。舆论普遍认为，应对疫情不力是特朗普下台的重要原因之一。与美国相比，吉的疫情是小巫见大巫，但在中亚国家中是最为严重的。至2021年1月14日，患病人数已经达到83857人，死亡人数为1381人。百人患病率已经达到12.9%。按百人患病率来看，吉尔吉斯斯坦在中亚国家中是最高的。疫情严重影响了吉经济发展。该国聚宝盆之一的伊塞克湖旅游区的旅游业以及与其相关的餐饮、宾馆、交通运输等行业损失惨重。
劳务移民汇款是吉另外一个外汇主要来源，疫情使其收入急剧减少。国内很多行业用工减少，许多中小企业停工、裁员，造成失业人数增加。为防止疫情扩散，国际和国内公路交通受阻，造成商品短缺和物价上涨，人民生活水平下降，社会问题随之增多。
吉政府虽然对疫情防治很重视，但由于财力不够，医务人员缺乏，各级政府各有所思所想，致使疫情仍在蔓延。2021年1月以来，每天都有几百人患病，1月14日一天就死亡134人。遏制疫情不仅是人道问题，也关系到社会稳定与国家发展。
疫情牵动着每个家庭、每个人的心，渴望新政府能采取有效措制止疫情蔓延和逐渐减少。这项任务并不比凝聚国民团结轻松，因为它不仅是吉尔吉斯斯坦一国问题，也是国际性问题，人员往来难于阻止，疫情就容易扩散。疫情是国家发展的一个拦路虎，可能是扎帕罗夫总统最近一两年必须面对和亟待解决的问题之一。
三、解决南北矛盾，考验新总统智慧
南北地区矛盾是一个多年存在的老问题，如果处理不好，吉尔吉斯斯坦的稳定与发展就会成为泡影。
吉独立30年，甚至追溯到苏联和更长时间，南北地区就存在矛盾。吉尔吉斯斯坦是由七个部族组成的国家，南部三个，北部四个。南部以农耕经济为主，北部以游牧经济为主。南部经济相对落后，北部经济较为发达。苏联政府在处理吉南北矛盾时，采取政府高层领导南北各有一人的平衡政策。
独立后，在阿卡耶夫执政时期和巴基耶夫执政时期也采取这种做法，不过也正是当时领导人在这个问题上处理不当，再加上南北经济差距拉大，导致阿卡耶夫被南方人推翻和取代，巴基耶夫被北方人推翻和取代。据传巴基耶夫曾想动用南方军队攻打吉尔吉斯斯坦首都比什凯克。纳扎尔巴耶夫劝阻并帮助他逃亡白俄罗斯，由此事可见南北矛盾之深。扎帕罗夫是北方人。
如何使南方民众特别是政治家和部落首领配合其执政，即使不能解决多年存在的痼疾，能使矛盾缓解也好。新总统能将南北整合成统一力量发展国家，也是功莫大焉。
四、发展经济是当前紧迫和长期的任务
经济是稳定政治和社会的基础。吉尔吉斯斯坦国土面积19.8万平方公里，人口不多，只有650万，有好山好水好牧场，美丽的伊塞克湖浩淼如海，每年旅游季节人满为患。高山牧场具有发展绿色畜牧业的有利条件。离城市不远的雪山是建设高山滑雪场的理想场地。该国还有丰富的金矿、铁矿、煤矿和其他矿藏，本应该是个富裕的国家。前总统阿卡耶夫想把它建成“东方的瑞士”并非是毫无根据的戏言。
可是独立30年来，由于国家治理不当，几次大的动荡，经济并没有大的发展，人均国内生产总值只有1200美元左右。“东方瑞士”成为乌托邦。如果说国内在稳定时期经济仍在发展，但2020年由于疫情和政治动荡等原因，经济下滑严重。亚洲开发银行说它的经济下滑10%，世界银行说下降7.5%，该国财政部说下降5.3%。不管下滑说法有多么不同，经济处于严重危机状态是无法否定的。吉有专家说，吉目前情况像上世纪90年代初独立时的情况，这种说法有些言过其实。1993年笔者到过该国，看到的经济确实困难，商品奇缺，多数居民靠面包加盐水过日子，连吃个鸡蛋也是奢侈。
目前吉经济是困难，一些物价上涨了，有些商品断货了，但有钱还是能买到东西的，而不像独立初期那样有钱买不到东西。如果目前经济状况不能改变，政权稳定就很难保证。发展经济和改善人民生活是扎帕罗夫总统当前和长期必须解决的问题。如上述，吉有发展经济的较好条件，只要有较好的政策，克服民粹主义，实行对外开放，改善投资环境，经济就会很快出现转机。欧亚发展银行预测吉2021年经济会增长4.4%，就说明存在快速发展的可能性。说吉短时期内成为“东方瑞士”，被看成是笑谈，不过从长远来看，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在人为嘛。
当前克服经济短缺，恢复旅游业和矿业，使过境贸易尽快运转起来，使投资环境尽快改善，是解决经济困难的最重要的工作方向和任务。扎帕罗夫总统并非不知道这种情况，但任务如此艰巨，受制约的因素太多，很难毕其功于一役。不过，他有六年执政时间（或许做得好，能像纳扎尔巴耶夫总统那样执政多年）解决问题。政治稳定了，经济发展了，人民生活改善了，国家的地区和国际上才能有地位。这是国际政治亘古不变的真理。
顺便说一句，笔者几次访问过吉尔吉斯斯坦，感到这是一个花园式的国家，比什凯克是个花园城市。可是最近有报道说，比什凯克成为雾霾笼罩的魔鬼般城市，笔者感到惊讶和悲哀。管理不到位，经济落后，环境跟着倒霉，民众也跟着遭殃。笔者多么希望比什凯克能回到花园般的美丽，成为一个祥和安谧的城市。
五、安全问题特别是打击“三股势力”任务繁重
吉尔吉斯斯坦独立30年来始终受安全问题主要是非传统安全威胁的困扰。国内长期的“民主化”“自由化”气氛，在周边邻国加大对“三股势力”打击的情况下，吉成为“三股势力”的避风港和安全岛。吉尔吉斯斯坦年轻人受境外势力蛊惑前往阿富汗和中东参加“圣战”的人数也不少。这些年吉尔吉斯斯坦对外国资助其经济发展缺乏正确认识，少数人存在仇视心理。这就是为什么该国一旦出现动荡，外资企业首先就会受到冲击，中国人在其受到的伤害事件可列举不少，甚至有外交官和出差官员死于非命。大使馆还受到“三股势力”威胁。
吉如果不整肃国内安全环境，会使想到其投资的人望而却步，而自身资金短缺，资源开发和技术进步怎能解决？扎帕罗夫总统宣称的执政理念中，有欢迎和保护外资的内容，这是明智的，愿能付诸实施。
六、搞好与俄罗斯和周边国家关系也相当重要
众所周知，吉尔吉斯斯坦与中亚周边国家间存在边界纠纷，曾发生多次边界冲突。仅2020年一年就与塔、乌两国发生边界冲突，甚至军队都参与。吉尔吉斯斯坦与哈在过境运输问题上也存在矛盾。在吉议会选举后和总统选举前，俄、哈等国并不看好扎帕罗夫，希望热恩别科夫不要辞去总统职务。这不能不给扎帕罗夫心里留下阴影。
不过，在国际政治中国家利益是第一位的。俄、哈等国还是希望与吉保持良好关系，在吉抗疫等方面给予帮助。扎帕罗夫也表示，俄在吉的地位不变，吉俄是盟友和伙伴，是亲密兄弟关系。俄罗斯深谙美国和欧盟在吉的影响很大。避免在自己南部后院出现敌对政权，巩固盟友关系，与其保持友好是一项战略选择，在当前吉尔吉斯斯坦困难的情况下，俄罗斯会帮助解困，其他中亚国家也是如此。尽管中亚国家与吉存在矛盾，但中亚稳定对各国都很重要，这是大局。中国在帮助吉克服困难方面责无旁贷，做了大量工作，关于这方面事实众所皆知，不再赘述。
2021年1月16日，吉尔吉斯斯坦官宣扎帕罗夫正式当选总统。此前两天，扎帕罗夫宣布了自己的12点执政目标，其要点也是维护稳定、发展经济、改善与俄罗斯等国保持友好关系等。希望扎帕罗夫总统能兑现自己的承诺，领导吉尔吉斯斯坦走出困境，使自己成为“纳扎尔巴耶夫式”的领导人，而不要当吉尔吉斯坦的’特朗普”。靴子换了，路还要靠自己走，结果如何，将会由历史检验。
(作者：赵常庆，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欧亚社会发展研究所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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