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斯图亚特的神秘画师 ▍殷晓媛《赫马弗洛狄忒迷宫》【四】
“那么，接下来呢？”
“F3。”
“什么气息？”
“‘亚麻仁油在阴暗房间弥漫的气息’。”
画中的苏格兰女王玛丽·斯图亚特，身着宝蓝丝绸鲸骨大蓬裙，十字架如同晨星浮现于裙褶上方，黑天鹅绒绣金披肩端庄而矜持地压住羊腿袖妩媚的线条，法式头巾小帽下镶蓝宝石的秀发宛如浮雕金丝。
西尔莎·罗南扮演玛丽·斯图亚特
“一路上有个大腹便便的富商跟我胡侃，说他听坊间传闻这是绘制卢浮宫壁画的‘亚眠的科林’（Colin d'Amiens）的手笔，我若买下来会大赚一笔！他却竟然不知科林在巴黎的时间整整在玛丽女王一个世纪以前，真是一大笑话！收藏家不懂基本的历史是滑稽的。”来客看起来年轻气盛，设计繁复、镶有宝石饰边的披风和提花织锦的马甲说明了这种傲气来源于家世和品位。
“那也许只说明名画不是他的专长罢了……不过这样的人即使一掷千金，我也不会让他碰一下这张画。有人认为是尼古拉斯·希利厄德（Nicholas Hilliard）的作品，毕竟他曾画过玛丽女王肖像，你觉得有可能吗？”
“金匠的儿子、一个装潢无所不用其极的恋物狂，他的作品不是拉夫领就是布满整个画框的珠光宝气（诸如伊丽莎白一世“凤凰”“鹈鹕”两首饰肖像一类），手势和神情也充满了法国式的浮夸，还有那幅他的妻子看起来愚蠢而轻浮的爱丽丝——他是断然画不出来这样沉静的玛丽女王的，他1578画过的《被囚禁的玛丽女王》，简直就是妖魔化，有人说他也画过之前玛丽女王在位时期的肖像，但是因为担心自己的前途用颜料遮盖起来，弄成了某个爵士的肖像……”
伊丽莎白一世“鹈鹕”肖像
“那你认为是谁呢？”
“如果我必须猜出正确的画家，您才会考虑把这幅画卖给我的话，我猜弗朗索瓦·克卢埃（François Clouet）吧！首席宫廷画师Jean Clouet之子、《法王奥地利的伊丽莎白》（查理九世皇后）等系列名作的作者。事实上，希利厄德的技法就是受到他的影响。虽然举世所知的是他画过去年幅玛丽女王的肖像，《Mary, Queen of Scots in White Mourning》 《法王弗朗索瓦二世和苏格兰女王玛丽一世》但这一幅和他绘制的穿红衣戴珍珠长链的玛丽女王风格最相似：线条纤朗、贵而不靡、神情清冷、仪态持重。这张画像上玛丽女王容光焕发，唇若胭脂，看上去比红衣的那张还要年轻，后者年代在1558 到1560之间，因此应该在1558年4月与法国王太子弗朗索瓦成婚和1560年12月已登基成为弗朗索瓦二世驾崩之间。”
François Clouet: Mary, Queen of Scots
“你说得不无道理，可惜它并不是克卢埃的作品，所以很遗憾你今天带着重金而来却要败兴而归了。”
“您确定不是克卢埃的作品，还是在戏弄我？”年轻人并不急于走出老人打开准备送客的门，将手有力地把在门框上，说，“那请您告诉我，这是谁的画作？”
“有何必要骗你？”老人说，“是我的作品。”
“您说什么？”年轻人惊得眼珠子差点掉出来，“那怎么可能？您怎么证明？”
“如果我能证明，你就得把带来的金币都留下，空着手回去。怎么样？”
“那当然，长一回见识，值得！”
老人将他带到一个大房间，墙上所有画都蒙着猩红的丝绒，从上面落满尘灰，可以看出它们绝不轻易示人。
他揭开最靠近门口的一张：“这是1543年9月9日，女王斯特林城堡小礼拜堂举行的加冕典礼的场景，那时她才几个月大。”
这幅画采用了对称构图，整个加冕大厅沉浸在一种沉香色的光调子间，壁毯上的独角兽、戴项圈的猎犬、独角兽和大角鹿在茵绿背景上形成一片白晃晃的晕影，它们前面站着。圣坛前纯正绛红色王座上坐着还是婴儿的玛丽，穿着蕾丝荷叶边的绸缎礼服。从天鹅绒斗篷围着她的脖子，从王座黄金扶手上垂下，柔顺而华贵。她像一朵山茶被放置在这万人景仰的位置，一道阳光落在她肩头，苏格兰资历最老的天主教神职人员——红衣主教David Beaton神情庄严站在她面前。
“人生难料……这位主教大人后来诗被George Wishart的信徒刺杀了吗？”
“是的，”老人说，“现在你相信是我的作品了吧？”
“您怎么会知道玛丽女王加冕现场是什么样的？”
“因为我就在那里。”
“我不太敢相信。”
“当时我还是一名学徒，承蒙师父——一位德高望重的工匠器重，和几位其他人一起，受詹姆斯五世征召，为斯特林城堡天花板上装饰的橡木的斯特灵头做一些加固措施。加冕仪式当天我就在城堡中——瞧，画中站在角落上背着手的这个少年就是我。”
“那时您看起来十三四岁。后来还画过玛丽女王的御像吗？”
“这整间大厅——都是。”老人揭下一块罩布，是玛丽女王1548年在去往法国的航程中，她背向观者面向天海茫茫，两名衣着华丽的宫廷侍卫在她身后伫立，一名女性侍从正在整理她的裙褶；一张是她与弗朗索瓦二世大婚的场面，地点在巴黎圣母院，皇家华盖和两侧壁毯点缀着百合花，玛丽女王身着自己一生钟爱的颜色——白色婚服（当时传统为红色婚服，其它颜色也有使用，而白色则为丧服之色，玛丽女王惊世之举深受诟病），婚礼由波旁红衣主教、鲁昂大主教主持，特里沃卢奇奥红衣主教、 巴黎大主教发表演说，高喊着“Largesse”的传令官向出席婚礼的皇亲国戚抛洒各式黄金的金币雨……
“那场婚礼您又是以什么身份参加的呢？”
“我买通了一个铃鼓表演者，让他临场装病，于是我替代了他。”他指着后排那个穿着表演服、有些瘦削的自己。
“难以置信！”来人说，“我查阅过相关记载，陈设、仪仗、贵宾身份确实如画中……我感到惊讶不已的是竟然女王人生中每一件大事都有您在场，而且还都是以不同身份，您真是神通广大，令人钦佩不已！”
“谈何容易……”老人慢慢把这几幅画罩上，“有的地点是在苏格兰，有的在法国，还有的在英格兰。为了混进她的周围，需要消息灵通、人脉宽广，不仅要东奔西跑、还要伪造身份、要乔装改扮。”
“是什么原因让您如此倾其所有去绘制玛丽女王的一生呢？”
作者简介：
殷晓媛：“百科诗派”创始人、智库型长诗作者、“泛性别主义”写作首倡者、中、日、英、法、德多语言写作者。中国作家协会、中国诗歌学会、中国翻译协会会员。代表作有11000行长诗“前沿三部曲”、六万行结构主义长诗“风能玫瑰”等。出版有第四部个人诗集：《印象之内，物象之外》、《它们曾从卓尔金历中掠过》、《前沿三部曲》、《播云剂》（百科诗派创派10周年年鉴系列）及多部译著，最近一部为2018年8月纽约New Feral出版社出版的《成为一条河流》（Bill Wolak著），著作被美国、英国、德国、法国、俄罗斯、爱尔兰、新西兰等国一百余家国家图书馆、世界顶级名校图书馆和大使馆大规模收藏。主持“2018人工智能纸魔方”（六国语版）视觉设计+行为艺术项目，所发起“百科之友主题跨界创作工坊”创作出各类综合文本、摄影、绘画、装置、音乐、对联、朗诵、书法作品一百二十余件。曾授权其独家翻译诗歌的包括美国、瑞典、爱尔兰、英国、澳大利亚、西班牙、阿根廷、印度、日本、古巴、洪都拉斯、哥伦比亚、玻利维亚、厄瓜多尔等的50余位国际诗人。2018年独自游历全国名山大川，包括全程徒步登顶泰山。俄罗斯国家图书馆采编部部长T.V.彼得鲁先科将百科诗派著作誉为“横贯当代中国诗坛的百科诗学主义之强流”，多米尼加国家图书馆馆藏发展部部长Glennys Reyes Tapia则称之为“博大文化代表、书志编纂研究瑰宝”。
主要长诗作品：
前沿三部曲——Nephoreticulum (《云心枢》)；Polysomnus (《多相睡眠》)；Enneadimensionnalite (《九次元》)
风能玫瑰十六传奇——Iki of Bashō, Wabi of Muramasa (《武芭蕉，雌村正》)；Seepraland (《锡璞拉群岛战纪》)；Wind Quencher (《止风之心》) ；Hanoi Tower (《汉诺塔》）；Turkana (《图尔卡纳》) ；la Byzantine(《拜占庭野心》)；Doppelganger Duet（《自他体二重唱》)；Lapland Blood-soaked（《血沃拉普兰》)；The Space-timeOptimization Bureau(《时空优化署》)； Disappearance into Atacama (《盐湖疑踪》)；Twin Flames（《双生火焰》）。
殷晓媛2018年主要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