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网关机,年轻人在网络世界待不下去了|腾讯新闻谷雨数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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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拨回到三年前,我们可能还没有意识到,随着疫情的蔓延,手机会以如此强势的姿态嵌入到我们的生活。
扫码、线上办事、网课……当居家办公和学习变成了一项不定期发生的事情,手机则是完成一切的连接器。
与此同时,“控制不住自己玩手机”“一看社交平台就生气”的情绪也伴随着产生。
当手机变成无法切割的一部分,我们的生活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01
永远在线、永远连接的生活
你可能也有类似的感受:
智能手机就像一个时间黑洞,打开再关闭,几个小时就过去了。
根据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CNNIC)的统计,2010年,全国网民的每周上网时间是18.3小时,相当于每天约2.6小时。
到了2021年,最新数据是28.5小时,变成了每天约有4个多小时在网上。
这只是大家的预估,实际使用恐怕远远不止。
硬件低廉化、流量费用降低、网速变快、公共服务需要……种种因素结合,将手机变成如今生活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离不开、躲不了、也戒不掉。
另一方面,手机里的App也总在想尽办法留住用户的注意力。近在眼前的例子,就是我们使用手机的动作变成了“刷”。
打开各种各样的App,首页的信息流让网页可以“无限滚动”,无论你刷得多快,永远也无法滚到尽头。
不喜欢这一个,那就继续刷下一个。在算法的加持下,总会有令人感兴趣的东西源源不断地推送到面前。我们沉迷手机的时间越来越长,一旦拿起就很难放下。
根据一份中国青年报的大规模调研,62.8%的大学生每天玩手机的时间超过6小时。还有15.6%的人表示自己每天玩手机的时间在10小时以上,睡觉时间都没这么多。
1948年间,一位名叫莫顿的修士做了这样的论断:
“我们生活的这个社会,其运作的原则就是要挑动人体内的每根神经。
并且让它们维持在最高度的人为紧张状态,要把人类的每个欲望逼到极限,并且尽量制造出更多新的欲望与人造的渴求。
为的是要我们的工厂、出版社、电影公司以及所有其他从业者制造的产品来满足这些欲望和渴求。”
这段话或许正好能够反映当下数字社会的一个负面:手机提供了源源不断的诱惑,让人觉得疲惫又难以停止。
02
如何终止负面情绪?一群年轻人尝试数字戒断
割舍手机为什么会这么难?
问问自己的话,我们在意的应该不是短信、通话这些联网功能,而是联网的那部分。一项2022年的调查显示,占用大家时间最多的分别是短视频、移动社交和手机游戏。
如果把社交的定义延伸得更广,短视频应用或许也可以归类到其中——我们在上面观看别人的生活。从时间占用来看,社交可能是我们上网时花费流量最多的部分。
与此同时,攻讦、谣言也随着便利而生。
一份针对美国成年人的调研显示,仅有5%的受访者相信社交媒体利于他们的心理健康。此外,86%的人不期望靠社交媒体来支持自己的心理健康。
疫情进一步放大了负面影响。病例新增、病毒演化,浏览这些坏消息已经够让人心塞了,还得随时提防被相关谣言和网暴中伤——观点不同,立马线上对垒。一顿手机玩下来,所到之处,都有争吵。
有学者的研究就发现,长时间浏览疫情相关信息,焦虑、抑郁、压力等情绪指数就整体偏高——因为好消息真的不太多。
极端的争论越来越多了,仿佛哪里有互联网,哪里就有争吵。当负面情绪逐渐膨胀的时候,有人会想:那就干脆关机吧。
在豆瓣小组,一群想要逃离网络成瘾的年轻人,尝试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来摆脱负面影响——“数字戒断”。
比如关掉朋友圈,不再浏览社交网站上的内容;直接抛弃智能手机,改用老人机;或者关闭软件的某些功能,只发短信或者打电话。
在“远离屏幕计划”的简介里,组长这样写道:
“花为什么是香的,草为什么是绿的,螺蛳粉为什么是臭的,并不是因为屏幕。”
当过多投入到网络世界的时候,他们意识到自己可能失去了一些能够直接触碰到的实体乐趣。
远离屏幕计划简介/豆瓣
小组成员们正在从信息过载的网络世界里逃离出来,回到三维的空间里感受生活。
设想一下,如果不能使用手机点外卖或者使用社交软件,则意味着需要去附近的小店购物,和相熟的朋友线下见面——这是被社会学家项飚称为“附近”的东西。
以往我们回到家,紧闭大门,网络让公共领域看似延展到整个地球,实际上是缩小到宅在家里。“附近”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逐渐消失的。
这些戒断数字的年轻人试图通过远离手机的方式,重新找回他们的“附近”。
03
远离技术,就能得到幸福吗
在反技术依赖小组里,也有很多“真香”时刻。
某项政务办理只需要在网上提交材料,所需要的流程从一个月缩短到半天。发帖的博主因此感叹,“如果因为沉迷手机就因噎废食直接抛弃技术,那究竟是我们在使用手机,还是手机在驯化我们。”
在小组里,诸如此类的情景还有很多:心心念念的家乡特产美食变得便捷易得、地图软件和网络订房的便利为自由旅行提供了基础……由此我们有了另外一个思考,大家焦虑、沉迷和痛苦的根源,归根结底是因为使用手机吗。
一项对北京居民的调查显示,手机成瘾程度与焦虑、抑郁状态密切相关。上瘾度越高的人,通常也会表现出更高的焦虑与抑郁指标。
其他研究可以进一步印证:手机成瘾与焦虑抑郁并不是单向的因果关系,二者相互影响,互为因果。
同样也会有人好奇,抛弃手机之后呢?一切变得好起来了吗?
《美国经济评论》(American Economic Review)发表了一篇实验研究。
停用社交软件之后,这些用户焦虑与抑郁现象的确改善了。但这一成效,老实说,不太大。
换句话说,令我们陷入焦虑的或许不是手机本身,而是更为本质的生活状态。
戴维·考特莱特在《上瘾五百年》如此剖析:“瘾品贸易盛行于一个饥渴心灵取代了饥饿肚皮的世界。”
“日子过的无聊痛苦的人比忙碌满足的人更容易想要转换精神状态,就像被囚禁的动物也远比野外自由的动物更容易去食用麻醉剂。”
[1] Vorderer, P., Krömer, N., & Schneider, F. M. (2016). Permanently online–Permanently connected: Explorations into university students’ use of social media and mobile smart devices. Computers in Human Behavior, 63, 694-703.
[2] Meier, A., & Reinecke, L. (2021). Computer-mediated communication, social media, and mental health: A conceptual and empirical meta-review. Communication Research, 48(8), 1182-1209.
[3] Jun, S. (2016). The reciprocal longitudinal relationships between mobile phone addiction and depressive symptoms among Korean adolescents. Computers in Human Behavior, 58, 179-186.
[4] Allcott, H., Braghieri, L., Eichmeyer, S., & Gentzkow, M. (2020). The welfare effects of social media. American Economic Review, 110(3), 629-76.
[5] Khazaei, F., Khazaei, O., & Ghanbari-H, B. (2017). Positive psychology interventions for internet addiction treatment. Computers in Human Behavior, 72, 304-311.
[6] Peng, J., Xiao, Y., Zhang, J., Sun, H., Huang, Q., & Shao, Y. (2022). Benefits of counting blessings in basic psychological needs satisfaction and subjective well-being of prisoners. Psychology, Crime & Law, 28(2), 198-213.
[7] 《生活在“成瘾”时代,我们都是猎物》,新京报书评周刊
https://mp.weixin.qq.com/s/h6hmy0Sne0CacJQip-QosQ.
[8] 《在技术成瘾的社会中,你躲不了无处不在的“赌博机”》,新京报书评周刊
https://mp.weixin.qq.com/s/QdiM8WRJQfcyJhZWhfCUWA
[9] 《「上瘾」消费,围猎年轻人》,人物
https://mp.weixin.qq.com/s/rDDMEwnSbqgBMtHKyqFvKA
[10]《上瘾五百年》,戴维·考特莱特,薛绚译,中信出版社,2014年8月
[11]《我们为什么上瘾》,迈雅·萨拉维茨,丁将译,理想国 | 海南出版社,2021年9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