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源水：冰火二爷（下）乡村人物系列之二

枣乡纪事

他，曾经因损毁下游村防洪土坝、排除本村洪灾险情险些丧命，一时间成为村际英雄；他，曾经因拐走残废军人的女人过牢房；他，靠钻落实政策空子，赖上油田闹了个病退职工；他，不惜坑害一个善良的公职女人骗贷，毁掉这位女人和她两个孩子的前程……

从年轻时遭非议、挨毒打、坐牢房的冰点，到财大气粗说三道四的燃点。他具有传奇色彩的人生经历，带给村人的却是诸多的疑虑和无奈的思索。——题记

(续昨)

冰火二爷（下）

也该着是二爷时来运转。一晃几年过去后，就迎来了落实政策的机遇。开始，他本想哑巴悄声地去单位找点动乱时欠下的工资。到公社写外出住宿证明信时，我和办公室的邻村老乡金德叔提醒他：先看看现在当权的人们，是否知道你以前的真实身份，如果不知道就要求恢复工作。我们还帮助他在派出所注销了户口，取走了户籍卡片。其实，我们只知道，他本来就是一年一续合同的临时工，中断的合同就与单位没有关系了。可我们看到他那饱受吃饭穿衣困苦的样子，意识到，这有可能是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真闹出个果来，也给本地减少一些不安定的因素。

你别说，无牵无挂的二爷，又在上访“高人”的指点下，翻穿着衣服跑东营、上北京到接待上访地方，装疯卖傻地闹腾着说，自己是文革受害者，并声言必须与康世恩对话等等。工作人员根本不了解他的秉性，看到他声泪俱下的样子，便产生了怜悯之心，饭时安排他吃饭，天黑又安排他住宿。二爷深知人多势重的道理，在后来的上访中，他结识了五六个不同情况的人，有组织地与落实政策的工作人员纠缠。因原始档案遗失无档可查，来原籍调查人们也倾向于让油田为他解决生计问题，因而没有提供真实的档案依据。这样以来，就成了油田系统落实政策中的一个老大难问题。最终，以快刀斩乱麻的方式，没凭没据地为他办了个病退。后来提及这段经历，他无遮掩地坦白，当时他想到的就是，既便问题得不到解决，他靠吃上访这碗饭也挺知足的。

几千元钱的补助金和按月开钱的好事到手后，二爷的姻缘也动了起来，村里人也不知道他跟人家聊了个么炮，一位在职工作的女人带着两个孩子走进了他的家门。这位心地善良的女人，不仅有高于其它行业的固定工资收入，还有发放农村小额贷款的权力。加上二爷海天海地的吹呼和酒肉相夹的接待，很快就与分管一方信贷工作的人们混熟了。先是大包大揽为村里的人们办理贷款事宜，后来就试着冒名顶替为自己贷款。在全村第一个购置大型彩电，在全公社第一个购买私人小汽车。再后来又买下了带拖挂的大汽车，倒卖食用油、贩卖汽油柴油和开经营作坊。还在村里买下了好几亩地的宅基，盖上了全村一流的大瓦房，在院里竖起高杆子安上了高音喇叭，每天一大早在播戏曲播新闻之余，高兴了就谈论评议某人某事几句，生气后又免不了叫骂几声。每天酒足饭饱之后，二爷也学会了摆谱和享受，一天到晚呼三叫四地喊着家人为他服务，就连继儿的女朋友在他家时还要为他洗脚。一时间，就像无所不能的圣人，财大气粗和不可一世的样子。

钱大气粗的二爷还孝心大发，要求在外工作的大哥回家迁坟，要将埋葬多年的爹娘挖出来，平半摊钱为老人重出大丧。受到拒绝后，又将外人不知根系的好多陈年旧事搬出来，与大哥上法庭打官司，最终又不了了之。村人们对这事的评论，多数人都说他是吃饱了撑的。我和父亲因为多次善意地批评他，引起过他的反感，喝酒后甚至到我们的门前指桑骂槐地闹腾过。

好时光延十几年之后，二爷的女人就因随意放出的贷款无法按时偿还受到了处分。当查清多笔无法收回的贷款，都是二爷与其女人，假借本村和邻村村民的名子，甚至是私刻公章私章为自己贷款时，女人又受到了开除留用的处分。至此，村里的人们才知道二爷大手大脚花钱折腾，并不是自己搞经营赚到了什么大钱，人们只是对他葬送一个善良女人的前程感到婉惜。

对于女人带过来的孩子，开始时二爷还算是满够意思的。窜活着为大孩子安排工作，为小孩子跑到部队上找关系争取当技术兵，村里人对他这种充满人情味的做法都比较赞赏。后来不知为什么，二爷由原来到大孩子的工作单位请负责同志关照，转到了时常去孩子的单位无理取闹，最终闹的大孩子失去了工作。小孩子由于在部队没能学上技术，复员后也没有找到理想的工作……

有一次，他到市府大楼办什么手续，在楼梯上遇到了我，抓着我的手说：“前些年你二爷犯傻，对不住你们……”我回敬他说：“你过去对我们家也有过好处，全都过去了。能住下的话，我请请你……”

说真的，他咋闹了个“病退”回家之后，对我父亲还是感恩載德的。看到父亲到镇驻地买过冬取暖煤时，他主动从熟人那里借来筛子，一气筛出了上千斤的煤沫。他反感父亲，主要还是在他与他大哥闹矛盾时，嫌父亲在中间说了对他不利的公道话。而我，看到他在村里喝三道事的时候，总是冷嘲热讽地挖苦他，从而使他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

前几年，二爷寿终正寝了。一时间，他那曾经火火爆爆的院落宁静了，他充满传奇色彩的人生经历，给村人留下了诸多的疑虑和无奈的思考。（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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