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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阳 | 闭塞的美国心智

甘阳 雅理不读书 2021-02-18



❑  甘阳

十年前,爱兰·布鲁姆的《闭塞的美国心智》一书在美国出版史上,曾创下仅精装本即售出五十万册,同时在纽约和巴黎两地的每周畅销书榜上都高踞榜首几达一年之久的纪录。但此书会弄得如此名声大噪,在一开始实在是谁也没有想到的。事实上该书在一开始连出版社都找得非常困难,最后是Simon and Schuster出版社接下来,一般都认为这主要是因为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索尔·贝娄为该书写了序言的缘故。

目前的这个书名实际也是出版社强行加上,虽然布鲁姆当时不喜欢这个书名,但现在看来出版社显然高明,因为布鲁姆本人偏爱的原书名实在又长又枯燥:《高等教育如何导致了民主的失败,如何导致今日大学生心灵的枯竭》(How Higher Education Has Failed Democracy and Impoverished the Souls of Today's Students),这个书名虽然保留作为副题,但已很少为人注意,许多人甚至往往忽视了这本书的主题其实是关于高等教育与民主政治的关系,或民主政治下的高等教育危机。顺便说一句,目前的中文译本干脆就没有保留英文版的这个副标题。

不管怎样,在一开始,很明显从责任编辑、市场经理到出版社老板都并没有看好此书,因为初版只印了万册,于1987年上市。然而奇迹突然出现了,当年4月26日《纽约时报》每周畅销书榜上竟出现了《闭塞的美国心智》,列名非小说类第十三位,同天的《华盛顿邮报》同样出现该书,列名第八。而此时初版的一万本还有三千本根本还在库房!出版社老板惊得眼镜都跌破,他后来承认说,他从事出版几十年,还从来没有听说过一本书印行一万本,上市仅七千本就已上了《纽约时报》畅销书榜的事。

▲  图为《闭塞的美国心智》的中英版

颇有名气的自由派政治教授巴伯(B.Barber)在一篇评论中曾说,《闭塞的美国心智》是“最动听、最精致、最博学,而又最危险的传单”(a most enticing,a most subtle,a most learned,a most dangerous tract),这个说法大体代表了后来美国自由派知识界与媒体对该书的基本评价,即把《闭塞的美国心智》看成是美国保守主义的文化纲领。不过我自己最吃惊的一个发现是,在我曾读到的无数“围剿”布鲁姆的文章中,“最恶毒”的一篇恰恰是布鲁姆自己的大师兄,查发(Harry V.Jaffa)写的。自由派学者无论如何攻击布鲁姆其人其书,几乎无人攻击他自己是同性恋这一点,但Jaffa的文章却尖锐问布鲁姆,为何大肆批判摇滚乐等等却偏偏不提同性恋问题,在查发看来同性恋才是第一大敌。
说起来,布鲁姆的第一本书就是与查发合作的《莎士比亚的政治学》,可见当时两人关系的密切。以后分道扬镳,倒也并不单纯是个人关系问题,而是因为查发代表的所谓“西岸施特劳斯派”历来认为布鲁姆代表的所谓“东岸施特劳斯派”根本就是尼采的信徒。
不管怎样,布鲁姆本人当然从来不承认他是保守主义。
2000年4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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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 二二不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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