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训天：“膏药爹爹”逸事补遗

请点击左上方“鸿渐风”关注我们

空无一人的陈家大院早已破败不堪

“膏药爹爹”逸事补遗

文/喻训天

《竟陵陈家大院的“膏药爹爹”》一文在《鸿渐风》发表后，引发众多邻里、亲朋、乡友的关注点评。其实，限于篇幅，“膏药爹爹”的好多故事并未在文章中反映，但它却象电影情节一样，不时在我脑海中闪现。

“膏药爹爹”德卿、善炎的名字就是忠孝仁义、乐善好施的代名词，风流倜傥，英俊潇洒是他的身影，撑起陈家大院一片蓝天的是他的德性品行。他离开我们已经整整42年，不管是陈家大院的后人，还是街坊邻居，无不满怀崇敬，缅怀这位逝去的长者。   

现再补充若干膏药爹爹的逸事，以回报读者的关切。

一、90年前

一天，河南某监狱，狱内发生盗窃事件。被盗物品上有特殊物质。年轻的典狱长坐在院中的椅子上，面前架子上放着三个一样的水盆。他让犯人依次从他面前走过，挨个洗手，洗哪一盆由自己决定。膏药爹爹目光如炬，不怒而威，不一会，窃贼承受不了心理压力出来自首了。

一个死囚犯在临刑前，请求见自己母亲最后一面，典狱长居然同意，只派一名狱警护送回家。他还敢将犯人放回家过年，让犯人自己走回来。

这就是我的膏药爹爹。

       监狱内的一切都被邻近绣楼上的胡小姐看在了眼里。胡小姐书香门第，秀外慧中。胡小姐抛出了绣球……膏药爹爹信守承诺，没有抛弃脸有雀斑的舅婆。几十年后，他绘声绘色地讲他和胡小姐的故事，依然有一份遗憾和不舍郁结于他的心中。虽然舅婆也是不错的知识女性，家里也是法院背景，读过书，是法院的书记员……

二、80年前

80多年前，膏药爹爹的母亲去世，举行了一场豪华的葬礼。棺材在家中停了三个多月，成匹的白色丝绸用来包裹尸体，堂屋布置得庄严肃穆。香火大蜡烛燃烧了三个多月。膏药爹爹请来的第一批客人居然是各路丐帮帮主！请他们喝酒给他们赏钱，要他们维持秩序……

三、70年前

1

 一个病人被抬上船，膏药爹爹与船老板商议包船从汉口到天门的价格。这个病人就是膏药爹爹的侄子，巧哥的父亲。病人得的是肺结核病，上船前人就不行了，很快……

为不让船老板发现，膏药爹爹像模似样地安置病人“吃喝”，发出“病人”的哼声，和“病人”睡一个被子。后终于穿帮，但行程已过半，加价赔钱，成功将“病人”弄回了家。

这边丧事尚未完毕，那边哭声振天！膏药爹爹的堂弟，如臣叔的父亲在汉川被土匪杀了。劫匪只是越货，一句“你认不认识我？”因回答不合劫匪意，遭来杀身之祸。膏药爹爹只身前往汉川与土匪谈判，交赎金将“人”带回。此时如臣叔尚未出生，将孤儿寡母接过来。后来，竟臣叔，如臣叔和膏药爹爹从此情同父子。

2

1951年盛夏，天门的乡间小路上行走着两个男人，20多岁的人头戴草帽身背背包，打着绑腿，40多岁的长袍马褂，头戴礼帽。这两人进村便打听，村上有没有长包生疮的人？到家里帮人贴膏药，一分钱不收。教病人如何使用，并留下几张。

“天门街上陈先生的鲫鱼膏药对长包生疮有奇效！”的信息开始在乡间流传。但街上的人不知道，也不相信。膏药爹爹带着我的父亲以这种徒步送药，免费医治的方法向外推广他的鲫鱼膏药。他们用了整整两年的时间使鲫鱼膏药的信誉慢慢建立起来。开始，街上的人只是去看热闹，看膏药爹爹养的鸟。由于太多的乡里人寻上门来买陈先生的鲫鱼膏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街上的人才试探性地去买鲫鱼膏药。

       膏药爹爹从来不向任何人推荐他的鲫鱼膏药，也不许家里人向外宣传。但凡用过鲫鱼膏药的人，但凡接受过陈先生医治过的人，无不交口称赞鲫鱼膏药的神奇和陈先生的人品。膏药爹爹用脚和汗水趟出了鲫鱼膏药的信誉，他的品行人格才是他最大的资本。

膏药爹爹的“鲫鱼膏药”（作者收藏）

四、60年前

1

城关的工人俱乐部常有篮球比赛，总是由各学校体育老师组成的教工联队独占鳌头。后来这个地位受到财贸联队的挑战。财贸联队主要是财税商贸系统的人，税务局的陈长子和商业局的冷明山比较厉害。税务局与商业局这一左一右两个大院落70多年前也是陈家大院的房产。保险公司和商业局这两边一点也不比住18家的陈家大院差。三座陈家大院中间有耳门相通。保险公司这边房屋的后人多在外地和海外，于是将如臣叔一家赶走后收归国有。

商业局这边是陈家的另一房头，同样人都在外，最后的房主是陈鸾章（以前一直以为叫南昌）。鸾章伯与膏药爹爹年纪相仿，曾就读于黄炎培先生创办的立信会计学校，是旧军队的团级军需官。解放后主动将房产全部交公，在这个地方办起了会计学校。我父亲是会计学校的第一批学员，后来成了学校的老师。

鸾章伯是天门会计学校的创始人，后来又办了民办中学，作为地方上的开明人士，鸾章伯还是人大代表。几十年来并未因家族和身世受到牵连，与膏药爹爹形成鲜明的反差。只是住在陈家大院里的鸾章伯仿如外姓租客一般，从不过问陈家大院发生过的大小事情。

右：膏药爹爹；中：丫头幺（陈士林姑姑）；左：作者姐姐（摄于1959年）

2

      60年前，膏药爹爹带着我和老家gaga爹（舅婆的父亲）喝茶聊天。膏药爹爹在曾经担任过法官的丈人面前十分轻松，不时开着玩笑……

突然，我的小脚婆婆进来了，进门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老家（ga）爹赶紧上前将她扶起来。我的婆婆是倒退着出的房间，紧接着是三舅婆（陈士林的婆婆）进来照此行礼。

我吓了一跳！原本轻松的气氛变得很沉闷。我不知道这是干什么？柜子上的老式座钟发出“嘀嗒，嘀嗒”的声音，它仿佛跟我心跳的频率一样，我感到了害怕。出房门，门口还有多人。后来膏药爹爹告诉我：“晚辈第一次见到长辈要行跪礼。”  有幸目睹了“跪礼”，但不明白为什么只有女的才如此？

膏药爹爹挑着担子送12岁的端哥步行30里去卢市中学报到，一阵风雨淋成落汤鸡。到了学校，方知还没到开学时间，无奈返回。一身泥水，膏药爹爹带他去河边洗净，寻找愿意出船的老板，包船返回县城。这是发生在1961年的事，当我在电话中向我哥落实这条信息时，71岁的端哥哭了……

左：端哥；右：巧哥（1972，武汉中山公园）

五、50年前

在肖家港码头，膏药爹爹和舅婆乘着小划子离开县城，作为全家下放的“某类分子”前往小板。来送行的有姑妈和喜珠姑妈。我妈在家收拾东西。街道上已经几次通知叫我家全家下放。父亲在“五七干校”扛不住同意了。当时我婆婆还瘫患在床，虽然我妈嘴上说陈家大院这18家走完了都轮不到我！她说你们谁家有瘫婆婆？街道上的人说：瘫婆婆可以用板车拖。虽然我家姓喻并且是工人成分，但一直被当作膏药爹爹的嫡系加以“特别关照”。但还是在暗中做全家下放的准备。

城关中学野营拉练去风波湖农场，刚走到，只见墙上树上到处是大字报和横幅标语，父亲的名字是歪写着，并打着叉叉。

我在树下，他站在房门口，我们远远地对了一个眼神。我们慢慢地接近，他悄悄往我口袋里塞了一张纸条。一个眼神，一张纸条，写的什么忘了，但记得我和我妈抬着家里的大立柜去了贸易货栈。

膏药爹爹去小板投亲靠友，“亲戚”并无血缘关系，我们喊“乡里恩妈”。“乡里恩妈”总是憨厚的一脸笑。她是膏药爹爹收养的孤儿。在膏药爹爹落难的时候，她是最死心塌地的人，没有之一。并且把这种情感传导到了她的子孙辈们。

左图：作者父亲；右图：左一：作者，中间：作者母亲，右后：姐姐燕玉，右前：妹妹美玉（1963年，膏药爹爹操持安排拍摄）。

六、跨年代

1

呀呀学语的陈士林脖子上挂着一串纸牌牌。膏药爹爹用装膏药的纸壳剪成一个个方牌子，上面写的楷书字，仿佛印刷体。膏药爹爹用线穿起来，认熟了一个字就在上面打一个勾。直到这一串字正认、反认、抽查着认都熟了才算合格。然后再换一串。认熟了的挂在一起，使认识多少个字有立体的成就感。陈士林是膏药爹爹堂哥的孙子。几年前，正在申报院士的他回来给膏药爹爹上坟，一下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跪在了泥水中。

      巧哥是我们这代人中唯一跟着膏药爹爹练过毛笔字的人，每年的春联都是巧哥执笔。我家有架很大的蒸笼，巧哥在上面写着端、燕、庆、美四个大字。黄色的蒸笼，黑色的大字在凃上桐油后闪闪发光。这四个名字都是膏药爹爹所起。

      巧哥每年生日，膏药爹爹都会带他去照一张相。从1949一岁生日，坚持到了1966年。可惜这个非常具有纪念意义的相框也被抄走了。

作者收藏的书有“端、燕、庆、美”的蒸笼

2

陈家大院的院子里有桂花、石榴，枣树、梨树、苹果树，和葡萄滕，每一株都是膏药爹爹亲手栽种。假山的石托盘里养着小野鱼，他说金鱼不好打理。天井里养着一只乌龟。这只神奇的乌龟一年最多只出来一两次。乌龟以阴沟为家，既有一个安全的环境又起疏通的作用。天井里的阴沟与东湖相通。

乌龟不再现身，阴沟堵死。只开花不结果的梨树只会疯涨，将天井里的石头一块一块地顶翻。葡萄只长藤不结果。鲁师娘养的猫在爬一块门板时，门倒猫死。至此，陈家大院开始衰落，直至石墩被盗。

 空无一人的陈家大院早已破败不堪，但膏药爹爹仍然活着，活在很多人的心里。

（责编：糊汤粉）

敬告：微信推送规则改进，看完文章点击“在看”，读者手机会及时收到公号推送的新刊文章，谢谢！

作者往期文章链接：

公号近期文章链接:

      敬请赐稿，欢迎留言（公众号“发消息”处可留言）。编辑部组建了《鸿渐风乡友群》，旨在增进编读沟通，分享信息。有兴趣者可在留言处告知您的微信号，编辑将邀您入群。本公众号投稿邮箱：[e-mai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