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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建国 2018-05-23

老编的话:今年是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50周年。本号开辟的“知青”栏目,将重点分享知青朋友的纪实性文图稿件,期待您的支持。本号对知青岁月“不堪回首”或“青春无悔”的争论不持立场,只愿意提供一个网络平台,供大家回忆、再现、追思、反省那一段以身相许的苦乐年华。


作者简介

本文作者   


       曹建国(笔名巢剑果),1953年生,湖北籍,南昌市第八中学69届的学生。1968年10月下放到江西永修县“云山共产主义劳动大学”务农,次年转入江西省生产建设兵团第八团从事农业生产,曾任营部文书,团文艺宣传队员。1973年被推荐以“工农兵学员”身份入江西省高安师范学校读书,后任教师。1979年考入江西宜春学院中文系,毕业分配在国企工作17年。1998年引进入上海教书,直至退休。曾有作品先后在《人民日报》《光明日报》《中国法制报》《中国教育报》等报刊发表。


原题

窃梨的收获

曹建国

 

 

——以此纪念知识青年“上山下乡”五十周年;  并献给曾关心与激励我的军人秦茂华与夫人黎璇

 

1971年7月,我从江西省生产建设兵团第八团三营营部(当时我任文书)调到了团部的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


报到后,团政治处王副主任让宣传股陈股长安排我和另一位南昌知青钟健龙暂时住在团招待所(钟是从团直属加制连调出的),说是要集中创作,弄台节目,等节目出来了再集中演员,准备参加全省的兵团文艺大汇演。

    

1972年江西省生产建设兵团第八团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创作组合影。左起: 曹建国(文字创作),钟健龙(音乐创作),杨晓福(独唱演员),徐子芳(文字创作) 


创作组是直接由陈股长负责管理的。最初创作组有三人,后增至四人(1972年初又从二营九连茶厂调进老三届的高中毕业生九江知青徐子芳,分工他也搞文字创作)。当时三人中除了我与钟健龙(我负责文字,钟搞音乐创作),还有一位年近40岁的农工老陈(叫陈广村,兵团成立前是原恒丰农场文工团的音乐主创,他会司鼓,还敲得一手好扬琴。曾经在江西省九江地区文艺汇演中以一曲扬琴独奏《金蛇狂舞》获得过金奖而一举成为农场的名人,而当年农场的文工团也是省农垦厅著名的文艺队伍)。


成立八团文艺创作组时,一营一连的农工老陈也在团招待所设有一铺,但他不常住(他历来不肯调动,怕失去管排灌站的职务。那活轻松,一年也就春汛和抗旱忙不到两个月,所以他要一直兼职。)因为住得远,来团部必须有地方歇脚,所以有一铺。


陈股长每次来查,他都不在,故而就很严肃地说过他两次,可他不买账,此后更不来住。整个房间里就我与钟健龙整天厮守,闭门造车,时近两个月也没弄出啥东西。我好像只完成一个对口词,一个表演唱的唱词,一个快板剧写到一半就编不下去。钟健龙也没干啥,拼拼凑凑搞了两首表演唱和一首器乐小合奏的曲子,他的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练他的手风琴上。


不过他话不多,人却有点鬼,不像我直爽干脆,起床就把床铺收拾干净(招待所里没有桌子,我们写作只坐小櫈伏在床上工作),他的床铺只要不睡觉,就永远摊满了书本和乐谱,还像模像样地在五线谱纸上放支铅笔,好像任何时候他都是刚刚离开的,一直保持着工作的状态。为此陈股长来(一般每周来两三次)很表扬了他几回,还当面叫我向他学习。可他偏立一旁,佯装茫然,心里却窃笑不语。

江西省生产建设兵团第八团政治处全体军人干部合影。前排右二为王副主任,后排右一为宣传股陈股长

 

七月下旬的一天,钟健龙收到家信,大意是说母亲病了。他想偷着回去探望两天,但又不愿请假(因为刚从连队抽上来怕印象不好),就起念想让我给他打圆场蒙混过去。当时这也让我有点为难,我也是刚从下面调来的,同样也怕被领导发现印象不好,但出于哥们义气,只迟疑片刻就爽快答应了。


而钟健龙又显出无奈,他说两手空空回去看母亲不好意思,说要是能弄点土产品带回去就更好。他问我:“听说山上连队的兄弟回家都能带点土产品,看,我们真倒霉,在团部一点办法都没有。”我明白他的意思,是希望我帮想办法,也能弄点东西带回去。于是当即建议:“走,去行动一次,到山上弄点梨子!”(这是山上连队的优势和传统,咱兵团以团部的牛头山为界,分为山上和山下,山上属丘陵,旱地多,相对条件好,连队有果树。山下一望无垠,都是水田。所以山上一般只要有铁哥回家,兄弟们总得帮忙去弄点农副产品就成了惯例)。


钟健龙一听,瞬即来了兴趣,“好啰,到哪里去弄”?……我告诉他,虽然过了季节,但前天周日我从连队回来,乘班车路过,好像看到黄金山(十连)与九连之间(靠近恒丰中学)旁边有棵单独的梨树,星星点点还挂有果子,肯定是晚熟品种“黄鼠狼”(因为在三营当文书以前我在十一连劳动期间熟悉了果树)。


“真的啊?”


“当然是真的。要不我们现在就去打打眼(踩个点)。”


“呃——,这么大的太阳,嘿会晒死人的,等明日清早凉快些再去好啵”?(他这人就这样,想么特别想,但真要付诸行动时又有点缩,毕竟是窃哟,他怵,最好希望有人送他现成的)。


“你好扇(傻)呐!”我略显不满说:“中午日头大,走路的人就少,不正好打眼踩点唦!”


此后就此无话,立马行动,我俩吃过中饭就顶着烈日出门了。

 

三个小时之后我们返回团招待所,一进门,甩手就丢了草帽,扒下滴水的衬衣与外裤,赤膊裤衩抓个饭碗急跑到团后勤处秦协理员家门口的水龙头下(这栋房也只有那儿才有自来水),各自仰头喝了两大碗。约定事不宜迟,当晚行动!而后钟健龙就去了加制连借旅行包。


行动之前,等时真熬人。五点半在团机关食堂吃完晚饭,直到七点多钟太阳才下山,不知是紧张还是心急,只见钟健龙不停地喝水,擦汗,擦汗,喝水。直到天擦黑,我俩才换上深色罩衣,背上旅行袋往十连黄金山方向走去。一路上,只要对面来车,车灯一照,钟健龙就会往我身边凑,也不知问过多少遍,“喂,人家看得清我们啵?” “呃,保险啵?”“要是这次栽了那就太跌(丢脸)啰!那我们将来就很难在团宣队混啰!”我不理他,只顾赶路。


等摸索着到了梨树底下,他又问:“兄弟,我不会爬树啷办呀?”


“不用爬树,你只顾捡梨!”


“哦——”,话刚说完,他突然一把抱住我,本来就有点口吃的他,此时更加口齿不清了:“兄——弟,你看——,看,有,有人,来——来了!”


我一把将他按趴在树下,抬头看时,只是俩过路人,相距起码五十米,抽着烟已从岔路离去。不过夜太静,说话也都能听得清。等我拽起他时,他还问:“走了啵?走了啵?”“兄弟,我们还要等几久才能弄到梨哟?”


我斜眼瞟一眼他,心里说“咋这么怕死呢?”但转而一想,也难怪,他出身知识分子家庭,父亲是教授(可惜过早离世),他平时也文绉绉的,下放到兵团又不走运分在了山下连队,自然是没经历过这场面的……于是又缓气说:“放心,只要你手快,用不了七八分钟!”


“哦,那就好,那就好。”他一边说着一边鸡啄米似地点头。


随后我把旅行袋,马桶包全打开放在地上,告诉他蹲在树下先别动,等有梨子掉下来时再动作麻利地捡。当时他很听话,真就那么一丝不苟地蹲着仰着头看着树……我摇树,他捡梨。可是当我每摇一次树,他都要连叫好几声:“哎哟!”“哎哟!”“哎哟——”因为不断会有硕大的梨子砸在他的肩上,腰上,头上,并且发出“咚咚咚”的沉闷的响声(因为“黄鼠狼”的梨皮厚,肉粗,单个相对比“菠萝青”“明月”要大要重,味也偏酸)。


梨从树上砸下来确实会很痛,但钟建龙叫又不敢出大声,只能憋着在喉咙里不断地呻吟。他呻吟一回又一回,“哎哟,哎哟,哎哟——”直叫得我心烦,又好气又好笑,心中更有些小瞧:咋这么没经历过世面呢,全兵团哪个男知青不搞点梨桃摸点鸡狗,看你阔阔的肩膀,这么魁梧的个头,怎么会这般的胆小?


直到窃梨成功,他先挑了两个马桶包背上,抢先朝前走。我只得扛个大大的旅行袋,在后面跟着。


我们一路走着,喘着,急赶路,汗如雨,都闷着不说话。只是每当有车灯闪过,有人路过,他都会本能地缩身,停住,等我近身后立刻蹿到路边,只把我往路中间挤。


等我们回到寝室已近12点钟。顶上房门,开始清理:此次收获不错,大约有一百二三拾斤梨,摔坏破损的约占五分之一。我怪他捡梨时没作区分,瘪的,粘手的应该不要,流出了水,那都是摔坏的。他却显出十二分的满足,一直憨憨地笑:“不错,不错,兄弟,够了,够了,足够了。”但当洗完了澡,削梨吃的时候,我看见他的手却还一直在微微地抖.


第二天一早,他乘上团部班车(无蓬的解放牌大货车)去了杨家岭火车站,我则每天四顿,天天吃梨(为的是加紧消灭破损之梨,烂了可惜)。结果第二天中午便开始拉稀。


这样的事以前也有过一回,那是还在三营营部当文书的时候,半夜里有同学刘解放等三人敲窗,随后从窗外塞进三大口袋梨。因为梨在知青的男寝室里是藏不住的,经常一有情况上头就会带人来搜查。而营部是最安全的,连队没人敢查,故而他们就想到我,就决定把窃来的梨暂寄放于我的床下。每次当他们要想吃时,只能熬到夜半营部静了才敢来敲窗,敲窗后再待我一个个把梨从窗口递出去。而我,则自由,天天敞开肚子大吃,结果吃得整整拉了一周的稀。

当年中国人民解放军福州军区前线歌舞团的乐队总指挥秦茂华,后调任江西省生产建设兵团第八团后勤处任行政事务协理员

 

三天过后,钟健龙回。他看到还有剩梨,便提议给两隔壁(南头团政治处孙主任,北边后勤处秦协理员家)分送点梨。这真是个好主意,一者还个人情,二者还有实惠!由此,这天我们的中饭便是在孙主任家吃的,晚饭是秦协理员夫人黎璇邀请的。


其实,住团招待所的三个多月中,我们没少吃两家的饭,特别在秦协理员家更多,每周至少四五顿,多数一天两顿都泡在他家:吃饭,聊天,听收音机(他家有台半导体收音机,从那里我们听了很多样板戏的唱段、乐曲,还有曲艺。如马季的相声,梁厚民的快板书《奇袭白虎团》等等,听得多了有的直到今天还能背。后来团宣传队集中在武装连管理,星期天我们也还经常上他家去。


他家的菜虽简单,但每顿必有四菜一汤,都是他两个读中学的女儿上机关食堂买来的,很少自家炒。可我们却觉得特别的丰盛,因为四菜里必定会有两个带肉的!秦夫人又热情豪爽,偶尔自家烧个菜,也必定会来叫的,哪怕是土豆烧牛肉,哪怕炖了一锅猪心肺汤。我们回回都满足,顿顿都吃饱!当时特感激。     


记得那天吃完晚饭,当协理员的两个女儿“啦啦”(秦小苏)“嗦嗦”(秦小路)收拾碗筷时(他们家有三个女儿,除了学名正规,在家喊的小名都是音乐的唱名),钟健龙见桌上有本垫汤碗的旧书,就顺手拿过来翻看,“咦,这是本音乐书嘛!”秦夫人黎璇见了,嘴一撇,“有啥用,都是垃圾,你要你拿去。”


一旁的秦协理员连忙伸手接过去,“这书残了,就一点歌曲,没用,我去给你拿本好的。”旋即,他进卧室取来一本厚厚的书,翻了翻,从书中抽出一张树叶书签,还有一张照片,一张纸币。看了看,又将书签插回书里,轻声地不紧不慢地说:“这书哇,是当年我刚调进福州军区前线歌舞团时领到第一个月薪水专门进城去买来的。”


说时他微闭了一下眼睛,顿了顿又说:“这纸币嘛就是当时买书找零的钱,看,还是挺新的。唉,现在都用不着了,小钟,你年轻,这书就送给你吧,有空翻翻看,说不定对你搞文艺创作会有点帮助的。喏,小曹,这张纸币就给你吧,虽然是张废钱,也算留个纪念吧!”顿了顿,他又说:“我真的希望你们把自己的爱好坚持下去,将来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应该坚持。这个我,唉,很有体会的。”说着他眼里已有点湿。


他的话虽不多,但却有些伤感(他这人就这样,性格一直内敛沉稳)。即刻,本来轻松的气氛就变得沉闷起来。此时秦夫人黎璇立马开口:“喂,啦啦嗦嗦,你俩还坐着干啥?不收碗吗!”钟健龙接过书,我接了纸币,没料到秦协理员手上的照片却被秦夫人一把抢了过去。


一转身她进房间又取来一张照片,并将两张照片排在一起, “瞧,这就是当年的我们,我是军区前线歌舞团的总报幕,他是乐队总指挥!看看,现在都是这副死样子!唉,如今这过得是什么日子哟!” 秦夫人一直叨叨絮絮,一旁,秦协理员却闭着眼把头沉到膝盖里。

 

此为取消军衔制后1969年夫妻俩从福州军区调江西省生产建设兵团第八团时的合影。(左为前福州军区“前线歌舞团”报幕员黎璇,右为乐队指挥秦茂华

 

我接过照片,即刻就有钟健龙、“啦啦”(秦小苏)、“嗦嗦”(秦小璐),还有他家小女儿“咪咪”(秦小红)五个脑袋聚到了一起。


哇,只见照片上,辉煌紫红的大幕,聚光灯下,秦夫人黎璇着高跟皮鞋军装短裙,亭亭玉立光彩照人;秦协理员一个特写:手拿指挥棒,聚精会神,戎装英俊,一脸雅气。秦夫人说:“我们这照片都是在军区大礼堂演出时,军报记者现场拍照的!”(她说话时眼里只闪过一瞬的自豪却又被长长的惆怅所淹没)


看照片比真人,真是天壤之别呀!眼前的,一个胖墩墩的,整天唠唠叨叨,分明就是个农村的大嫂!另一个忙忙碌碌,成天沉默不语,哪有专业音乐人的痕迹?我当时除了惊讶(为第一次得知的信息),还有油然升起的敬畏:没想到啊,还真看不出,原来秦协理员是正规大乐团的总指挥!秦夫人还是总报幕?现役军人啊怎么也会到这般的田地?可见啊,岁月的蹉跎还不仅仅是咱知青哦!

 

记得那一晚是我们在秦协理员家坐得最晚的一次,待回到寝室已经快十一点钟了。


回来,我一直羡慕钟健龙得了本好书,是前苏联大艺术家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写的《我的艺术生活》,他也假惺惺地夸我,“呃——,你的更好,是第一版人民币吔,说不定将来会是文物的!”“那我们换啵?”“呃——,人家送的,不能换的,以后晓得了不好!”不过有句话倒是他的真心表达,他说:“兄弟,说真咯,我们这次旋这点子梨(这次窃了这点梨)还真是蛮化得来的。”

 

他说的也是,一晃,就到了48年后的今天,眨眼,我们自己也成了老人!今天我还在想:今天钟健龙之所以能成为国内著名的原创音乐制作人,说不定最初就是受了秦协理员礼物的滋润。而我得到的这张小纸币,确实也成了文物!都过去半个世纪了,每每见着它我就倍加珍惜:珍惜那次的晚餐,珍惜那次的交谈,珍惜曾经的那段经历,更珍惜48年前那个夏夜里的窃梨!

  

这是当年秦茂华送给作者的纸币


2018年4月16日写于上海

 

(注:我在写作此文时方得知,秦茂华已于五年前故世,享年83岁;其夫人黎璇尚健在,今已88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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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图由作者提供本号推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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