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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后悔”
来源:ABC News、BBC、SBS
他认真地活,有尊严地死
如此,才对得起生命
瑞士当地时间5月10日中午12:30分,澳洲最年老的科学家——104岁的David Goodall教授在瑞士一家诊所自愿进行了安乐死,主动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他通过注射一种Nembutal,也就是巴比妥盐类药物戊巴比妥进行安乐死。 (注:戊巴比妥是一种麻醉剂,用量足够的情况下可以致死,是瑞士安乐死机构使用的主要药物。)
我不知道那样是否痛苦,亲人陪伴着他,说他很平和。吃完他最爱的鱼薯条和奶酪蛋糕,听着他最爱的贝多芬第九交响曲。
只是在面对大量必要的文书流程时,他有点不耐烦,他说:嘿,我们到底在等什么?(what are we waiting for?)
而留在这个世上的最后一句话是:这真是个漫长的过程。(This is taking a long time.)
不知道那一刻,他104岁的光阴是否会在眼前闪现,他曾说过,自己这一生,并非没有遗憾,有很多事想做,但还是晚了。尽管,他曾因102岁高龄还坚持工作而登上澳媒头条,成为年轻人楷模。
所幸,他最终实现了自己前不久许下的生日愿望,在平静和安详中有尊严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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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后悔”
在之前召开的记者会上,他说,对于这个决定,“我一点也不后悔”。
“一个人到了我这个年纪,真的希望能够自由地决定什么时候死去。”
“我不想再继续活着了,我很开心明天就能够结束我的生命。”
在众多记者面前,老人家还饱含深情地演唱了一首《欢乐颂》,作为生命最后的赞歌。
他笑着唱完,那一刻泪光划过每个人眼底,将深深的敬意压在心里。
"欢乐,欢乐,
欢乐女神圣洁美丽
灿烂光芒照大地
我们心中充满热情
来到你的圣殿里"
Goodall教授还表示,其实他更希望能死在澳大利亚。在安乐死这个问题上,澳洲落后于瑞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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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帮你完成心愿”
其实,早在去瑞士“赴死”之前,Goodall教授曾3次试图自杀,结果都没有成功,这也促使他最终决定寻求专业的帮助,也就是安乐死。
但是,由于安乐死在澳大利亚还不是合法的,所以今年4月22日,Goodall教授所在的安乐死组织Exit International帮他发起了一个众筹活动,希望筹集到$15,000,作为他赴瑞士接受安乐死的经费。
在了解了Goodall教授的故事和他的心愿之后,热心的澳洲人纷纷解囊相助,不到一周的时间就已经完成了筹集目标。
而且,一直到现在,还有人在不断地捐款,现在的数额已经超过了$20,000。
上周,在家人和朋友的目送中,Goodall教授坐上了飞往瑞士的飞机,开始了他的“寻死”之旅。
到瑞士之前,他还去法国短暂停留,看望了家人。当时他的很多亲友都从世界各地飞到法国,见了他最后一面。他说,如果不是这次安乐死,也许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和大家欢聚一堂。
5月7日,他最终到达了瑞士。
在接受了一系列的评估和审核之后,昨天,他终于如愿以偿,在家人的陪伴下,离开了这个世界...
从此,世间少了一个宝贵的科学家,
但天堂多了一个开心的老人家...
很多人可能不理解,为什么这位身体还算健康的老教授要一心寻死呢?
这个,还得从他的经历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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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工作,毋宁死”
Goodall教授是珀斯Edith Cowan University一位著名的生态学家。
年轻时他曾在墨尔本大学任教。之后又先后到美国加州和犹他州的大学担任沙漠生态学领域的教授。后来回到珀斯,在Edith Cowan University从事生态学的研究工作。
在70多年的研究生涯中,他曾写下130多篇论文,获得过3个博士学位,还曾荣获澳大利亚勋章(Order of Australia)。
退休之后,Goodall教授依然坚持在自己热爱的研究领域中继续发光发热,帮不同的生态学周刊审阅和编辑文章,也经常发表自己的论文。
而且,日渐增加的年龄从来没有让他停下科学探索的脚步。
已经步入耄耋之年的Goodall教授经常乘坐小船去观察海豹,或者到荒无人烟的小岛上探索野生生物。
2015年,101岁高龄的他独自乘坐火车,从达尔文到阿德莱德考察。
2016年,102岁高龄的他和女儿以及一个自然组织坐船到距离西澳海岸60公里处的Abrolhos Islands调查当地的生态环境。
与此同时,他还担任Edith Cowan University的荣誉研究员,负责审阅学术论文、监督和辅导博士研究生。
虽然这是一份没有任何报酬的工作,但是Goodall教授却乐在其中。
2016年,已经102岁高龄的他由于不能继续开车,所以就每天都搭乘公共交通去学校上班。这个过程中他需要换乘两趟巴士、一趟火车,全程大约90分钟。
即便如此,Goodall教授也从来不迟到、不早退,风雨无阻,诲人不倦,这种无私奉献的精神也让他登上了澳洲各大媒体的头条,受到了一致称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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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依然年轻 却被躯壳禁锢了”
虽然Goodall教授的敬业精神令人赞叹,但是由于他每天到学校上班路途遥远,所以Edith Cowan University的不少教师和学生都对他的安全和健康状况表示担忧。
校方经过长时间的慎重考虑,做出决定,要求Goodall教授在2016年8月之后不要再到学校上班,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在家办公,并且只允许他在有人陪同的情况下,到校参加事先安排好的会议。
虽然学校是一片好意,但是Goodall教授却坚决反对。
他说:“我喜欢在校园里工作,我本来还希望我自己能够为他人树一个先例,让大家知道,即便是像我这样的年纪,也能够坚持工作,为社会发光发热。”
好在,自从这件事被媒体报道之后,Goodall教授收到了全澳各地网友的支持,甚至还有欧洲的科学家打来电话,支持他继续在学校工作。
耐不住大家的强烈反对,最终,Edith Cowan University大学又在离Goodall教授家比较近的校区重新给了他一间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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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声呼救 可是没有一个人听到”
Goodall教授102岁高龄依然坚持工作的精神令人敬佩,但不得不承认,随着年龄的增加,他的身体机能也在一点一点地退化。
他喜欢打网球,90岁之前,他还经常去打网球,但现在,身体不允许了...
他热爱喜剧表演,以前曾是珀斯一个业余剧团的演员,但后来因为视力下降,无法再开车参加晚上的排练,所以这个爱好也被迫放弃了...
他的大多数朋友都已经离世,他不能再找朋友喝茶聊天,所以他唯一的精神支撑就是每天到学校从事他热爱的工作。可是,视力的下降导致他现在无法从事大部分的学术工作,因为他看不清邮件。
如今,他连出门坐公交,都不行了...
因为就在几个月之前,一直独居的Goodall教授在家中摔倒,无法动弹。
当时他躺在地上拼命呼救,可是没有一个人听到,结果,他就那样在地上躺了整整两天,直到两天之后他的清洁工来打扫,才把他送进了医院。
自此之后,医生禁止他再乘坐公共交通,甚至禁止他独自一人过马路。
这样的约束和限制让Goodall教授觉得很不自在。
“这不是缺少尊严,
而是根本没有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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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死”
今年4月4日,在家人朋友的陪伴和祝福下,Goodall教授度过了自己104岁的生日。
当被问道这个生日过得开不开心时,老人家却表示:“不开心,一点也不开心。我很后悔活到了这么大年纪。”
如果生日愿望真的能实现的话,Goodall教授说他的愿望就是:
“I want to die,
我想死...”
他说:“我认为,像我这样的老年人应该享有全面的公民权利,包括在他人协助下自杀的权利。”
“当一个人过了中年之后,社会曾经给予他的东西,他就已经还清了。余下的生命,他有权自由选择怎么过。如果他选择自杀,那么其他人也不应该干涉。”
早在20多年前,Goodall教授就加入了支持安乐死合法化的国际组织Exit International。
对于死亡,Goodall教授说,他既不恐惧,也不难过。
“死亡并不残忍,这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活了几十年之后死去,这没有什么好难过的。”
“真正难过的是你想死死不了。”
Goodall教授的女儿Karen Goodall-Smith是一名临床心理医生。
她说:“虽然我不希望父亲离开,但是我理解他的感受,他现在对于自己的生活、自己的身体、自己的视力没有任何掌控能力,这对他来说是一件丧失尊严的事。”
“无论发生什么,无论他做出什么选择,我们都尊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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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澳洲,我没资格申请安乐死”
数据显示,在西澳,平均每半个月就有至少一位疾病晚期或疾病不断恶化的患者自杀,其中超过一半是60岁以上的老人,大多数是男性。
这其实是整个澳洲的一个缩影,其他州的情况也大同小异,所以,经过长期的考量,去年维州通过了安乐死法案,成为澳洲第一个正式将安乐死合法化的州(北领地曾有过安乐死合法化的法律,但后来被废除),为饱受疾病折磨的人带来了一丝曙光。
但遗憾的是,即便来维州,Goodall教授也是没有资格申请安乐死的,因为他虽然视力不好,但是身体还算健康,不处于疾病晚期,不符合申请条件。
所以,Goodall教授最终选择了到瑞士,因为瑞士是允许身体健康的人接受安乐死的,当然也要通过严格的审查。
而Goodall教授也是过去15年,第45个到瑞士寻求安乐死的澳洲人。
他希望自己的故事能够促使澳大利亚做出一些改变,对于安乐死更加包容。
尽管这世间没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但是,如果死亡对有些人来说意味着解脱,那么,让他们有尊严地离去,是否也算是圆了他们最后的心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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