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颐
雷颐,祖籍湖南长沙,1956年,出生于湖北武汉;中学毕业下乡当农民、参军当兵、复员当工人。1978年考入吉林大学历史系,1982年毕业考研,在吉林大学获历史学硕士学位。1985年到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工作至今,现为研究员。其感兴趣的研究方向为中国近代思想史、中国近代知识分子与当代中国史。著作《取静集》《时空游走:历史与现实的对话》《雷颐自选集》《经典与人文》《图中日月》《萨特》《被延误的现代化》《历史的进退》《历史的裂缝》等。
“西哈游客”与“莫尼克情结”
毛泽东、林彪与西哈努克亲王在天安门城楼上
在华居住多年的柬埔寨前国王西哈努克前几年逝世,引起五十岁以上的中国人一种特殊的情感,因为那个特殊年代,异邦的“西哈努克亲王”已成为中国人集体记忆的一部分。1970年3月西哈努克被下属朗诺一施里玛达军事政变推翻,流亡中国,于同年3月23日宣布成立柬埔寨民族统一阵线并任主席。基于外交和国际战略的考量,当然也基于对“中国人民的老朋友”的待客之道,中国政府坚决支持他、厚待他,一住好多年。此时正值严酷的文革时期,此事却使平民百姓在“军国大事”之外,平添了一丝难得的市井乐趣。国家规定,对西哈努克一切按外国元首访华待遇,所以报纸上西哈努克经常占据醒目位置。久而久之,就产生不少“段子”,流传最广的是某天报纸上登了这样一条消息:“西哈努克亲王八日到京,外交部长姬鹏飞到机场迎接,国务院副总理陈永贵在人民大会堂会见。”结果,在某单位政治学习时被读成:“西哈努克亲,王八日到京。外交部长姬鹏,飞到机场迎接。国务院副总理陈永,贵(跪)在人民大会堂会见。”是什么单位?是“谁”读成这样?流传的版本就多了去了,从“老农”“大队支书”“公社革委会主任”“工宣队员”“军宣队员”“车间主任”,直至某“坐火箭”上来的“中央领导”。这类“段子”,当然查不清何人所编所为,是纯粹无聊还是别有用心,反正广为流传。但在人们的哈哈一笑之下,作为一种“社会现象”,反映出的却是对当时“知识越多越反动”、知识分子是要改造的“臭老九”这种现实的反讽。久居中国,难免寂寞,于是主人经常安排西哈努克亲王和夫人莫尼克公主到各地访问。他到各地访问,当然一律按外国元首礼遇,万人空巷,载歌载舞,还要拍摄纪录片《西哈努克亲王访问XXX》。那个年代大革文化命,文化生活极度贫乏。电影少而又少,只有几部翻译过来的朝鲜、越南、阿尔巴尼亚、罗马尼亚影片,中国电影几乎就是“新闻简报”第某某号。一段时间,最常放映的则是《西哈努克亲王访问XXX》,所以有民谣说中国文艺状况是:“八个样板戏,外加一个‘西’游记。”“样板戏,老三战,西哈努克到处转。”老三战者,日复一日循环上映的三部文革前国产故事片《地道战》《地雷战》《南征北战》也。当时人穷,管制又严,国人如到外地,要有证明,证明你是出公差或探亲,根本没有旅游之说。西哈努克访问的地方,不是大城市就是风景胜地,国人就是跟着他一遍遍在银屏“旅游”。所以,民间又有人幽默地称他为“西哈游客”。然而最引人注目的其实不是西哈努克亲王,而是随他出访各地的妻子莫尼克公主。她举止高贵、端庄典雅、仪态万方和不断更换的奇装异服,为文革“铁姑娘”、“不爱红装爱武装”那严格规定的千篇一律的灰暗中,突增一点亮色,观众惊若天人,是一些女孩男孩美的最初启蒙。难怪一位“80后”或“90后”在网上感叹:“发现阿姨辈都有莫尼克情结!”几十年后,“莫尼克情结”在一些作家的作品中时不时表现出来。长篇小说《一个人的战争》(《花城》1994年第2期)是女作家林白的名著,从1994年出版到现在已再版8次。主人公多米是来自偏僻的B镇的女孩,被认为几乎可以与林白等同视之。小说中的一个回忆情景写道:“在B镇的平淡岁月里,彩色影片就是节日。在多米的中学时代,最兴奋的日子就是包场电影的日子。此刻我凝望B镇,看到多米的眼睛里掠过的第一道霞光就是美丽的莫尼克公主。”“西哈努克亲王访问了沈阳又访问桂林,美丽的莫尼克公主穿着一套又一套的漂亮衣服倘佯在飘荡着鲜花和歌声的地方,失去了祖国的公主浅浅地微笑着,她的微笑从那远不可及的天边穿越层层空气,掠过花朵和歌声,颤动着形成一道又一道波纹,一直来到多米的面前。多米在黑暗中全身布满红晕和梦想,手心出汗,默不作声。”
其实,不仅女孩有“莫尼克情结”,男孩也有,可能还更强烈。“游本方”是男作家王童的中篇小说《黑姆佛洛狄特通道》(《小说界》1998年2期)中的男主人公。从游本方的视角,王童对莫尼克公主写了长长的一段:
“有一次,他翻起一张《参考消息》,在报纸的右上角上,看到一则西哈努克同红色高棉的消息,不知为何,这不到三百字的消息,竟让游本方浮想联翩起来:他忆起了许多年前的柬埔寨,忆起了被朗诺一施里玛达推翻夺权了的那个西哈努克亲王。然而,在他记忆的镜面里最明亮、最清晰的却是站在亲王旁边的那位清丽柔媚的莫尼克公主:她有着一张令东方人倾慕的玉貌,特别是从这玉貌上还盛开着令东方人赞叹不已的腼腆的微笑,这微笑在那个荒漠般的年代里,如同一汪矿泉从沙丘里冒了出来——在洁净白皙的彼岸上,人们好像发现了个美的新大陆:清澈的眼泉、过肩垂腰的墨发,都让在看周总理陪同西哈努克夫妇参观访问纪录片的游本方产生了一种欣赏、羡慕和性混合在一起的冲动(若干年后他竟有幸又从电视上看到了她同亲王主演的故事片)。在黄、蓝、灰、绿的‘工农兵’装束的禁锢中,莫尼克公主就像是希腊神话中的美慧三女神溶进了人们的意念中,尽管这是封建的、资产阶级的。于是,在那个年代里,游本方就亲眼目睹了他的一个同窗学友在精神病发作的时候喊道:‘我要娶莫尼克公主!’”
游本方虽不能与王童完全等同视之,却明显带有王童的影子。他借一个精神病患者发作时喊“我要娶莫尼克公主”,宣泄出自己多年的潜意识。细细一查,王童出生于1960年,看西哈努克和莫尼克公主访问各地的电影时才十一二岁,情窦初开吧?莫尼克公主肯定不会想到,自己无意中给一个严酷而丑陋的时代打开了一个小孔,使一些男孩女孩得以管窥另外一个美的世界,探寻美的空间,充满美的想像,用王童的话说,“无形中启发了人们对美的渴望与追求,也唤醒了游本方和这美结合到一起的奋斗劲儿。”转自微信公号“雷颐游走古今”
西哈努克亲王光荣回国(1973新影纪录片)
延伸阅读
对于肉的渴望,是童年记忆底板上永远也不会褪色的画面。那个时候,我们会背诵奥斯特洛夫斯基的“生命对于我们只有一次,当我们回首往事时,不因碌碌无为虚度年华而懊恼,因为我们的一生都献给壮丽的共产主义事业了"。有个同学写作文,这样说:“吃肉对于我们,每年只有一次。当我们回首一年的时候,假若过年没有吃长一顿猪肉,我们会十分懊恼的。因为我们的一年都献给为等待这一顿猪肉的壮丽事业了。"老师把这个同学的作文在班上念了一遍,大家都认为这个同学的作文写得好。但是老师说这个同学的作文透露出了资产阶级思想,透露出了农村孩子没有雄心壮志的狭隘个人主义观念,透露出了贪图享乐的封建主义思想。
因为童年时代,每年只有一次吃肉的机会,就是大年三十上午。然后漫长的一年,就是等待过年等待吃肉。
为了弥补对于肉的渴望,我们就在墙洞里掏麻雀,拔下毛烧麻雀吃。我们就捉青蛙,剥了皮用麻叶裹了,点火烧青蛙吃。当我们嘴里嚼着麻雀和青蛙的时候,我们就是世界世界最幸福的人。假若那个时候有中央电视台采访我们,我们会说最幸福的就是每天下午掏来十只麻雀,捉来十只青蛙。而最为动心的是,在学校附近的河流里捉鱼。童年时经常逃学的,就是为了捉鱼吃。找到一根铁丝,做了鱼鞭,沿着河流打鱼。一个下午,运气好能打来一斤多小鱼。找来柴火,在河滩上烧鱼吃,成为童年记忆里金色的部分。记得是个秋天,因为逃学捉鱼烧鱼被发现了,晚上被母亲狠狠训斥了一顿。但是按照现在的说法,我也是无怨无悔,毕竟吃了那么多小鱼,就是被训斥的时候,嘴里还留着小鱼烧焦的香味。晚上村子里放电影,是《地雷战》还是《地道战》,已经忘记了,但是放映的《新闻简报》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毛主席接见谁,林副主席接见谁,周总理接见谁,都是通过《新闻简报》告诉村子里每一个人的。电影从来不保密,地富反坏右和贫下中农一样,都在银幕上看见北京和毛主席。烧吃小鱼那个晚上,《新闻简报》是一场杂技,名字叫《杂技英豪》。周总理和柬埔寨王国国王西哈努克国王都在看杂技。西哈努克穿着西服,里边是一个白衬衫。村子里的人第一次看见银幕上的国王穿西服,都很惊奇。一个老太太说:国王穿的衣服只有两个扣子,扣不住胸口,国王不冷啊?西哈努克身边的皇后,穿一身洁白的轻柔的衣服,村子里的女人们都说:这个皇后穿的衣服太白了,咋干活?弄脏了,咋洗干净?
还有那个宾努亲王,下巴颏经常在肩膀上点来点去。村子里人都说:这个人头一点一点的,还当亲王呢?有个上过高中的人说:别看人家头一点一点的,每天都能吃顿肉,都能吃上油条。我们头不点,一年到头喝红薯糊汤。银幕上忽然出现一个玩杂技的,拿着钓鱼钩走到了西哈努克国王跟前,轻轻一挥,举起鱼竿,竟然在西哈努克身旁钓出了一条活蹦乱跳的鲤鱼。看杂技的人们都鼓起掌来,西哈努克国王站起身,双手合十之后,也鼓起掌来。
亲王夫妇与周恩来、陈毅
看电影的孩子们,齐声大叫起来:鱼,鱼,鱼。大鱼,大鱼,大鱼。《杂技英豪》一会儿放映完了,孩子们也不知道银幕上的大鱼哪里去了。《地雷战》放映了几十遍,里面几个鬼子,几个伪军,几个翻译,孩子们熟悉的都能数出来。孩子们就离开了放电影的稻场,坐在河边的石头上,想起《杂技英豪》里的那条大鱼。“那条鱼有一斤多,能做两碗鱼汤,周总理和西哈努克国王一人一碗。”
西哈努克亲王和妻子莫尼克公主
我们都馋得砸吧着嘴巴,用舌头舔嘴唇。似乎我们只要一伸脖子,就能够到那条鱼。我们耸耸鼻子,似乎能闻到鱼汤的香味。一群孩子十分失望,其中一个说:“我们的河里要是有这样大的鱼多好,每天抓一条,在河滩上烧烧吃,那有多香啊!”大孩子说:“我们河里要有这样大的鱼,肯定被那个玩杂技的钓出来,拿到北京给西哈努克国王了。”村子里的孩子们,那一夜枕着梦想入睡:假若每天都能吃那条大鱼多好啊!每天不能吃一条,一个月吃一条也很好啊!甚至半年吃一条也不错啊!那个夜晚之后,我们很多孩子都写了作文,说假若我们的河里有那么大的鱼,我们会向《挑担茶叶上北京》里的湖南人一样,把那条鱼放进水桶里,活着送到北京,让毛主席吃。毛主席不吃,才能让周总理吃,周总理不吃,才能让西哈努克国王吃。看到西哈努克逝世,忽然想起了那条童年的鱼肉之梦。写出来的时候,眼睛有些湿润了。
《怀念中国》作词 作曲 演唱:诺罗敦·西哈努克
作者:苏群
西哈努克亲王从1941年19岁生日时登上王位以后,一直致力于国家的民主和繁荣。由于他为了独立而不做“美援”旗帜下的附庸,由于他为邻国反侵略斗争提供了物质和道义上的支持,1970年,美国就指使朗诺、施里玛达之流发动政变,将他废黜。
1970年3月18日,柬埔寨内阁首相发动了军事政变。西哈努克亲王在莫斯科听到这个消息,决心要报仇雪恨,在莫斯科到北京的几个小时航程中,他初步筹划了抵抗运动的蓝图,并与宾努亲王及其他随行人员进行了研究,决定号召柬埔寨各阶层人民不计前嫌,同仇敌忾,投入到抗击美帝国主义及其走狗的战斗中。西哈努克亲王在飞机上起草了《告高棉同胞书》。
西哈努克亲王夫人莫尼克公主与毛泽东、周恩来在天安门城楼
19日上午,一到北京机场,见到了周恩来总理等中国领导人和41个国家的外交使节,西哈努克立即意识到自己肯定会得到中国的支持。在和周总理同车进城时他将自己的构想和盘托出。周总理当即表示:只要你的腰杆子能硬起来,我们就有办法支持你。
1970年5月1日,毛主席在登上天安门之前,同西哈努克亲王进行了长达几个小时的会见。毛主席向他介绍了中国革命的曲折进程,分析了全世界反帝斗争的形势和小国可以打败大国的道理,表达了支持柬埔寨抗战到底的决心,并将柬埔寨的抗美斗争看作是对中国的支持。这使西哈努克亲王深受感动。毛主席这番谈话,随后都体现在题为《全世界人民团结起来,打败美国侵略者及其一切走狗》的“五·二声明”中。
当时,柬埔寨贵宾住在钓鱼台国宾馆的5号楼,柬办设在7号楼。周总理对西哈努克亲王的生活关怀备至,常常亲做安排,还专门请来上海著名西餐厨师、人大代表郭万棠为亲王主厨,对柬办的工作,总理更是事无巨细都亲自过问,点滴不漏。
为了支持柬埔寨民族团结政府的长期斗争,中央决定将东交民巷15号院改建成西哈努克亲王的元首府。这里解放前曾是法国公使馆,现在陆续改建了卧室、办公室、会客厅、餐厅等,还增建了游泳馆和多功能厅。同时,在这所院子的西楼设立了柬埔寨王国首相府(后又在东交民巷3号院重修了一个首相府),还在友谊宾馆设立了柬埔寨民族统一阵线政治局和政府的办公地。
为了配合西哈努克亲王的工作,我国政府充分发挥各种宣传媒体的作用,不断向世界介绍亲王的活动,为他树立抗美救国领袖的形象。那时,由于“四人帮”把持了文化宣传大权,除“样板戏”和少数几部电影外,我们的广播、电视里几乎就剩下“文化大革命”的欺骗宣传了。
频频出现的西哈努克亲王夫妇,成了老百姓喜闻乐见的“明星”。
西哈努克亲王夫妇1971年2月21日上午离开杭州,中午到达上海。张春桥、王洪文等组织几十万人夹道欢迎。由于街道狭窄,迎宾车队无法顺利通过人山人海。急得王洪文大骂陈阿大:“明天要再出现这种情况,我毙了你!”
下午,亲王夫妇等下榻锦江饭店,晚上出席了上海市革委会举行的宴会。宴会的菜肴异常丰盛,有用银光闪闪的容器盛着的鱼翅汤、法国式蜗牛等等。宴会上,由张春桥致欢迎词,可他由于喝酒过量,早已身不由己,勉强走到麦克风前,醉醺醺、结结巴巴地,几乎连稿子都念不下去了,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洋相。事后,他却把责任推到饭店负责人身上,骂人家“把宾馆暖气烧得太热了,把我热昏了头”,甚至给扣上了“反革命行为”的吓人帽子。
虽然大的活动组织得还算顺利,但小问题还时有发生。在亲王夫妇到沪第二天的晚宴上,服务员竟将一条张着嘴大口喘气的鱼摆上了餐桌,原来,这条鱼是厨师用布包着头尾在油锅里炸的,送上餐桌时鱼还会动。西哈努克一看十分紧张,连声“别,别,请撤走。”亲王信奉小乘佛教,按照这种佛教的教规,虽然可以出家后还俗,可以娶妻生子,也可以吃荤,但绝对不能“杀生”。
上海访问结束后,亲王一行又在苏州驻足半日,25日下午到达无锡,次日游览了太湖,27日前往南京。
专列预定在下午3点30分到达。在差几分就到点、差几步就到站时,列车突然停了下来——站外停车,原来许世友将军早已安排妥当,南京全城几十万人夹道欢迎,车站上万人迎接。3点15分时,江苏省和南京市的党政军领导以及有关方面人士基本上都到齐了,只是关键人物——中央政治局委员、省委第一书记、省革委会主任、南京军区司令员许世友将军没到。差10分钟,还没到;差5分钟,还没到。真急死人了!怎么办?赶紧通知专列站外停车。但列车刚停,许司令就乘着吉普车,风尘仆仆地准点到来。只见他身着绿军装,风纪扣严严地扣死;头戴绿军帽,戴得端端正正;足登布条编织的草鞋,也还算是齐整,美中不足的是裤子和鞋上沾满泥土,一看便知许司令这是刚刚打猎归来。于是赶紧通知专列进站。当列车徐徐停稳时,时钟正指着3点30分。
亲王一行走下专列,许世友迎上前去,同亲王用力握手、亲切拥抱,尽管许司令的鞋面、裤脚不十分清洁,但酷爱洁净的西哈努克并未介意。原来在离京前周总理就向亲王介绍过许司令。对这位身经百战、忠勇双全的将军,亲王早生敬慕之情了。
此时,西方国家的一些舆论工具放出风来,说西哈努克亲王被中国软禁了,成了中国的俘虏。亲王的一些法国朋友专程来北京了解情况,亲王二话没说就把他在中国各地访问的录像带拿出来,放映给他们看。各地领导人和广大群众热烈欢迎和诚挚接待的场面,使他们非常感动,一边看一边诅咒西方媒体的无耻。亲王的朋友拉胡夫人笑说:
“如果说亲王做了中国的俘虏,我情愿做这样的俘虏!”
来看西哈努克亲王的外国朋友越来越多。大家都希望沿着亲王所走的路线游览中国,亲王也希望通过他们向西方说明自己在中国的真实情况。于是,亲王又提请我国政府,按照上次的路线再为他安排一次旅行。
经过一番准备,亲王一行的专列于5月3日下午从北京出发,4日午后到达南京,仍由许世友设宴接风。5月8日到达无锡,参观了一些工厂,游览了蠡园和梅园,并再次泛舟太湖。11日至13日,在苏州参观了纺织厂,游览了拙政园、天平山,观看了虎丘的五百罗汉和狮子林,出席了文艺晚会。还当场观赏了苏州手工艺人的刺绣表演。
当然,上海的接待水平还是比较高的,亲王等人也很满意,特别是我们安排他们参观城隍庙等地,使他们对中国的道教文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可是,这又成了我的一条罪状,由不久后调到中央的王洪文带了上去,说我“安排西哈努克参观城隍庙,而那是封、资、修的东西,上海的群众有意见”。
1971年,尼克松宣布了他打算访问中国的计划,目的之一是解决印度支那问题。10月20日,基辛格博士来华为尼克松访华做具体安排。次年2月21日到28日,尼克松、基辛格及美国国务卿罗杰斯等人,对我国进行了正式访问,经过会谈发表了联合公报,这对西哈努克亲王是一个不小的刺激。一开始他对中国的做法不太理解:美国是到处侵略的头号帝国主义,中国的朋友都在受它的欺侮,中国自己的领土台湾至今还驻扎着美国的军队,你们为什么还要接待这个国家的总统?你们还能跟他谈什么?西哈努克亲王虽然逐渐理解了中国的立场和做法,但是对美国政府这个头号敌人,他仍然不共戴天:好,你要来,我就走!在尼克松访华前9天,西哈努克夫妇就以非正式访问的名义去了越南,宾努夫妇则去了我国的海南、汕头。
而尼克松刚刚离开上海回国,西哈努克便回来了,并提出他也要去上海。
没想到“精明”的上海造反派还是不精明:明明知道西哈努克厌恶尼克松,偏偏把他安排到锦江饭店按尼克松的要求布置的总统套房。上海的领导人以为他们刚刚接待了世界头号资本主义国家的元首,标准自然很高,亲王一定很高兴。没想到西哈努克听说后,连房子都不愿意进。
他很严肃地对负责接待的冯国柱说:“我西哈努克是你们的朋友,而尼克松是你们、也是我们的敌人!”冯国柱只好让锦江饭店的负责人赶快重新布置了总统套房。
当晚的欢迎宴会由张春桥主持。席间,西哈努克问张春桥:“尼克松到上海时,用的什么菜?”张春桥连忙偷换概念,答了一句:“给尼克松上的菜比给亲王上的菜差远了!”没想到亲王并不就此罢休,继续追问说:“你们能不能给我提供尼克松的菜谱?”弄得张春桥支支吾吾,十分尴尬。
第二天晚上举办文艺晚会,又把给尼克松演出的那套杂技、歌舞拿出来。不巧杂技演员在表演时竟6次失手,陪同观看的王洪文赶紧向亲王夫妇道歉说:“出现这么多失误,真对不起亲王。”西哈努克却大度而又揶揄地说:“杂技失手是很正常的事。尼克松来时不也是这套节目吗?是不是也失手这么多呀?”王洪文只好赶快把话岔开,邀请亲王去体育馆打羽毛球。 选自 《人民文摘》2004年第七期
柬埔寨西哈努克亲王
雷颐专页
雷颐:1980年代被神话了吗?
雷颐:把盲目排外称为爱国,
是近代中国的悲剧
雷颐:精神启蒙远未完成
70年代
一个转身,光阴就成了故事
一次回眸,岁月便成了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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