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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 | 成广生：文革徒步串联，出双入对鸳鸯行
成广生，男，山东汶上人，大专，编辑。先后当过学生、教师、军官、公务员。
作者：成广生
今天一早接到老同学高波的微信，确定9月9日举办同学会。我惊喜，更感到突然。因为自从六十年代末师范毕业各奔东西后，基本处于失联状态，掐指一算整52年。老了，看来都老了，老的不敢微信视频。
我们这一代学生是地地道道的“文革”见证人，亲临其境，感怀万千，所见所闻都是真。
高波在我们班是城府深的那派，心细点子多，逢事多占上风，口碑可赞。他说退休后，一门心事是和全班同学见见面，伴着夕阳红回味风华正茂时光。他动用许多资源一个一个地寻，除了几个到伟大领袖那里继续当红卫兵外，都落实到位。准备再集合。
我们这班同学中，最划算的是高波、赵涛、吴飞这三个男生，在极端革命的氛围里，巧摘班花三枚。他们成双成对、喜结良缘 ，全靠脚的功夫。之后，这事被调侃为“脚为媒。”
那是1966年初冬，我们全班学生下乡支农闹革命，风风火火到了济州以南一个叫长沟的大队。位于大运河东岸，那里的晚稻把大地染成金黄。晚走的候鸟在空中忙着南迁，留下长声短调的美鸣。班里几个好亮嗓的女生触景生情，扯着喉咙唱《我的祖国》：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 .....
随着这美妙的歌声，高波他们三个臭小子眯着眼摇头晃膀，如醉似呆。歌唱完了，他仨还摇晃不停。我大声“哎”了声，他仨才还魂归体。
高波他仨的家境像而今的扶贫对象，不算穷得锅底朝天，也是贫得当当响。要是不考上师范，没有谁家的姑娘愿意嫁给他们。还好，媒婆敲开了高波家的门。介绍的是一个强壮姑娘，比当年那个朝鲜六百工分姑娘都壮，少说也能挣七百工分。
在农村工分是命根的那光景，能娶到这样的媳妇，简直是天上掉馅饼，喜得高波的爸妈合不拢嘴。
在一个星期天上午，媒婆领着高波到姑娘家相了亲。回家他爸妈迫不及待地问：“姑娘壮吧，媒婆没说错吧，嘻嘻你同意了？”
高波是个出了名的孝子，这回有失礼貌，没吭声。
这是高波心中的节，打那他不乐意回家看看。再说那姑娘到底咋样？实话实说，体过胖、眼过小、嘴过大、脸过黑.....鬼才相信高波会同意这门亲事。
在这闭眼听歌声、睁眼看美女的氛围里，高波他仨能不陶醉吗？
人有个习惯，渴时做梦吃西瓜。
高波他仨几乎拧成了一个人，心往一处想，事往一处干，真是不约而同。
这天，西北风由小到大，空间由凉到冷。学生被安排在大队部东厢房。
吃罢饭，雷打不动地集体学习伟大领袖语录。高波被任命为临时班长，他熟练地遵循着“一言堂”传统管理模式。他要求同学们男左女右席地而坐，像中美那样脚对脚。再用一床棉被盖住大家的腿脚，一时暖融融，舒服极了。每人手举红宝书，齐声背诵，从“下定决心，不拍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开始，一段一段背下去。
其他同学发现，每次这样学习，高波总是与英子脚对脚，背起“下定决心....”总是腿舞足蹈，活像四只兔子相互啃咬。这是棉被反映给大家的信息。常言曰：“对敏感问题只能识破，不能戳穿”。与高波相邻的赵涛、吴飞很快悟出其中的天机，落实了“上行下效”，也会四只兔子起舞。
这种求爱的形式是逼出来的，因为“史无前例”的革命性极强，容不得丝毫“小资产阶级情调”，包括唱歌、舞蹈、绘画、穿衣戴帽……要是在革命大潮里谈情说爱，那是大忌，一旦被小人举报，那就成了反对文革，反对文革就是反革命，反革命就要受到毁灭性地打击，被判几年没商量。所以，此一时彼一时，棉被舞蹈还是聪明之举，识时务者成俊杰嘛。
一晃半月过去，支农任务圆满完成。根据大局形势，下步进行文革大串联。大串联是史无前例的新生事物，就得摸着石头过河。后来才知道并不复杂，就是自愿、自由走出校园，带着红袖章、扛着革命旗，肩背行李包，到举国各地与各路学生交流革命经验。所到之处，可以煽风点火、可以火上浇油，高喊革命口号，散发檄文传单，让文革烈火越烧越旺。红卫兵遍地撒下革命种子，狂盼早日生根、开花、发芽，真是“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而高波心里窃喜，一个劲儿地默读：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伴着明月，高波细心刻制了“某某某思想战斗队”和“卫东彪红卫兵”镂空板。连夜扯红布拓印队旗和袖章。
东方欲晓，依高波为首三男三女徒步向延安方向进发。说白了，高波他们是借机离校巩固棉被舞效果。落实巩固的细节，当时只有天知、地知、双双知。
文革原因，学业延期一年。有幸毕业分配，高波他们各自摘了班花，乐去吧，到“古来稀”乐兴未衰。
重阳节一早，同学们陆陆续续到来。有的自驾，有的乘大巴。九时九分基本到齐。看那阵势，深度感人：白发红颜，热拥团团，哽咽叙旧，喜泪不断。“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久违的老歌又响起，这是《脚为媒》那三对老鸳鸯在激情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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