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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园丨夏玉和:​原来他不是来泡妞,是来泡米饭

关注本号☞ 新三届 2023-04-16


作者简历
夏玉和


夏玉和,湖南人。当过知青,77级本科生,后到北京读研究生,毕业留校工作。现已退休。


原题

南方人的饭





作者:夏玉和


 

吃饭,对吃米长大的南方人来说,至少有两层意思。一,和北方人一样,是指一日三餐;二,中晚餐必吃的大米饭。1980年代,像我这样的南方人到了北方,吃饭便成了一个大问题。

个人认为,这主要是因为我们这些南方人太矫情,一天要吃三顿不说,还非得每天的中午晚上吃白米饭。馒头、饺子、肉包子、面条这些北方的上等细粮都不能当主食,都不叫饭,说是吃了跟没吃似的。许多在南方生活过的北方人不理解,面食多养胃呀!你们的米饭有什么好吃的?那叫什么呀,又糙又没有油性,难吃之极,还叉得胃疼。

对我这个土生土长的湘蛮子,能在北外上学,身居伟大的首都,令我欣喜不已,压根儿没想到还要过吃饭这个关。
 

西三环还没建,北外在成为“见桥”大学之前的东院大门口

 
首先,基本吃不到辣椒,味蕾得不到足够的刺激,饭菜如同嚼蜡。不过,北京干燥,不吃辣椒都喉咙痛,流鼻血,嘴唇爆皮。要像在老家一样吃辣椒,还真不知会出什么问题。所以,这个还算是一件好事。

第二,菜的做法也和老家大不相同。好多菜里都会放糖放芡粉,甜丝丝,黏糊糊,又腻又不清爽。

最不习惯就是,晚上没饭吃。这里的没饭吃,是南方人吃饭的第二个意思。也就是说,每到晚餐时,食堂没有大米饭。苦,真是苦哇!

1985年的首都人民,仍在政府的悉心周密计划中过日子。我去学校西院北边的燕兴百货商店,想买一盒火柴。我用湖南塑料普通话对售货员说,我要买一包火柴。售货员说,票呢?我一愣,说,我只要一包,不是不要票吗?她白了我一眼,似乎从我的口音中觉出我是个外地人,说,买一盒不要票,买一包要!原来,一包火柴里有六盒,必须要票。(售货员态度虽不怎么样,但她让我知道了北京话里什么是一包火柴,什么是一盒。

我们学生的口粮更是计划供应。我每月30市斤口粮,其中只有六市斤大米票,其余都是面食票。每个月去学校伙食科,用这些米票、面票买回食堂的饭菜票。每天,学校所有食堂只在中午有米饭供应,早晚都是面食。

我对早餐吃面食,完全没有陌生感。小时候住在爸爸的工作单位,是一个专区行署大院。行署领导几乎都是北方来的南下干部,食堂的大师傅也是部队南下后的转业军人。我从小就是吃馒头、花卷、包子、油条、油饼、稀饭、面片汤这些北方早饭长大的。

所以,我很快适应了晚上没饭吃,只啃一个二两干馒头的首都北京美好生活。
 
1993年的北京市粮票,专用米票
 
大概过了一年多,北京的粮食供应有些松动,大米这种稀缺细粮也比以前充足。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北外的北方人多,南方人少,食堂有了富裕的大米存量。于是,教工食堂居然晚餐也有米饭了,而且不用米票,加点钱,用面票就可以买。这件事让我高兴了好些天,走起路来脚底生风:首都的天是明朗的天,首都的南方人好喜饭!

北外东院有三个食堂,两个学生食堂,一个教工食堂,一字排开在今天的体育馆的位置,最西头的是教工食堂。其实,只要有北外的饭菜票,无论教工还是学生,都可以在这儿就餐。菜价要比两个学生食堂贵一些,吃饭的人也就自然少了不少。在我眼里,这是个优势,不用像在学生食堂那样,饥肠辘辘地排长队,眼睁睁地看着堆成小山似炖排骨,排到我时成了一个大空盆。

还有,教工食堂有小炒,就是可以吃点菜。相比大锅菜,价格高,但品种多,味道也好不少。我带工资上学,兜里趁几个铜板,所以,常在教工食堂吃饭。嘴馋时,可以点个小炒,犒劳自己。

自从教工食堂晚上也有饭吃,我更是成了这里拔都拔不走的钉子户。

有一个同在湖南知青点的插友,先我一年考上了北师大的研究生。我来北京后,彼此经常走动。

一次,他带来了一个老乡来我这儿。这个老乡也在读研究生,快毕业了。他俩都是学数学的,湖南师大七七级的同学。

这个老乡比我大几岁,话少,属于特别老实的那种。他这个人肯定是顶级聪明,不然怎么学数学呢,而且还是中科院数学所的。

就是这个无数烧脑数学题都难不倒的老乡,硬是摆不平一个冥顽不化的大米胃。他在北京快三年,依然水土不服,受不了晚上没饭吃。

插友带老乡同学来我这儿,我当然得请吃饭。下馆子,那是不可能的。但食堂里吃一顿,来两个小炒,那是小菜一碟。

我带着他俩在食堂排队,买主食,点小炒。那一顿是晚餐,有米饭,而且不用米票。

之后,插友好像还和他来过,记不清了。后来,插友没来,老乡自己单独来找过我几次。到我这儿时,差不多就是晚饭点儿了。我当然就留他吃饭,当然还是去教工食堂,因为我也要吃一口那儿的米饭。

我这人神经大条,心想,老乡嘛,来就来,也没多想。

转过年,这老兄研究生毕业了,来北外更勤了,因为更方便。他分配去了国家气象局,就在白石桥路,骑自行车也就十分钟的事儿。

他一个星期至少来我这里一次,有时,两次。我觉得有些不对头,开始犯嘀咕。他为什么老来?说实话,我跟插友是好朋友,跟他还真不怎么熟。

插友告诉我,他有女朋友,都快结婚了。他来来往往,惜话如金,倒也看不出有啥歪心思。当然,我对他更没有想象力,只是因为他是我插友的同学,我也把他当朋友,至少同为老乡嘛。

他每次来都快是饭点儿。见面之后,就直奔食堂。吃饭时,我们也会聊天。但是,我们过去不认识,全因为我的插友才有交往,所学专业也不搭界,没啥好聊的。没有插友在,老乡更是没话。为了不冷场,我得没话找话,有点累。每次吃完饭,他就骑上车,出校门,往魏公村白石桥方向去了。

一天,他又来了。食堂饭桌边,我俩面对面坐着,边吃,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他说,每个月六斤米,我细细磨磨恰(方言,节省着吃),一个月还是有一半的日子见不到米。我要在你们学校就好了,天天晚上有饭吃。

我瞪大眼,傻傻地看着他。好大一会儿,恍然大悟。原来,他每次来这儿,不是找我,不是跟我聊天,而是冲着这教工食堂的大米饭来的!

我忍不住,自顾自地笑了起来。什么不对头,什么歪心思,还犯什么嘀咕,整个一个自作多情,你想太多了!
 
北外二食堂,理论上是除英语系学生之外的食堂。楼上是一个礼堂,内装饰很有品味,我上学时就已弃用
 
我顿时轻松下来,爽快地跟他说,你什么时候晚上想吃饭,随时可以来。

为了这口米饭,他真的还来过许多次。那会儿打电话不方便,座机不好找,也没有BP机,更别说手机了。但是,他每次来,都能找到我,在宿舍,在教室,甚至正好在教工食堂门口。

也许,他觉得总来我这里吃饭毕竟不合适(每次都是我请客),也许他对面食慢慢习惯了一些,也许他单位的食堂晚上也有饭吃了,总之,他来的次数少了。

他告诉过我,想出国,要办留学,在备考TOEFL和GRE。偶尔来时,会问我一些英语的问题。

后来,插友告诉我,老乡办好了留学手续,如愿以偿出国深造去了。好像是米国,后来又听说是去了加拿大。

从此,我没了他的消息。插友也跟他完全失联。

想必老乡在异国他乡没有再为吃到晚饭而奔波,真心祝愿他天天、顿顿都能吃上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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