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泽宇《梦潜重洋》（十七） | 长篇科幻连载
今天更新长篇科幻《梦潜重洋》的第17话~
前情提要：
困住岛屿千年的死之迷雾，带着海啸淹没西角城。
贵族大小姐与拥有一艘神奇潜艇的女子白夏结识，她们一同逃进深海，又遭遇海兽的袭击。
此时，提供潜艇能量的晶石已经不足，她要与白夏尽快去找到更多的晶石。
白夏带她进入了海底一处叫梦森林的地方，在这儿各种奇怪的海洋生物纷纷出现，如一个王国展示在诗迷雅面前。
在这样一个险象丛生的地方，一只巨兽出现了，白夏看到它后瑟瑟发抖，她为何会对它产生恐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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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简
介
梦潜重洋
十七 探海者
（全文约5000字，预计阅读时间12分钟）
躲藏。
诗迷雅爬在石峰顶上，听到水流经过耳边轰轰地响，凝望着扬起阵阵泥土的海底丘陵。看到眼前的景象如魔幻世界，她内心非常惊讶，因为那只从沟中出现的巨人实在不像鱼，它有四肢，长方形头上有两对大角，有躯干和骨盆，可它身形巨大，两层楼高，前进的时候是四肢着地，以爬着的姿势交替行走。
“它正在找虐杀的对象。”白夏在她身旁动不动地说道，“去它的，肯定是信使鱼报信了。”
她们安静地盯着，观察着。
它的身侧长着两排孔，行走时那些孔向外喷出的水流把四周的沙土扬起来。
诗迷雅在潜艇膜上展示出海图，“现在我们还在等什么？”她问。
白夏没有立即回答。“真麻烦，遇到它我们逃掉的可能性很小。”她一边说一边皱着眉看它在地上刨坑，“我们也没有能够用的上的武器，它的皮肤非常坚硬，比岩石还硬。”
“但潜水艇也比岩石硬。”
“这么说倒是，它的爪子和牙齿也倒没什么，但一旦被它头上的角撞上，五脏六腑都会击碎了，它的力量非常大。这也正是我不想来这儿的原因。”白夏说，“我不想遇见它，虽然它长得像人，实际上是一种虫子。你看它的四肢是由外骨刺演变成的。”
诗迷雅觉得骨刺这词很形象，它的四肢末端并不是手或爪子，而是渐细下去的尖刺，就像螺锥鸟的爪，深深插在海床中。这四肢每一条都比它的身形长上两倍，像长着四只尖长脚的蜘蛛架着一具结实而短矮的身体。
“本来它可以享有探险家的名号。”白夏说道，“因为它喜欢在海床上钻洞，寻找晶石粉末，你看它的两只角在发白光，说明它很兴奋。当它愤怒时则发出蓝光，发疯时是红光。”
“那我们可以靠它寻找晶石吗？”
“显然不行，它会把晶石粉尘收集进角里，不过确实很值钱，一只存满晶石粉的角能换五颗晶石，只不过角和头骨长在了一起，比岩石还坚硬，我用它的骸骨实验过，没有办法切割下来。就算可以，死的时候角内的晶石粉也会散尽，除非连着头骨一同取下来。”
“你没有成功过？”
“你指和它一战吗？即使我的族人也没人做得到。”白夏摇摇头，“探海者是梦森林最危险的物种之一，我们要是更小心一些，就能早点发现了。”
探海者离她们两条海沟的距离，差不多三百米远，它低头看着下面，伸起长大的四脚向前迈步，神经质似的在海床上行走，它的脖颈肌肉可以伸缩，像弹簧一样，而且是绷紧的弹簧，肌肉一松开的时候，头便瞬间顶出去一段，它就这样用巨角击碎了挡在面前的一块海岩石。
“既然从它身上得不到好处，那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诗迷雅做了好标记，学习地图系统她付出了相当的努力，现在已能够灵活操作了，整个梦森林的地貌她基本熟背下来，她觉得这家伙的速度并不快，在它还没发现时逃开不是难事儿。
“难道我不想离开吗？但它能感觉到水流中的异常。”她指着它身体上的小孔，“那些是水流检测器，一公里内的变化都能感应得到。只要我们发出一点动静，它就全知道了。”
“我不觉得它有多利害。”诗迷雅依然有些跃跃欲试，毕竟这几次她还没输过，“鞭牙鲐我都能打得过，它也不会可怕到哪里去。”
“这么想就错了。”白夏看到诗迷雅好像不在意，自己的表情变得紧张起来，“它非常狡猾，只用嗖地一下，就这样结束了，你和我。”
“你很怕它？到底怎么了？它为什么要袭击我们？你确定？”
“十分确定。”白夏点点头，“因为我了解它，它是崇拜强者的生物，在梦森林里它只服从森林巨妖，其它生物全是它练手的对象，它渴望遇到强者，但不是为了吃掉对方，这家伙喜欢虐杀，用多样化的手段让对手产生痛苦，包括心灵上的，它观赏被它折磨的对象，这会让它产生很大的快感，这就是我讨厌它的原因，它是梦森林里的变态。”
变态？
不知为什么，诗迷雅听到这个词后越发觉得兴奋，杀死一个变态，像正义的女骑士来到充满邪恶的村庄，高举宝剑对丑陋们狞笑。
“既然你说我们逃不掉了，那你还有其它好主意吗？”
“有个主意，但不太好。”
“说说看。”
白夏先是想了一会儿。“既然现在已经没机会去找斩爪魔了。那我们分为两处，在南烟市海滩同一个地方设置导航坐标，分头离开，等我吸引到它的注意，你就去坐标那儿等我。”
“你是说……你要当诱饵？”
“只有这个办法，我会去找你的，你带着晶石，现在潜艇里还有预存的能量，我相信我能挺过去。”
“不是……你怎么知道？如果你没有呢。你说过，嗖得一下就结束了，如果是这种结果呢？”
“也许吧……”诗迷雅听出白夏的语气保持平淡，但她的表情还是露出了一丝悲伤。
诗迷雅感觉白夏是认真的，算上上次，她已是第二次要把潜艇留给她了。
“为什么要这样做？”诗迷雅问，“白夏，我感觉你不喜欢这潜艇。”
“我喜欢……但我更渴望陆地的生活。”
“那你为什么不去陆地上生活呢？”
白夏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我曾经爱上过一个人。”她说道，“是个骗子，我很傻，但那时候我也很小，很单纯。我很少在陆地上，所以我渴望那儿。那个人说要带我离开……”诗迷雅感觉白夏的眼睛里在转着眼泪，“我没有和家人说，到我离开一段时间后才想起来。没有潜艇我的家人没有办法离开空气岩，可等我回去的时候……已经晚了。”她想用尴尬的一笑来掩饰此时的悲伤，但没有成功，她抹了抹眼睛，“过去的事儿了，我不想再回忆了。”
“白夏，我不会离开你的。”诗迷雅握住她的手。
白夏又笑了笑，向她点点头。
“我同意你的计划，但你并不知道探海者会选择哪个目标。”诗迷雅说，“如果它选择的是我，那么就换你去那个地方等我。”
▲探海者（绘画：房泽宇）
“别傻了，那就等不到你了。”
“你得这么做。”诗迷雅语气坚定。“别以为我相信能等得到你。”
白夏正想说什么，诗迷雅这时把潜艇分割开了。
她在设定好标记，屏幕上出现了两个小白点，那分别代表了她和白夏的位置。
“白夏，我们一起……”诗迷雅还未说完，屏幕上代表白夏的那个亮点移动了。
诗迷雅转头看去，白夏没有打招呼便已游出了石笋，她毫不迟疑地兜向了探海者的左侧，绕开两座竖立的海岩，一直潜伏到一片海草丛中，她用茂盛的海草隐秘了自己的踪迹。
诗迷雅屏住呼吸，她发现探海者几乎立刻将黑沉的头转向了那儿，随后，它悄悄平爬了下去，民四肢摊平，与海床平行，变得比那些海草还要低矮。接着，它以不易察觉的速度向白夏的位置靠近过去，窜过一个石缝之后，它不见了。
“注意！它在你附近！”诗迷雅立刻通过通讯机警告她。
“你快走！”潜艇里响起的白夏声音很焦急，“马上向另一个方向！”
而诗迷雅并没有动，她还在注视着海草附近的那条深沟，那儿正有海尘浮上来，沿着一条轨迹向海丛延伸过去，诗迷雅正要再次发出警告，那处的海草地忽然像炸弹一般爆开了。
随着一声巨响，海床的岩石如火山口一样的喷射了上去，滚滚的尘雾从下面翻涌上来，平整的海床立即变得混乱不堪，连着海草的碎石头弹射而起，诗迷雅马上看到，白夏也在这些碎石中，一股力量把她冲得直转圈儿。
接着，尘雾里张出了一只尖刺状的长腿，那腿像钉子一般准确地将白夏钉在了海床上，白夏根本没有躲闪的机会，便直挺挺地被按下去，只是那尖锥没有刺透潜艇，只在接触的地方印出一圈白亮。这时探海者从沙雾中探出了头来，它把那条按住白夏的腿用力向前一弹，她立刻贴着海床飞了出去，直砸碎了近处的一段海柱。
轰地一声，海柱坍塌了。白夏瘫软在断开的石柱边上，不过她没有晕过去，在努力爬起来，向一个方向游。可她却逃不开那只长腿，再次被另一边的弹回来，每被弹中一次，她就像失去力量般地下落一会儿，接着，她会再游。可探海者一直在观察着她，它很冷静，像在把玩着一片落叶，白夏无论向哪个方向游，它完全能把她控制在自己的视线中。
探海者显然比她灵敏得多。这巨人似乎根本不用使出全力，而仅仅是这样，白夏一点招架的力量也没有。
这头深海中的变态——探海者喘着粗气，从体侧的排气孔中把尘雾推向两边，它的巨角开始闪白发亮，一排整齐的眼睛在头顶上来回转动着。
白夏终于停在了那些眼睛的视线下，不再挣扎了，好像意识到已经结束了。
“你快走……”她的气息如游丝一般微弱。
“放开她！变态！”
在这片混乱的海底，诗迷雅的声音响了起来。那声音来自探海者的头顶上方，它的眼睛向上看去，诗迷雅正低头看着它。
“你在干什么？”通讯器中传来白夏的惊呼。
诗迷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游了过来，她双手握着探海者的巨角，盘着腿坐在它头顶上。
“去标记处等我。”诗迷雅说完，关闭了潜水艇的通讯。
探海者像被羞辱到了一般发出一声巨大的怒吼，作为一头虐杀成性的生物，被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东西坐到了头上是无可忍耐的。它的眼睛翻滚，身体倒翻过来，头顶着诗迷雅向后一仰，如座山般将诗迷雅压了下去。可诗迷雅对潜艇的操纵已相当灵活，只轻轻一窜便躲开了它的冲撞，她用极快的速度便兜了个圈子，冲到白夏那儿，用手臂伸展出的艇膜卷住她，一把抛向远处。
白夏在她的力量下旋转了几周才停下，她对诗迷雅大叫，可通讯关掉了，诗迷雅听不见，只向她轻松的挥了挥手，让她离开。
白夏惊恐地睁大了双眼，不过她也只犹豫了片刻，此时的情况已经没有思考的时间了，她立刻转过身子，极快地游开了。
诗迷雅看着屏幕上的标记，白夏正是游向目的地的海滩。她放下心来，也许白夏不是探海者的对手，但她相信自己不会，这潜艇在源源不断向她传递着能量。
正在这时，由探海者翻身而扬起的海尘平静下来，探海者消失了。
诗迷雅落到一片洁净处，她背起双手，开始在海床上踱步。“变态先生。你又躲到哪去了？”她露出微笑，她的血液中含着一股难言的兴奋，这兴奋让她觉得轻松和冷静，好像这潜艇成为了她强大的心脏，给她带来勇气和动力。不过她没有感到需要用到勇气的地方，本身只是兴奋，如战争前君王的视察，她觉得自己是必胜的，接下来要被蹂躏的不是自己，而是那个家伙。
诗迷雅打开扩音，对着海底大叫起来，“喂！难道你不想对我做点什么吗？”她的声音充满了挑衅，反倒让她像个猎手，在捕食猎物一样。
可几乎就在这一瞬间，她身后一座高大的海岩倾倒了，当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着蓝光的巨角猛得顶在她的后腰上，诗迷雅顿时觉得天旋地转，一片碎开的岩石向她迎面而来。
探海者在她身后出现了，从海床下面钻了出来。它发出巨大的咆哮，把诗迷雅死死抵在了巨角上。它不停地向前飞奔，诗迷雅的腰被它顶得向后弯了起来。这头怪兽横冲直撞，将她撞到一根根的石柱上。这些石柱就像迎面而来的棍子，一撞上就爆碎开来，它的力量实在太大了，诗迷雅根本没有反身的机会，只能一次次的撞上石柱，每一次都让她感到一阵眩晕。
探海者如发疯的公牛，挂着她弱小的躯体，丝毫不在意她的感受。
诗迷雅呕吐了，咸丝丝的，吐出一口血。
她的脸开始肿胀。海水像狂风一般在耳边吹过，她想抵抗开那一次次撞击，可她发现自己做不到，只感觉脑袋里呜呜直叫，一点其它办法也没有，她把双手交叉在胸前，承受不断的重击。
终于，她软绵绵地落下去。
探海者停了下来，用排气孔大力呼吸着。它已撞出了老远。随着诗迷雅的下落，它却不再动弹，而是安静地看她。那排眼睛睁得更大了，它的脖子伸出老长，那眼神中满是兴奋，注意力几乎全放在了她身上，安静地看着，一动不动。
诗迷雅爬在海床上微微抬起了头。她的身体像散了架，每根骨头都在疼。她这才意识到，面前的这只巨兽不是暴躁又愚蠢的袭击者，它的确是个变态。
它就像刚切下一片肉，要看看到底能流出多少血一样，喜欢冷静并耐心地折磨。
当它与诗迷雅的眼神对视之后，它又兴奋起来，忽地把一条尖脚刺了过去，狠狠扎在她的潜艇上，把她向海床撞进去一块，这尖刺的脚按住她，来回的磨动，像要碾掉一层皮，随后它又把脚缩回去，再次细心观察她的反应。
即使坚固的潜艇无法被这尖脚刺破，那瞬间的撞击力量还是极为糁人的。诗迷雅努力想逃离这场折磨，可她只要微微一动，那尖脚便会再次刺住她，扎在地上，用爪尖弹她的头，每次就这样一下后，它就停下来，气孔兴奋地发出呼噜声。
海床被它弄的污秽不堪了，像淘气男孩的桌子，它爬在上面研究从草地抓来的新虫。
可即使诗迷雅保持不动，没一会儿它也会试着再撞打她几下，看看她死了没有。如果还没有反应，就会用牙齿将她衔起来再吐掉，再看她下落。
它肆无忌惮地调戏着她。让她意识到这面前的家伙可不是个玩具了，它强大并且具有相当的智慧。为了看她的反应，它会假装离开，实际上藏进了海床的沙土里，只要诗迷雅站起来，它就发疯一样再从地下钻出来，接着把她撞得晕头转向。诗迷雅明白了，即使有这样牢固的潜水艇她也没有生还的可能，它会一点点消磨掉她的力气，消磨掉晶石中的能量，而它根本没有疲劳的迹象，反而更像是游戏开始前的预热。
可诗迷雅并没打算放弃，她知道自己接近了极限，可却在一直在揣摩着它的攻击方式。即使是海底扬起的沙尘也无法完全遮挡诗迷雅的视线。在潜水艇中她具有透视的能力，不光是沙子，还有海藻的碎屑，不知哪来的深色粘液，这些都无法完全遮挡住她的眼睛。她看着它，用心计算着两只脚挥舞时的间隔和空隙，测量着的菜从顶出来的位置。这需要付出非常大的代价，她不得不忍受着一次次剧痛，承受着它即将攻击时的恐惧。
但她还是摸索出来了。
这一次，当它再次消失时，诗迷雅终于把所剩的力量一同使了出来。她猛得窜出去，不顾酸痛的肌肉，敏捷地躲开了钻出地面的巨角。可就算躲过了角，也躲不过它庞大的头，她贴到了头顶，反手抓住其中一只角，像对付之前海怪一样，她用力掰下去，想要把这角掰断。可就像白夏所说的，那角结实无比，任她怎样敲打也弄不下一点碎屑。探海者用力想把她甩开，但她不肯松手，她知道再一离开可就全完了。她死死地抱住它，用脚狠狠地踏向探海者的眼睛。
这一跺把探海者弄疼了，潜水艇的力量也可以击碎岩石。它咆哮着将附近的石头撞碎，想把诗迷雅顶到岩石上碾磨。可刚刚诗迷雅已经承受过比这更大的力量了，她忍受着，又踩碎了它的一只眼睛。
一团乌黑的液体从它眼骨中飘出来，探海者的身子像被电到了一样，它再不是刚刚才冷静的样子了，转身将头弹起向海床上砸去。
诗迷雅预感到这一次撞击将是无法承受的，她立刻松开手，沿着碎石冲开的方向窜向一边探海者在尘雾中惊人地翻滚，轰轰的巨响之后，巨角再次转向了她，那角这时已不再是蓝色，变成了红色，它张开了大嘴，下颚颤动着，仅剩的几只眼睛像要快掉出来一样，它盯着诗迷雅，它发疯了。
她没有等待残忍的命运降临，她拿起了那颗牙齿。
那从海怪脸上掰下的刀齿可以割断铁链，也能刺穿潜艇。诗迷雅没忘掉这件事儿。
她从存储仓取出了它。管状的肉柱变得坚硬无比，她将它装到喷射口，把刀齿从里面露出去，如镰刀一样。
她挥动着它，那刀齿在海水中轻轻一划便划出一片细腻如膜的气泡，她举起这镰刀，向探海者冲了过去。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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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 康尽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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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图 | 房泽宇绘画“探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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