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师的化学课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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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辑之六
常想在纷扰中寻出一点闲静来，让思绪飞到久远的中学时光，重新认识曾经走过的路，遇到的人。心里是这么芜杂，当青春与慈严相伴而带来暖暖的回忆，最初由衷的感动走向了灵魂深处。那些美好，一辈子都甘之如饴。
沈帆，北大86级生物系，现居旧金山湾区，从事生物信息软件研发工作。
周老师的化学课堂
八月高中同学来的时候说到周老师，说周老师今年一定感到了至大的喜悦：她带起来的化学组的后辈老师指导的学生今年获得了国际化学奥赛金奖。
哦，周老师！周兰娟老师！
“氢氦锂铍硼 碳氮氧氟氖 钠镁铝硅磷 硫氯氩钾钙......”
一想起周老师，就会想起她用浙江乡音念的元素周期表，至今我还能背得，用她那样的乡音。高中三年，听的次数太多了，这元素表成了一首老歌。有时候，她的声音是一气呵成的，要你知道元素演变的连续性规律性；有时候，这声音会在某个元素上停下来然后宕开去，要你知道每个元素是有每个元素的个性的。周老师的个子小小的，嗓门儿却是大大的，她大声地大声地讲，好像是要把她知道的都掏出来交给你。
印象深刻的当然还有那别开生面的另一个课堂——有一次我和几个同学跟着周老师坐了很久的车，去了坐落于钱塘江南岸萧山县的杭州龙山化工厂。
我们参观了生产碳酸钠好像还有硝酸的全部流程，周老师边带我们参观边给我们讲解。转了好几个车间，在工厂的食堂吃了午饭，参观了整整一天。
第一次去工厂，样样新鲜，我还认真记了笔记。年少懵懂，现在想起来，在那个交通、通讯都不方便的年代，老师费了多少心血联系组织这样的活动，不为什么别的，只是单纯地为了让我们明白课堂里学的知识是活的，单纯地为了让我们知道世界是大的。
高中的公众号发了介绍周老师的文章，同学的朋友圈为周老师刷了屏！
许多同学回忆起了老师常常挂在嘴边的阿伏伽德罗常数，是的，难忘的阿伏伽德罗常数，“伽”一定要读成“ga”的阿伏伽德罗常数！
复旦大学的才女同学说：“老实说在大学里我化学全靠高中的底子！”好几个同学连声赞同。
更有一位皮肤白皙的女同学回忆道：
“记得她在楼道上一把拽过我让我去查一下有没有贫血——有的，老师！查了，才知道只有8克。”
读到此，我听到自己的心砰地动了，被那场景深深感动！
我们都只知道或记得老师的一个侧影，合在一起分明看到了一位更可亲可敬的老师。
读着大家的点滴回忆，我的记忆闸门也倏然打开，瞬间回到了群星楼四层的教室——明亮的课堂，盛年的老师，被叫起来的我，正在诵读课本上的一段文字。
在读到一个化学反应的动词时，已经不记得确切的是什么了，好像是燃烧，我在这个动词之后加了一个助词，可能是“了”，或许是“过”。
落座以后，老师说：“你们注意到她加了一个字吗？这个字很重要！”
大约是说我加的这个字更准确地描述了化学反应的状态。三十多年里，我未曾想起过这件往事，如今突然闪现脑际，却令我久久回味。经历了人生的风雨起伏，回忆起在青涩的少年，我说的一个小小的字曾经被老师听到、看到、注意到，暖意从心底冉冉升起。
我们的童年少年时代所得到的师长的鼓励关爱有一种特殊的魔力，它是一种长久的护佑，穿越人生大半旅程之后，起航时温暖的目光仍注视着你：
“孩子，你行！”
演唱：季广操（数学系）
高中时代还有一件大事，那是1985年我们中学的姐妹学校日本岐阜女子高中代表团来校访问，学校组织了集体舞表演以及其他欢迎项目。
在一片热烈的欢迎气氛里，周老师却出乎意料地在课堂上发表了一段“不和谐之音”，她说：
“日本人当年侵略我们，现在我们这样和他们联欢，我实在很难接受。”
老师当时情绪很激动，那一景象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里。通过公众号的文章，才知道周老师是1936年生人，推算起来，她的童年在沦陷区的家乡一定看到了亲历了许多战争的苦难。作为少年人，我们当时不可能深刻地认识和理解我们的老师；和她激情四射的课堂一样,她的“难接受”同样是真性情的真实流露。
读了公众号的文章，了解到老师在教我们之前和之后的更多经历，从前的一些图景变得清晰了。
周老师1961年杭州大学毕业后就在我的中学任教，一直到退休。在这漫长的岁月里，除了倾注于教学之外，她还亲自指导了数位同学获得省化学竞赛第一、二名以及全国奥赛一等奖和国际奥赛铜牌。她带领和指导的学生课外科研项目也多次获奖并在《人民教育》杂志上被报道。当接受公众号的同学采访时，老师说道：
“想了很多，但我最想说的一句话就是：我这一辈子值，全心全意，毫无保留地都给了学军中学！”
这是怎样的满足和幸福，我在心底不由得向老师深深致敬！老师桃李满天下，许多学生都去到了很远的地方，然而将来我们之中有多少人在老师这样的年纪能像她一样骄傲地说“我这一辈子值，我全心全意，毫无保留地都给了XXX”？
与周老师相遇，是做学生的幸运，少年时代受教的知识还记得多少也许已经不再那么重要，在忙碌而偶感怆然的中年回望中学时代，并重新认识老师，真是莫大的激励，是她又一次珍贵的馈赠。
老师在公众号最后的视屏寄语里说：“我的愿望就是希望学军中学越办越好， 培养更多的尖端人才。讲这句话的时候我感慨很多，希望学生能够成为国家的栋梁。”
视屏里老师身板硬朗，精神矍铄，声音清澈殷切，笑容如同春风，除了满头的银丝，一切都和当年一样！
老师，您有些什么样的感慨呢？希望在不远的将来前去探望您，如同再次回到您的课堂聆听您的教诲，希望这一次我能听得更懂！
《石舫塔影》第48期
编委会：张明东、李革、周剑峰、刘旭东
法律顾问：刘旭东
本期主编：张明东 | 图片提供：沈帆
演唱：季广操
2019年10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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