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庆厦丨永远怀念好友章太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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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怀念好友章太兄

文丨戴庆厦

10月17日上午，突然收到商务印书馆原总编辑周洪波君发来的章太兄逝世的噩耗，我一下子吓呆了，立刻就告诉我的老伴徐悉艰。不禁泪湿眼目，往事也一件件涌现在眼前。

我与章太兄的结交是从上世纪60年代初开始的。那时，我和吴启录合写了一篇《闽语仙游话的文白异读》稿投给《中国语文》，《中国语文》决定刊用。1961年6月的一个下午，时任《中国语文》编辑的章太兄，亲自来中央民族学院16号楼，找我商量论文修改的事。那时，他才30出头，显得干练、忠厚、诚实。一见面就说“你的论文编辑部审了后，决定刊用，但有几处要改一下”。又说，“我是永春人，和你们仙游县只隔了一个小山，我们也算是老乡，又是同行，以后多联系”。这次初次认识和交谈，相同的闽南普通话口音、共同的闽语兴趣，把我们联结在一起。随后的半个多世纪，我们有缘常在一起审稿、开会、参加答辩，逐渐成为相互关照、互相帮助的难得好友。

2019年4月10日，北京中石化会议中心，中国语言生活绿皮书审订会间歇，陈章太和戴庆厦合影。

2002年，为适应高校语言学教学的需要，章太兄与于根元教授共同策划编写一套应用语言学系列教材，让我主持《社会语言学概论》一书。这样，在多次的规划会、审稿会上，我与他有了更多的接触，彼此都有了更多的了解。从审稿会上，我学习到他关于语言规划的思想，了解到语言规划在语言生活中的地位。我决定在《社会语言学概论》一书中专门设立了“语言规划”一章，请他操刀，我一开口他就欣然应允。我们这套书后来成为高校语言学专业的重要教材。《社会语言学概论》于2004年由商务印书馆出版，近日接到责编的通知，第八次印刷即将见书。我首先想到的是章太兄付出的心血。

《社会语言学概论》（2004）、《语言规划概论》（2015），纳入商务印书馆“应用语言学系列教材”。

进入21世纪，构建和谐语言生活成为国家语言文字工作的新理念。2006年9月，由教育部语信司和商务印书馆策划的《中国语言生活状况报告》（绿皮书）问世，章太兄、俭明兄和我被聘为审订。15年来，每年都要举行一两次审稿会（2至3天），多在北京举行，也有在外地的。这期间我们接触较多。每天都专心致志地看稿、改稿、讨论稿，紧张工作之后在一起休息，倾吐心言。我们三人中章太兄是长者，常常是来得最早、看的稿子最多。我们审稿中拿不定主意的都向他这位“老大”请教，他总是谦逊地与我们一起讨论，尊重我们的看法。他那种对工作认真负责、实事求是、一丝不苟的工作态度，牢牢掌握党的方针政策，显示出一个老共产党员、老语言学家的优秀品德。每年春季，我们都期待审稿会的到来，盼望绿皮书“大家庭”兄弟姐妹的团聚。我们三位年老的成员，被年轻的成员誉为“语言学三兄弟”。

2018年，商务印书馆，中国语言生活绿皮书审订会。

左起：戴庆厦、陈章太、陆俭明。

我们这套由三代人共铸的语言生活绿皮书是我国第一本关注语言生活的绿皮书。目前已连续出版了14部，已有英文、韩文、日文和俄文的精华译本。章太先生是我们这个集体的最长者、领头人，他的敬业精神和工作态度对整个集体起到引领作用和模范作用。大家都会记住他对绿皮书编写的特殊贡献，都会回忆绿皮书编写的美好情景。

章太兄有个非常值得我们学习的优点：识大体、顾大局。在绿皮书整体框架、认识高度的把握上，他总是牢牢地从国家的利益、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大局来判断是非、思考问题，发表自己的见解。为了保证绿皮书的质量，他甚至在患重病期间，也还坚持挂着尿袋参加审稿。

章太兄的又一功绩是培养了一批有真才实学的社会语言学博士生，如今这批学生已成为我国语文战线的一支研究中国语言生活的生力军。因为我做过社会语言学研究，只要我在北京，他的博士生答辩都会请我参加。我目睹了他的博士生做社会语言学研究做得好，有事实，有理论，有原创性，有创新性。如今，他们都已活跃在我国语言生活各条战线，关注语言生活，研究语言生活，成为语言生活研究的骨干。陈老师的事业，将由他们继续奋斗。有的学生对我说：“没有陈老师的培养，就没有我的今日。”

2010年5月30日，中国传媒大学博士学位论文答辩合影。

前排左起：陈章太、于根元、李宇明、戴庆厦、陆俭明、周庆生。

后排左起：王伟丽、张黎、朱学佳、王笑艳、李伟、冯学锋、周洪波、毛力群、汪磊、谢俊英、夏历。

他还有一个值得学习的优点是：心中有他人，关心、成全他人。我们每年的绿皮书审稿，大家都能看到他是充满着欢乐之情来聚会的。审稿中，遇到一些难处理的问题，我们都乐意向他请教，而他都会尽心帮助解决。会后休息时，大家像一家人一样交谈。在一次会议结束的联欢夜晚，主持人要求每人唱一首歌，他虽不善于唱歌，也应着大家的要求认真唱几句；大家为他祝寿敬酒，尽管师母管得严不许他喝，但他也要抿一下，以示对他人、对集体的尊重。

2021年3月28日，宽沟招待所，中国语言生活绿皮书审订会晚餐。

左起：李宇明、陈章太、邓庆春、白丰兰。

章太兄已故去，我们这个曾经长期并肩作战的审稿组已“三缺一”，再也没有机会与他在一起讨论问题、审稿、参加答辩了。此刻我想，人在世间，能有互相了解、互相支持的好友是幸福的，也是难得的，值得加以珍惜、怀念。

作者简介：

戴庆厦，中央民族大学荣誉资深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民族语言学会荣誉会长；云南师范大学汉藏语研究院院长兼特聘教授。北京市教学名师。美国语言学会终身荣誉会员；泰国清莱皇家大学荣誉博士。社会兼职有：国家语言文字工作委员会咨询委员；国家语委语言文字规范标准审定委员会委员；国家出版总署重大科技项目咨询委员会委员；《汉藏语学报》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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