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经学要成为统摄天下学术之根本
5.2经学:整合汉宋两个解释系统
孟晓路
未来经学要成为统摄天下学术之根本,首在结束汉宋两个解释系统之间的分裂与对立,完成自身之统一;其次要在整合两个系统之基础上回应西学和现实,从而成立一个新解释系统也。解释系统包括经之注疏即解经系统和通论性著作即圣传也。
5.2.1确定经传的构成
吾人将儒家从子部移至经部后,则经部当分经传两部分。
首先是经。汉宋两个解释系统对由那些书构成经已然理解不同,对于前者而言是十三经:易书诗周礼仪礼礼记春秋三传孝经论语孟子尔雅,后者则是四书五经:大学中庸论语孟子易书诗礼记春秋三传。两者相较,宋元人对经的理解趋于狭隘,体现了宋学偏于内圣尽伦而忽于外王尽制之特点。从经的系统中删去了属于外王的周礼和仪礼;不知何故又删去了本属于内圣路向的孝经。当然宋人的系统也有长处,即在于能将大学中庸这两部传心之作从礼记诸篇中单独提出来着重加以提倡也。吾人今以前一个系统为本并取宋人之长,成立一个更合理更完整的新的经系统:即易、书、诗、周禮、仪礼、礼记、乐以礼记乐记与周礼大司乐篇合当乐经、春秋三传、孝经、大学、中庸、论语、孟子、尔雅等十七经是也。此为经。
再是传。子部儒家收录偏于庞杂,故应予以精选,仅少数真正承担道统之传的大贤的著作方堪入聖传之列也。于此吾人服膺蒋庆先生之见解,依据先生之道统观,初步酌定为荀子、董子、文中子、周子、大程子、二程子、张子、邵子、朱子、陆子、阳明子等十一人。这是一个较宋人更加全面如实的道统系列。宋人之道统以周程直接孟子,将其间千二百年之学术一概抹杀,实在武断偏狭之至,正只见心性,不见制度之所致矣。蒋师之道统观则汉宋不遗,程朱陆王并重,可谓得其全也。
5.2.2整合汉宋两个解释系统
大体而言,汉学得儒教之大体汉学为儒教显教之正传而显教则儒教之大体大路也与义理之正传,宋学则得其小体宋学显密混谈而偏向于密也,而密教在儒教为小体小路而于正传义理有所偏离也。经学儒教内部之分裂,宋人主动于家内起诤不得辞其咎。
首先,宋学于儒教教法之大路有所偏离。儒家教法虽分为显教与密教参见拙著《儒家之密教龙溪学研究》一书之序,然儒家教法之特质自然主要在其显教,而非密教。由于此一人乘教法系直从一乘所流出,故为一最佳之人乘。儒家显教所阐之一整套人伦伦理(内圣学)及政治制度(外王学)乃安立人道之正轨,亦中国文化特优于西印而对世界文化之最大贡献。宋明以来,儒者为应付佛老之挑战,偏向心性处发挥,又未能于显密严加区分,从而对两种教法混谈之,令儒学愈来愈偏离尽伦尽制之大路,而日益局于心性狭小之一隅,是弃自家所长而以所短与他争能。宋代以还,中国文化由盛转衰,此为莫大之主因。
其次,宋学于儒教本有之义理有所损伤。夫三教形迹有异,论其实际则无所轩轾。孔佛老本系把臂同游,同一鼻孔出气者。汉唐儒者皆会此旨。至宋则儒林外别有所谓道学家者出(季惟斋先生以两宋之际为中华文化从第二期入第三期之始,而恰当佛法末法之初际。又谓第三期者,中华文化之末法时期也。在此时期,学术变异愈为剧烈,其变异皆具业力无明色彩,直如冤冤相报,乃深有见地。盖时在减劫,众生福慧日益薄劣,则共业之学术亦不得不日趋下流邪僻也),门户之见充塞于心,专以排佛老为职志,为辟外教而有意立异,遂于自教有根本偏离。是则理学家非仅得罪于释迦老子,且更是周孔之罪人也。盖理学之辟佛老,以轮回问题为核心。如佛教、道教皆以为有轮回有鬼神有来生,理学为与之立异,故断然曰无。(观于吕东莱《周易系辞精义》于生死鬼神一段文下所集程子之言论,其悍然断见之态度,诚堪为五四新学人之先进,今日读之犹令人心悸。)且不止此也,又造出一型合并无极、太极为能事之缘起学说以证成之。(按:此一合并其与佛老立异之效果极佳。一来佛老之本体为无,此则为有矣;二来释教作为轮回主体之阿赖耶识相当于太极,此则取消之矣。由此可证成无轮回,依理学人死一皆复归于大心本体,无个体之轮回,无来生。)故中国断见之泛滥,实始于程张发明理学之时也。熏习千年之久,于士庶已相当普及矣。五四后西学携科学断见入,二者里应外合,中国今日遂为全球最大最烈之断见国家。此种断见学说将动摇儒教之根本。盖周孔之教,礼与仁而已。(礼为径路,仁以行之。仁以为体,礼以为用。)礼以鬼神为其大宗,(儒教一整套礼制皆建基于有上帝有鬼神有来生之缘起说上。参见拙作《太极图说研究》)仁以诚敬为基始。(诚敬为因,仁圣为果。)持此断见,则必视礼为虚文。(理学家对先儒如实如理之缘起说悍然加以摧毁,曰无上帝无鬼神无来生,如此则儒教一整套礼制皆失其依据。犹之佛法无轮回而欲了生死然,遂成空中楼阁无病呻吟、神道设教之愚民把戏而已。)如此则诚敬亦何由而生哉!(礼以敬字为精髓,不信有鬼神上帝,则敬字必无从说起。无敬字外则礼失其本而沦为虚文,内则仁无由至而成空谈。)是以内圣外王之道,皆因此而失其根据。理学家诚周孔之罪人也。其辟佛老于佛老何伤,奈何恰伤及自教之根本焉。吾华国运自宋转衰,有由然矣!理学当负不可推卸之责也。(理学孕育壮大于两宋,至元明清三朝则贵为吾华之王官学,故于国运之盛衰自不能逃其责。)
再次,关于十三经注疏与宋元人注四书五经两个解经系统。十三经注疏最后成立于北宋,主要由汉人下注,唐人作疏。宋元人注四书五经最后成立于元朝,作注者皆属于朱子学派,朱子本人完成了大部分的注四书诗易,其余由其后学完成书注成于蔡沈礼记之注成于陈澔春秋则是集解。
唐贤作疏,疏不破注,正是尊重传承保持经学统一之正确做法也,故自汉迄北宋,经学保持了完整与统一。宋人先是提出了跨过汉唐直接孟子的道统观,后来落实于解经实践就有了废去汉唐人之注疏,另起炉灶重新下注之做法。这是一种不尊重传承傲慢自大之学风,其直接后果就导致了经学与儒学内部之分裂。这是解经的形式方面。从解经的进路与义理方面,正如上面吾人所指出的那样,汉唐人之注疏得儒教之大体与义理之正传,宋元人之注经则得其小体而于正传义理有所偏离也。因此从形式与实质两方面,吾人就可断定,汉唐经学为儒教之正传,宋元人之经学则儒教之歧出。故十三经注疏为儒教正传解经系统,而宋元人注四书五经为一个存在很大问题的解经系统。
宋学及其解经系统虽有问题,然而在事实上又已经成为一个近千年的主流传统。我们对它不能象宋人对待汉学那样直接跨过去了事,只能是正视它。解经的形式方面,一段经文后先列汉唐注疏,再列宋元人之注,进而给出新疏以疏通这两者。于解经之进路与义理方面,以汉唐为主,义理上亦不没宋元人一得之长。
5.2.3回应西学
新疏所完成的新解经系统主要任务在重新实现经学与儒教内部之一统,在做新疏时尽可以不管西学而只以中解中,以维护经之神圣性和纯正性。回应西学可在通论性的著作即新时代的圣传中完成。蒋师之《公羊学引论》《政治儒学》《再论政治儒学》等或许即堪入新时代圣传之列的通论性著作,于其中回应西学甚为得力。故新时代的圣传著作面临三个任务,一个是整合汉宋两学,另一个即回应西学,三则是基于经学立场对现实存在的人类危机提出解决办法。
——摘自孟晓路《中学统摄天下学术略论》讲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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