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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M在线讲座 |【开卷有艺·读画】追溯《清明上河图》前世迷思

PAM 明珠美术馆PAM 2023-06-28



旧学商量加邃密,新知培养转深沉。


刘涤宇在明珠美术馆讲座现场


讲座嘉宾 

刘涤宇


同济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副教授,建筑历史与理论专业工学博士



“在明代嘉靖时期之后《清明上河图》出现了很多伪本、仿本以及再创作本...他们画的可能并不是北宋东京,而是画家各自所熟悉的城市,由此就形成了一个关于中国古代城市长卷画的比较完整的绘画题材......”



市廛展卷:历代《清明上河图》中的城市与建筑


👂

非常感谢明珠美术馆和上海书画出版社给我这个机会,让我能够在这里和大家分享我阅读《清明上河图》的成果。我认为《清明上河图》最大的价值是,它是第一幅用长卷画的全景方式来表达市井生活的画作。

 

在明代嘉靖时期之后《清明上河图》出现了很多伪本、仿本以及再创作本,这些作者绝大多数并没有看到《清明上河图》的原图,更多的是依靠各种对《清明上河图》的文字记载,经由自己的想象来作画。所以他们画的可能并不是北宋东京(又称汴京,北宋都城,今河南开封。北宋先后共设有东、西、南、北四京,以东京为首都),而是画家各自所熟悉的城市,由此就形成了一个关于中国古代城市长卷画的比较完整的绘画题材,比如后期的《盛世滋生图》等画作都受到了《清明上河图》这种绘画题材的影响。



从张著跋文到《向氏评论图画记》



《清明上河图》张著跋文


张著跋文录文:
翰林张择端,字正道,东武人也。幼读书,游学于京师,后习绘事。本工其界画,尤嗜于舟车、市桥郭径,别成家数也。按《向氏评论图画记》云:“《西湖争标图》、《清明上河图》选入神品。”藏者宜宝之。大定丙午清明后一日,燕山张著跋。

《清明上河图》的作者我们都知道是张择端,但对于张择端的记载也只有以上这么几个字。这些有限的内容出现在《清明上河图》的第一篇跋文里,写于“大定丙午”,也就是在金世宗大定年间,那个时候北宋已经灭亡三十多年了。写这篇跋文的是张著,他应该不是《清明上河图》的收藏者,因为在他的跋文中有一句“藏者宜宝之”,意思是劝告收藏者,这是一幅非常珍贵的画作,我们应该好好的对待它。
 
这段跋文里记载的张择端的信息虽然少,但经过仔细阅读可以解读出很多内容来。最前面“翰林张择端”,“翰林”我们习惯把它作为一个官员的官号,但在北宋年间设有翰林书画院,作为画家也可以被称为翰林。
 
“字正道,东武人也”,东武是今天的山东诸城。“幼读书,游学于京师,后习绘事”,也就是说张择端先游学于京师,后来才开始学画画。“本工其界画”,所谓界画就是指画车、船、建筑这些人工制品等直线、几何图形比较多的事物的古代绘画门类。之所以叫“界画”,是因为它常常需要使用界尺去画直线等线条。
 
“尤嗜于舟车、市桥郭径,别成家数也。按《向氏评论图画记》云:‘ 《西湖争标图》、《清明上河图》选入神品。’藏者宜宝之。”这里提到一本叫《向氏评论图画记》的书,它应该出现在张著之前,而张著对于张择端的生平很可能也是从这本书里获得的。
 
这本书现在已经没有了,但很多学者考证过,认为“向氏”应该是宋神宗的向皇后一族的人,而在这一族中喜欢收藏书画的人应该是叫向宗回,《向氏评论图画记》一书有可能是他所著,而且在南宋期间的笔记里也有提到过向氏收藏书画这一信息。



宋人or金人?汴京or金中都?

扑朔迷离的历史迷题



从张著的跋文中我们可以看到以下几点,首先张著并没有写张择端究竟是属于哪个年代。我们认为《清明上河图》是画于北宋徽宗年间,这是依据张著跋文之后,金代几位亲身经历过北宋年代的老人为《清明上河图》所做的跋文。
 
他们的跋文多为七言绝句,诗中他们显然认出画中景物为北宋东京的繁华场面,因此表达出对繁华已逝,从前的都城已为废墟的遗憾之情。从这一点看,所绘为北宋东京应该是可信的,但他们写“犹恨宣和与政和”也可能只是表达了对故国灭亡之憾,未必能实证这幅画就是在北宋徽宗年间画就。
 
因为跋文中没有确切说明张择端的年代,又有人怀疑他是金人而不是宋人。这一点我觉得可信度不高,因为张著是在(金代)大定年间写下的题跋,题跋中有写到张择端游学于京师。所以有人认为,在金代人的眼里“京师”就是金中都,而据此怀疑张择端是金人,画的也是金中都。
 
但如果追溯之前所述,几位金代元老认出画面画的是北宋东京的场景的话,这个说法就不成立了。所以我们推测,张著很可能是直接引用《向氏评论图画记》里对张择端的记载写其“游学于京师”。



《西湖争标图》与金明池

在跋文中还出现了另外一个信息,张择端除了《清明上河图》之外还有一幅叫《西湖争标图》的作品。根据这个信息,大家都觉得张择端很可能是在北宋灭亡之后南渡,在南宋临安画下了《西湖争标图》,因为题目中的“西湖”可能指的是现在的杭州西湖。
 
但这有一个值得怀疑的地方:张著写下跋文时北宋灭亡也不过才三十年,而他是在燕京,是在金的都城写下的这篇跋文。如果《向氏评论图画记》能够记载张择端是在南宋时期画下此画的话,那这本书也有可能是在南宋时期写的,它流传到北方的可能性就要少的多。因为当时宋金双方为了防止书籍外流,都有相应的书禁措施。

所以对于《西湖争标图》,很多人怀疑题目中的“西湖”是指北宋东京西面的金明池。虽然没有文献把金明池称为“西湖”,但把它叫做“西池”的很多。或者是作者笔误、或者它真有“西湖”这个名字,这些都是有可能的。

《金明池争标图》,此画疑似张著跋文所载张择端作品《西湖争标图》


这幅《金明池争标图》很可能与《西湖争标图》有关我们在讲座现场看这幅画感觉它很大,但它其实是幅很小的册页。1960年代,著名美术史学家金维诺在画上发现了一个题签,写着“张择端呈进”,所以他认为这幅画应该就是张著跋文中出现的、张择端所绘的另一幅画《西湖争标图》。
 
很多人在看到这幅画之前就怀疑《西湖争标图》里所谓的“西湖”可能就是西池,即金明池。接下来,建筑史学家罗哲文又把这幅画与《东京梦华录》对照,看画中是不是金明池。根据《东京梦华录》记载,金明池是北宋东京西面人工开凿出的一个方池,用于操练水军。

《金明池争标图》内所绘龙舟与奥屋

 
金明池最大的标志物是北宋初年吴越国进献的龙船,为了存放这艘龙船特地建造了一个名为“奥屋”的船坞,在画面右边的位置我们发现了明显为船坞的建筑。像后世王振鹏所画的《金明池图》的建筑里,就无法清晰地看出船坞的功能。
 
当时,金明池会在每年农历三月初三(暮春的时候)举办盛大的争标锡宴活动。不仅向民众开放,同时皇帝也会出席。皇帝会在水边的临水殿里看龙船出来,临水殿周围会做争标锡宴的活动,池中间有一个人工的岛,岛上有五殿,其实就是五个重要的房子。
 
我们来看画面里岛上房屋的排布,四面四座房屋,正中间有一座房屋,用廊子连接起来,这和《东京梦华录》里记载的五殿是相符合的。五殿和池岸之间有仙桥连接,和仙桥轴线对着的是宝津楼。仙桥说是拱桥,但桥底有柱子支撑着。有一点不同是,《东京梦华录》里记载“桥面三虹”,但画里只有一个拱。

《金明池争标图》内所绘岛上五殿与连接池岸的仙桥

 
因为按照实际比例画建筑可能比较小,作者为了把建筑画得更加细致些,就把建筑放大。建筑大了,池子中间跨越的空间、以及桥能容纳的空间就会减少,于是他只画了一个桥拱也说得过去。除此之外,他所画的完全符合史料关于金明池以及金明池争标锡宴的记载。

《金明池争标图》内所绘阻挡民众进入的围墙和拒马叉子


皇帝驾临临水殿看争标锡宴,当然他和民众是要分开的。画面左边有条墙把民众拦住,旁边还设有拒马叉子。皇帝进来后就可以向民众开放,但大部分民众应该都在图下方的位置。
 
我们将图放大看,这幅图虽然尺幅很小,人看起来都像蚂蚁一样,但如果放大仔细看的话,会发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独特之处。比如有手里拿着扇子的人、有骑驴的人、有走在路上打着伞盖的人……这些人的姿态都比较生动。

《金明池争标图》内所绘微小却姿态生动的行人

 
说了这么多,但《西湖争标图》的作者到底是不是张择端还是有很大争议的。最大的争议在于这幅画的画风很像是南宋的画风,尤其是画中的树,例如这柳树很像南宋时期马远、夏圭他们的笔调画法。
 
再加上画中的一些小细节和《东京梦华录》里不符,例如,画中标注“琼林苑”的牌楼,《东京梦华录》中记载琼林苑和金明池隔了一条大街,这条大街是从汴京西门延伸出来的一条主街,而不是像画中标注的很私密的小街。

《金明池争标图》内所绘错位的琼林苑与画错的华表线


其余还有一些小错误让人觉得这幅画应该不是原创,而是临摹的,为什么呢?我们看画中仙桥的四个脚,这四个脚各有华表,华表应该在脚的位置结束,作者可能是不太理解画面,反而把右上方的华表线延伸了出来,这明显是画的过程中的错误。
 
所以我们现在看的这幅《金明池争标图》被怀疑是南宋时期临摹张择端《西湖争标图》的仿本。我个人也觉得它很像是南宋期间的绘画,但无论真假,画面里至少有张择端的题款在,画面里的场景和北宋东京金明池也非常相似,南宋时期的人只根据记载就画得这么相似是很难以想象的。
 
我们之后看到《清明上河图》其他明清时期的版本就会发现,只通过想象和文字的记载,哪怕作者把文字记载研究得再细致,画出来的作品和原作差别还是非常巨大的。所以我觉得这幅画即使不是张择端所做,它也可能有北宋时期绘画的蓝本,而这个蓝本很可能就是张著在跋文中提到的由张择端所画的《西湖争标图》。这个蓝本的尺幅可能比较大,被临摹成我们现在看到的小册页,这样的方式也是屡见不鲜的。



《闸口盘车图》:绘于稍早时代的《清明上河图》“近亲”

《闸口盘车图》传五代卫贤所作

 
《清明上河图》虽然是前无古人的描绘市井风俗的画作,但依据其画风在北宋期间是能够找到和它在时间上有很强连续性的作品。上图为收藏于上海博物馆的《闸口盘车图》,这幅画已在上博展出过多次。我第一次看到它是在2008年,当时感到非常震撼,因为在这之前从没有发现宋画里和《清明上河图》如此相似的作品。

《闸口盘车图》内所绘作为重要店招的彩楼欢门

 
尤其像画面里的这种彩楼欢门,虽然文字记载里有彩楼欢门,甚至还记载有人以彩楼欢门为题材作画。但是在看到《闸口盘车图》之前,我只在《清明上河图》里看到过五六个(彩楼欢门)。彩楼欢门是酒店或者其他主要店铺的店招,用木质杆件绑扎,一到节日就用丝绸缯彩把它装饰起来。我怀疑里面很可能有照明,晚间点上照明,就会变得很亮。
 
这幅画的上面有一个五代时期画家卫贤的题签,因为五代时期界画已经达到了很高的水平,所以早期大家都觉得它是卫贤的作品。但是在上博重裱这幅画的时候,发现画面上有五个字,其中有三个字辨认不出来,剩下两个只剩一半,但还可以认出一个是“张”字,一个是“进”字。

《闸口盘车图》内所绘收款、收税官员头戴硬脚幞头

 
虽然无法认全究竟是谁的题签,但可以肯定的是,它原来的题签被裁掉了,而卫贤的题签则是后加的。因为画中官员的硬脚幞头在北宋年间才大量出现,于是对《闸口盘车图》这幅画的断代,大家就更倾向于北宋年间,尤其是北宋中叶。
     
甚至有人根据在这五个残字里能够看出一个“张”字,怀疑它是不是和《清明上河图》一样同为张择端的作品。我认为不是,第一点:还没出现特别强烈的证明。第二点:从画法来看,《闸口盘车图》里的界画画的相当拘谨,几乎每一条线都是用界尺画。而《清明上河图》除了城门和虹桥这两个最重要的标志物之外,其他的建筑几乎都不用界尺,而是直接徒手画的。而且画的控制线比较娴熟,甚至有时不需要控制线也能画的比较清楚。

《闸口盘车图》内所绘乘船载粮来的农民

 
《闸口盘车图》的命名,其实也是依据原来卫贤的题签。通过查阅《宣和画谱》等著作中的卫贤作品名录,查找到了《闸口盘车图》这个名字,因为这个名字和画面描述的景物比较接近,所以暂时选用了它。
    
《闸口盘车图》描绘的主要场景是老百姓把新收上来的粮食运到官营磨坊,利用磨坊进行脱粒、磨面等活动。由于是水磨,也就是用水力驱动的磨坊,所以很多老百姓都是划着船载着自己的粮食过来,然后把一袋袋刚收上来还没有加工的粮食卸在这里。

《闸口盘车图》内所绘正在水磨里劳作的农民

 
等轮到他们的时候再到磨坊里把粮食磨面或脱粒,结束后跟官方结账,另外还需要向官方交税,所以结算和交税都在同一个地方。由于在官营水磨里活动的人比较多,所以在它旁边还开了一家酒楼,来磨坊的人有些也会顺便去酒楼吃饭饮酒,所以酒楼旁设有非常醒目的彩楼欢门作为店招。
 
《闸口盘车图》也是风俗画,从绘画题材来看,它也是和《清明上河图》最接近的一幅。图中人物的画风和《清明上河图》之间也有明显的相似之处,画中描绘的市井场景里建筑占的比例比较高,而建筑有很明显的尺度。为了强调人,画中的人的尺度会夸张一些。但如果夸张的程度太大就会让观画者感觉很怪异,你看画时会觉得建筑像模型一样特别小,人都无法走进去。
 
所以作者总是把人的横向尺寸夸张得比竖向尺寸更宽,导致画中的人多数看起来矮矮胖胖这一点在《清明上河图》中也很典型,张择端对于人的绘制也采取了矮胖画法。当然,后世明清时代《清明上河图》仿本中的人都不这么画,这种矮胖画法可能是北宋年间特有的一种比较典型的画法。



汴州城(今开封)的优势与劣势


李合群所绘北宋东京简图

 
下面简单介绍一下北宋东京。这是河南考古研究所的李合群博士根据考古成果和文献记载绘制的北宋东京简图。其中有几个细节还是有争议的,例如:皇城里究竟有没有宫城?因为都叫大内,大内皇城和宫城是否是分开的?像唐代的大内,非常重要的中央办公衙署也在其中,但是在核心宫殿前。

流经汴州的三条重要河流(从下数):蔡河、汴河、五丈河

 
北宋东京为什么能成为一国之都,最重要的是它拥有汴河。汴河是什么?其实就是隋炀帝修建的京杭大运河通过汴州的地方,这一段河也叫通济渠。那时的隋唐大运河和我们现在的大运河不是一条走线,它是从淮河向西北走,一直到洛阳,又从洛阳往东北走,然后到达幽州,也就是后来的金中都(现在的北京),所以运河是拐了一个大弯的。到了元代,因为洛阳、长安这些城市的重要性降低,大运河被直接截弯取直,从山东、苏北一直到淮河,然后从扬州沟通长江之后,后面的走线和隋唐大运河一致。
 
在汴河经过的重镇汴州其实还有几条运河,为什么说汴州是重镇呢?汴州虽然现在挨着黄河,但这是道光年间黄河改道的结果。在南宋期间,因为宋金战争,当时的南宋将领为了阻挡金兵,对黄河进行了一次大的改道,使其从江苏苏北盐城那一带入海。后来道光年间黄河又重新改道,夺了济河的位置进入渤海。这次改道之后,黄河就稳定在开封的北面。所以在宋代的时候黄河和汴州还是有一定距离的。
 
汴州还有几条河,蔡河是向河南其他地方,比如蔡州(今新蔡县)等地运送粮食的。那从山东怎么运粮食呢?有一条五丈河,它也是与大运河在汴州相汇。由于南北的大运河主要是从江南或者从北方的幽燕之地往长安、洛阳运粮食比较方便,所以汴州是个通衢之地。这是它的优势,当中国的经济中心南移以后,从长安和洛阳获得粮食的成本都太高,所以在唐朝后期藩镇割据以及五代时期,汴州都是非常重要的城市。
 
但是汴州有个致命弱点,就是无险可守,它四面都是平地,这导致后面北宋的灭亡尤为惨烈。当金兵南下时,只在山西简单打了一两仗之后就直逼开封(汴州)。随后是两次开封保卫战,第一次时通过防守和外交手段终于逼退了金兵,但第二次却没有守住,而且所有的皇室成员都被掳掠到了北方。



汴州的城建历史

汴州的老城在唐代时期可能比图中的内城略小一些。唐代后期因为藩镇割据,汴州节度使(地方最高官员)把汴州扩建成地图中的规模。后来,五代时期后梁的朱温以汴州起家,他以汴州为都,中间短暂移都洛阳。后唐期间以洛阳为都,后面的后晋、后汉和后周都以汴州为都,这足以证明汴州的重要性。因为江南地区当时还并不属于北方政权所有,所以从北方运粮食更为重要,承载这条运粮航线的是五丈河。

后周世宗柴荣(图片来自于网络)

 
到了后周中叶,当时的皇帝周世宗柴荣采取了几个很大的动作整治汴州城,造就了它的帝都气象。第一个动作:内城道路拓宽。
 
由于当时的街道非常窄,整个汴州城都没有几条道路能通大车。造成这种局面有两个原因:一是由于百姓都占街造房,导致街道越来越窄。另外一个原因是汴州本身的级别就不够,它只是州府城市,不需要特别宽敞的街道来彰显帝都气象。有一种说法是唐代施行里坊制,到了宋代汴京就拆除了坊墙,其实并不是这样。因为唐代目前有证据施行严格里坊制的只有长安和洛阳两座城市,并且这两座城市都是按照一个理想的规划、一次性建设起来的,所以可以建造这些基础设施,而像汴州这样的地方城市本来就是没有坊墙的。
 
当时天下未定,皇帝经常要出征,在出征之前他就发下诏书要求拓宽道路。在他出征后,负责的官员就把道路拓得非常宽,最宽者有50步,因此也造成了民怨沸腾的局面。
 
出征归来的周世宗柴荣要收拾民心,他又发布了一道诏书,意思是拓宽道路虽然暂时对大家扰动很大,但从长远来看还是很有必要的。为了安抚大家,给住在沿街、被拆掉很多房子的市民让步,50步的街道沿两边有5步的地方可以给人用来种树、掘井、修造凉棚。
 
但是主要道路两边的空间是比较暧昧,既可以作为道路用,住在旁边的住户也有权去使用它。我们后面看《清明上河图》的时候可以发现,一直到改朝换代一百多年以后,北宋东京的那种街道界面,还是能够看到后周世宗整治街道的痕迹。

北宋版《清明上河图》中描绘的东京街道

 
周世宗整治汴州城的另外一个动作是在他拓宽道路之后的第二年,下令修建外城。因为汴州城市太小,无法容纳帝都气象,很多店铺、甚至很多政府的职能机构和兵营等都迁到了城外,所以很有必要修建外城把这些包裹起来。
 
周世宗修建外城的方法是,官方指定一些主要道路的走向和官署、兵营、核心寺庙等的位置,其他由老百姓自己营建。汴州的内城是自然发展起来,而不是一次性建造起来的,但内外城之间的部分从一定意义上来讲它是一次性建造而成的。然而它的建造方式和唐长安并不一样,长安不仅是一次性修建好街道,还要连着每个街坊都修一圈墙,然后修几个坊门。但汴州就没有这么做,它的每个街道都没有被封闭。
 
我们可以看到有这样一个过程:在唐末乱世之后,后梁的朱温曾经让他的部下张全义在洛阳城里屯田。洛阳城那时非常败落,城里人很少,荒地很多,于是便用荒地来开垦耕地。到了后唐以洛阳为都的时候,一切都比较安定。有人进言如果要有帝都气象,还是要恢复里坊制、恢复坊门。但在同时,如果有沿街摆摊、开设店铺的,也可以让有司划定地方,由官方去修造店铺租给商铺。
 
从这我们可以看到,后唐时期的法令和从唐长安到后唐时期的洛阳、再到周世宗时期兴修汴州外城,大家的观念其实一直在不断改变。所以汴州城,也就是后来北宋东京的都城形态是有发展演变脉络可循的。
 
(※讲座内容请以文字为准,感谢您的认真阅读

想知道《清明上河图》中到底隐藏了什么图像密码?敬请期待下期回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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