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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革命的名义跪舔,抑或以跪舔的姿态思想?

孙志健 全球知识雷锋 2019-07-04

© 孙志健,屈米与OMA提交的拉维莱特公园设计对比


现场有人问他,您本次方案的核心诉求是什么?屈米答:我们会最大程度的满足甲方需求。那一刻,他确信建筑师的黄金时代已经过去了。


“我们做竞赛是为了让我们的项目成为历史性的设计还是因为我们只想赢呢?”


当我向城市规划协会提出这项“城市”方案时,首席顾问误解了现实隐喻,他为这些装饰性小建筑可能入侵巴黎其他地区的想法感到焦虑,于是摔门而出,大声说道:“绝不可能!”



本文为全球知识雷锋第34篇讲座

(经典回顾系列第3篇),

本次讲座题为《Conceptualising Content》,于2007年11月12日在伦敦AA建筑联盟学院举行,由Bernard Tschumi主讲,东南大学孙志健同学根据视频翻译整理,视频链接:https://youtu.be/SkeKmMxO63E。AA建筑联盟学院王子乾推荐。


记录者:孙志健

东南大学本科大四在读,关注ETH体系Olgiati,Kerez,Pascal,Dietmar Eberle等建筑师


推荐人:王子乾

AA建筑联盟学院DRL(DesignResearchLab) 专业,交互行为与机器人单元设计方向,公众号“重霾下的治霾歌单”

主讲人:Bernard Tschumi


世界著名建筑评论家、设计师,长期担任哥伦比亚大学建筑学院院长,美国建筑师学会(FAIA)院士,英国皇家建筑师学会(FRIBA)荣誉会员。在纽约和巴黎均有事务所,经常参加各国设计竞赛并多次获奖,新鲜的设计理念给世界各地带来强大冲击。1983年赢得的巴黎拉维莱特公园国际设计竞赛,此外屈米有很多的理论著作,评论并举办过多次展览。



文章全长11112字,阅读完需要16分钟



推荐语

本篇讲座由AA建筑联盟学院 王子乾推荐


屈米是怎么做设计


曾读到一篇这样的帖文,帖主讲:“某次身处方案评审会现场 ,发现乙方设计师竟是赫赫大名的屈米先生。现场有人问他,您本次方案的核心诉求是什么?屈米答:我们会最大程度的满足甲方需求。那一刻,他确信建筑师的黄金时代已经过去了。”我们暂且不能确认那个所谓的黄金时代是否已经过去,甚至也不能得知他口中说的黄金时代到底是什么。但从我所知能确信的是,屈米是他所处那个时代建筑师群体中极特殊的一位,用两组词来形容:亲切而深刻 、真实又敏锐。在对于一个从激荡澎湃的六、七十年代——那个革命时代漩涡中心走来的建筑师来说,是极不寻常的。

 

相比较于故弄玄虚与模棱两可的大多数,屈米的设计思想显得“质朴”,显得亲切而真实。在那个流行从晦涩哲学理论和我向思维主导的建筑逻辑找寻建筑理论支撑的年代,屈米的方案处理方式却坚持从建筑场地环境、使用者的需求以及处理多样关系这样传统的建筑学思考模式出发,然后找寻“想法”,用这个想法来反复进行自身发问,从而指引到结果。这与煮一碗好吃的面条异曲同工,煮饭前思考自己有什么食材、别人需要什么口味、制作流程能做到什么细节,这样调配的一碗面一定好于食物典籍里的精致哲学。但另一方面,在他平实的设计思路之外,屈米具备敏锐的抽象化嗅觉(建立事物间的联系并加以归纳分类),无论是拉维莱特的设计还是他自己的建筑理论,总能从边缘处找到巧妙的切入口,让问题得以漂亮的解释。其中“边缘”(in-between)和“点线面”(point-line-plane)理论尤为精彩(正文中有详细阐述),任何读者都会惊叹于这种抽象问题的方法,这也体现了他敏锐深刻的特质。

 

至此,我愿意相信在文初那个方案评审会上屈米所言的“满足甲方”只是他亲切真实的开场白,这将帮助项目设计过程能更顺畅的交流发展,同时他的深刻敏锐则会让那个方案变的与众不同。至此,那所谓的黄金时代就显得不再重要了。



前言


© Bernard Tschumi,《曼哈顿手稿》(Manhattan Transcripts,1976-1981),事件与场景对应并具象化成为每个建构场景


AA前院长Brett Steele介绍说:“在1983年以前的漫长岁月,屈米的的研究始终处在建筑学‘边缘’,同代人中对建筑学进行全盘驳诘的人们处境大抵如此。他努力剖析19和20世纪沿袭下来的规则定式,试图找到思考建筑学的全新角度,并最终将研究目标锁定在建筑学边界与极限的领域。而当年很多人已无奈地转向建筑记忆、常量和类型学历史主义研究,他正是站在边缘的位置上尝试复兴建筑学思考,偶尔也会从艺术研究以及先锋文学、哲学和电影中寻找答案。


© Bernard Tschumi,伯纳德·屈米事务所的项目因兼具清晰优雅和新颖独创而屡获成功


“他在1983年拉维莱特公园在竞赛中胜出成就了他的第一个重大设计,并让他得以继续在《曼哈顿手稿》《电影剧本》中的设计研究,在这些理论中屈米主要探讨空间与事件的关系,试图解答“建筑是什么”的本原问题,他相信建筑不仅关乎空间,也关乎人体在空间中的运动。受1968年那股躁动的、充满质疑精神的思潮风暴的启发,当他最初作为伦敦建筑联盟学院的教师时,喜欢将著名小说选章作为学生任务书。有一天他选择了James Joyce(后现代文学的奠基人),James对于语言的解构让屈米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曼哈顿手稿》第三章“秋天”,© Bernard Tschumi,1980/2012,它不是纯粹的空想,而是展现传统图纸中缺失部分:空间与功能的关系、建筑类型与功能设置的关系、行为设置与脚本的关系


“于是他自己也开始做项目:创造简单的点柱网,于是学生可以在其中一个点进行各自设计。他的每个项目都能从恰当回应策划的文脉意图和基地所处环境气候条件的生成概念出发,而不是从先决的造型意象开始。从文本到场地再到设计,一个项目就产生了。屈米由此探讨了建筑空间表达的新模式——‘记号(notation)’,以此对空间、运动与行为之间的互动进行转译,他的探索有五个主题:空间与事件(space and event)’、‘功能设置(program)/并置(juxtaposition)/叠加(superimposition)’、‘动线与表皮(vectors and envelops)’、‘概念/文脉/内容(concept/context/content)’、‘概念与形式(concept and forms)’。


Parc de la Villette,© Bernard Tschumi,屈米以点格概念规划整片区域,将26座装饰性红色小建筑分散在场地上,可用作文化和娱乐设施



讲座正文


感谢Brett!其实在这开个晚会比做演讲更美妙,过去的20年我来伦敦很多次了,最近一次在这演讲是Alvin Boyarsky主持,今晚我发现这里一切如旧,看到不少老朋友的熟悉面孔。就好比在座的你们突然发现展览墙上的作品比自己还早生几十年,我生于一个鼓励对话的时代,与当今的建筑界截然不同。

伯纳德·屈米,上海当代艺术馆,2016年3月


换言之,如今的建筑更像迫切需求对特定形式进行批量快速生产,但正如我经常说的一句话:建筑设计并不是一种有关形式的知识,而是探索世界的知识形式。人们也可以通过其他方式探索世界,比如数学家、评论家、电影制片人也可以作为建筑师来观察这个世界。因此我想说建筑师的任务不是创造形式,而要创造知识,应该尝试探索我们正在做的事,把建筑当成一门依然年轻的艺术,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 《建筑有个圈》,屈米谱系图


这或许是个罕见的定律,我不认为当今的建筑与200年前的有什么关联,或许它们的工艺或逻辑有一点相似,但是建筑的其他层面是不断变化的。年轻时我对于电影制作者以及舞蹈家的工作非常感兴趣。但我是一个建筑师,我不禁思考应该如何从这些概念中创造建筑。所以想法从哪开始?如何演变?如何形成具体的概念?什么是概念、文脉、内容?当然听上去有点像文字游戏,但首要任务就是问自己一个问题,什么是问题?发问的过程既是对困境的回应,也是直接导向答案的通道。


Concept/Context/Content

概念/文脉/内容

新卫城博物馆,希腊雅典,2001-2009,© Bernard Tschumi/Peter Mauss/ESTO,建筑分为三层,中间层容纳一般藏品,底部保留4600平方米考古发掘现场,顶部玻璃展廊陈列来自帕特农神庙的珍贵石雕,形成叙事完整的连续壁雕带,同时观众可以眺望远处的帕特农神庙


我以一个六年前的具体项目为例,我们赢得了竞标,但我听说这场竞标就在911事件前几个小时,所以我们没有举行庆功宴。我坚信建筑无法回避它自身或因它而生的文脉,正如马塞尔·杜尚在一个世纪前所示范的:通过将一只瓶架置入博物馆改变其性质,将它转化为艺术。在建筑中亦然,一个“概念”可以被“文脉化”,抑或相反,一个“文脉”也可以被“概念化”,就像这新卫城博物馆。如果说建筑是知识的一种形式,作为建筑师你会怎么做?

© Bernard Tschumi,上方玻璃体量呼应远处帕特农神庙,两者因此有着不同的朝向角度,来自神庙的中楣横条浮雕在馆内与远处的神庙全景呼应


我面临三个挑战:它坐落于卫城山丘南侧距离帕特农神庙不到300米,如何将设计和帕特农神庙联系起来并提供一处展示神庙华美的中楣横条浮雕的合适地方?如何保护现有的考古发掘现场(场地上不允许建房子)?如何尊重雅典的城市脉络?

© Bernard Tschumi,基地遗留的考古发掘现场照片


其实希腊已经要求大英博物馆归还“泛雅典娜节游行浮雕”,称其是“帕特农神庙血肉难分的一部分”,我们的新卫城博物馆正是用这种方式“召唤”着帕特农神庙浮雕的回归。

© Bernard Tschumi,建筑大厅里的雕像与结构柱林展开对话


所以我想问当你做项目时,是完全凭直觉去构想还是理性地剖析限制条件?我会反复衡量限制因素,逐步找出扬长避短的解决方案。我已经很久不向任何人展示这个博物馆项目了,因为它的设计手法并不适用于其他项目。Brett想请我给你们讲讲70年代的争论,那些讨厌你的设计的人会说:“不!这太可怕了。”他们会建议我做这些,美其名曰“改造”。(笑声)

当年他们还造了“文脉”这个词,对吗?(笑声)但这和我所说的“文脉”是完全不同的。后来他们说建筑应该为人服务,应该受人欢迎,所以不久后他们又建了这种东西!(笑声)

我想说引用“概念/文脉/内容”这三个词只是对建筑设计思维过程的自我剖析,所谓“结构主义”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也不是我们今晚要探讨的话题。它们仅是解决问题的方法,与建筑环境毫无关系,可以说只是一种图案和形式。



Point/Line/Plane

点/线/面

© Sophie Chivet,公园占地125英亩,屈米的方案从472名竞争者中获胜,确定以点格概念规划整片区域,将26座装饰性小建筑分散在场地上,可用作文化和娱乐设施


作为建筑师,你会很容易意识到多数时候政客商人和暖通工程师对你的设计思路缺乏宏观视角的理解,可能恰恰因为我的无知和纯粹才帮助我逾越了政策的条条框框和其它一些经济上或功能性的困境。让我们来看看拉·维莱特公园,很明显我没理由将场地回归“自然”,因为它已经是城市的一部分。恢复场地自然将破坏其神秘性,这种神秘性早已赋予场地一种迷人的特质。



可行的结构概念有哪些?点格法是一种:首先我用简图表示所有可能的结构策略。然后把轴线、平行带序列等置入场地的平面图。最后我确立了点格概念——几年前我设计乔伊斯花园时已设想过。



点格概念其实是组成点格的“小装饰性建筑”,包括急救中心、餐馆、剧院、咖啡厅、儿童电视播放室。点格法同样使我保留场地上原有结构,诸如运河(canal)和19世纪的建筑遗迹等,人们要求保留19世纪的市场,场地北面是20世纪遗留的屠宰场庞大的钢铁骨架,现已重建成一座科技馆


© Bernard Tschumi,每个红色小建筑都由不同的部分构成,大多数包含一个网格结构和斜道或楼梯式的运动矢量,这些独立部分又可以根据不同需要组合和分割为种类繁多的结构布局



Space and Movement

空间与运动


其实工程由三种系统叠置而成:包含程序化活动的点系统,将人的活动导入公园的线性系统,以及一系列平面和非程序化的空间系统,人们不经意间的活动使得其存在恰到好处。我的设计意图是创造灵活的系统,可以容纳大量分散的序列结构。我试图挖掘并打碎这些要求,然后根据点格法重组这些碎片,红色小建筑都有自身独特的风格——大多数包含一个网格结构和斜道或楼梯式的运动矢量。



场地共有26座装饰性小建筑,大部分都有各自用途,例如作为咖啡馆、观景台或雕塑工作室等,有一处作为爵士俱乐部,有的深入地下,有的耸入天空,少数几座在地面上。因为装饰性小建筑都是边长12米的小立方体,有时我采用别的材料结构,伸出原有的珐琅漆钢结构之外,以扩大它们的空间来承纳其他活动。这些建筑物在不同的季节里呈现出不同的面貌。冬天游客可以同时看到六座装饰性红色小建筑,夏天它们看起来更为神秘。



叠层结构在公园创造了不同的相交序列,铺石路面和硬面路交替,形成粗糙和光滑相间隔的带状格局,独一无二地表现了地面的分割形式。当我向城市规划协会提出这项“城市”方案时,首席顾问误解了现实隐喻,他为这些装饰性小建筑可能入侵巴黎其他地区的想法感到焦虑,于是摔门而出,大声说道:“绝不可能!”



无论如何,城市总在那里。这些装饰性的红色小建筑有规律地间隔安插在这片场地上,于是公园染上了城市色彩。所有插入者都以种种方式使得拉·维莱特公园成为特殊的场所,同时也是城市的一部分。



Program——Juxtaposition/

Superimposition


策划——并置/叠加


© zhulong.com,Le Fresnoy项目基地外景照片


建筑首先需要一个策划,它决定了你的建筑性质与所需功能。可以在教堂里打篮球吗?在家具店里卖披萨?或许我可以在客厅里打曲棍球(笑声)。那些不具有直接联系,甚至是无关的动作,成为一种空间冲突。我的设计首先始于一个策划,在探索场所标记的过程中,建筑允许我创造不同的表达方式。策划从一个抽象的概念开始,经过标记系统的制定之后,逐渐演变为一个建筑。


© Bernard Tschumi,Le Fresnoy拼贴草图


Le Fresnoy是就是策划类型的项目,详细了解之后我面临两个选择,一种是拆除原建筑,因为旧结构尽管美观且富有历史价值,却很难与新项目当代性的教学功能契合。这也让我联想到建筑学中一组对立的概念——“净白之地”与“场所精神”,现代主义推崇“净白之地”,也就是扫清场地上所有障碍然后另起新楼,与之相对的“场所精神”则注重参考场地过去的特性习惯,运用“场所精神”很可能会流于保守主义和感伤怀旧的情结,对此应尽量避免。Le Fresnoy在战争前的功能设计将旋转木马、演出大厅、影院、舞厅、摔跤拳击运动场和滚轴溜冰场巧妙组合,空间使用策略令人叹为观止,似乎在倡导一种跨界精神。


© zhulong.com,原建筑室内空间


竞赛期间我与保护主义者刻意保持距离,在保护主义者们看来所有历史遗存应一律按原样翻新,但我觉得这种做法对时代意义的项目绝非正途,在技术上也不可行,从场地状况来看,全面修复必定经费紧张,而且我觉得这片“古董废墟”根本不具备电影拍摄场地和录音棚等复杂电子设备所要求的声学条件。


Le Fresnoy大礼堂分解轴测图


我们提出的“电子屋面”是一个优雅的解决方案,然而真正吸引我的是屋面的概念内涵。一方面它暗示了一种让各种不相干元素都能共存的“反策划”或“交叉策划”,流行于不同时代的建造技术,混乱无章的风格和毫无联系的功能放在一起却产生异样的现代性。在这点上我与今天一些理论研究方向不谋而合,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柯布西耶的当代城市构想,可以说它不仅是建筑项目,同样也有城市规划的意义。这个巨型屋面将建筑史中反复讨论的机库问题推向极致,从20世纪下半叶开始机库由于设定“盒子内的活动事件”和“容纳活动的盒子”间的张力而令建筑师们深深着迷。



密斯的两幅拼贴就说明这问题,第一幅《音乐厅》作于1942年,展示了机库“转移注意力”的能力:矗立的墙面和马约尔的雕塑巧妙地遮住后面的轰炸机。另一幅将芝加哥一座宽阔的会议厅,美国国旗和壮观人群的图像拼贴在一起。两幅作品中巨型顶盖——机库的顶盖——承载着事件,为事件上演搭建了舞台。


会议厅,拼贴,1953年,现代艺术博物馆


这里的巨型屋面覆盖的不仅是人群、符号和活动事件,还包括建筑本身。构成活动事件的不仅有行为、功能和使用,也包含建筑本身。Le Fresnoy大型屋面的表皮能够阻隔外界的严酷气候,我们将机械装置和两间影院安排在录音棚边的小厅旁,大厅是艺术表演的场所,拱顶厅是展览画廊和媒体中心。老建筑前方是一座全玻璃“工业旅馆”,供平面设计师、艺术家和电影制作人使用。


© Bernard Tschumi,改造手法示意图



系统的反转——“之间(in-between)”

不同部分整合方式与审美无关,完全依循策划的内在逻辑,比成分更重要的是它们之间的间隔——空隙和交叉地带。Le Fresnoy与包豪斯模式不同,格罗皮乌斯的目标是统一性,而我们感兴趣的是不确定的因素,最重要的就是“之间”(边缘交叉地带),这个概念渗透到Le Fresnoy项目各个层面。它是新屋面与旧瓦面屋顶之间的前所未有的空间,是游离于整块空间之外的碎片,这种对空间的灵活处理其实不无先例。



比如基斯勒的两件作品,一是水平放置的屏幕,另一个是1922年柏林上演的戏剧《R.U.R》,后者将喜剧和电影的并置融入剧情。另两个例子是卡夫卡小说《在流放地》中的行刑机器以及比卡毕亚所绘的通风装置。这些作品有助于大家更好理解Le Fresnoy大型屋面的水平性与进行中活动之间的关系,人们解读建筑不再总是“靠着墙面”,而是以水平形式替换垂直性的全新角度思考问题。


© zhulong.com,拱顶厅作为展览画廊和媒体中心使用


讲到这里,我的眼前浮现出导演让·吕克·戈达尔和记者问答的字句:“不过导演先生,您的电影还是有开头、中间和结尾的吧?”戈达尔答道:“是的,但未必以那样的次序。”对于建筑的组成部分,我也可以这么说:“建筑师先生,您的建筑还是有基础、墙面和屋顶的吧?”“是的,但未必以那样的次序。”这个项目的“之间”性就是根本,它就像一个新平面起到组织上下空间的作用,或毋宁说,“之间”是对整个系统的反转,是想要看看在建筑史近端会出现何种替代性的基本法则。


Le Fresnoy模型照片


我们在纽约和巴黎的事务所同时参与Le Fresnoy项目,从专业技术和实验研究两个层面同时进行。比如我们在曼哈顿4200平米的loft中有两个并列结构——将空间沿纵向分割,一半由经验丰富的青年建筑师使用,他们大部分人用电脑办公;与之平行的另一半留给6位初出茅庐的建筑师和艺术家,他们的任务是寻找奇妙的方案和创新策略。我们希望项目即使到了细化阶段仍能创新,一群人驰骋想象,捕捉创新的火花,同时另一群人处理施工的细节要求,两种工作方式相互“侵蚀”。


Le Fresnoy模型分解


所以在调研阶段,电脑技术为技术概念的形成提供了我意料之外的维度,我发现电脑屏幕上的分层叠加和我提出的自治系统的“叠加”概念有直接联系——点、线、面三个自治系统的叠加是拉维莱特公园中“分离”与“断裂”概念的基础假设,爱森斯坦的某些电影蒙太奇也是由叠加影响构成的。所谓“活动事件的建筑”正是源于不同元素之间的碰撞,我将展示一系列取景于此的静态画面,其意义在于不同元素在空间中的排列方式,在于建筑对“之间”和不确定性的完整叙述和演绎。


Le Fresnoy电脑叠加图


拱顶大厅下的新媒体中心——盒中之盒;媒体中心与夹楼间的空隙;“之间”内餐厅前方平台;大小厅室的通透;上层空间与下层厅室间的相互渗透。从新加屋面悬吊下来的楼梯正如所有楼梯、斜坡、平台和悬空影像花园一样,都体现出“相互渗透”的概念,我们力图在整个项目中展现这种趣味。


© zhulong.com,建筑内部上下层空间的相互渗透



拯救北京艺术区

© Bernard Tschumi,开发商拆掉狭窄胡同和两层社区住宅,建设高层塔楼和八车道高速公路


把同样的概念在尺度上放大,你们一定对这张中国的照片很熟悉。北京的活跃的艺术社区现在被艺术工作室、阁楼、画廊、书店等占据,开发商提议拆除798工厂和附近建筑物,建造100万平方米(4平方英里)的居住楼,然而这样对这里的社区生活造成威胁。


© Bernard Tschumi,改造设计概念效果图


我参观场地之后做了可行性研究:是否可能在保留美术馆和艺术工作室以及当地社区生活的基础上满足新建住房的需求?内容有助于将概念转化为文脉吗?新旧建筑可以彼此结合相互作用吗?北京十分拥挤,包容了不同层次的历史。

798工厂建筑预案,北京,中国,2003—2004


尽管如此,21世纪初的北京却发生着变化,那些双层社区或街道边狭窄的胡同,到处是繁忙的日常生活景象,现在要拆掉胡同和住宅,建设新的高层塔楼,八车道高速公路将穿行其间。往常亲戚邻里生活在一个可以随意交谈的共享空间中,如今这种复杂社会关系的消失是很普遍的:整片社区被摧毁,取而代之的是千篇一律的冷漠的塔楼。

© Bernard Tschumi,基地现状


在避免破坏旧建筑的同时大兴土木,但是如何做到既保留重要社区又满足对现代住房日益增长的庞大需求呢?人们带着我和库柏·西梅布芬建筑事务所的沃尔夫·普瑞克斯一起参观了生机勃勃的艺术社区。



自治系统的叠加

这年是2003年,开发商计划拆除整个社区,然后在上面建造楼。我在当地咖啡馆中听到艺术家们对无家可归流露出的担忧,就在餐巾纸上画草图:如何不令艺术家保留原建筑的愿望破灭,同时迎合在上面建造摩天楼的计划?

© Bernard Tschumi,空间体验构思草图


我最初想法是将约1000万平方英尺的计划居住空间转化为可供居住的桥梁式结构,盘旋跨立在现有的工厂建筑之上,既保留了老建筑,同时又可建造新建筑。



但是需要确定支撑点——进出新建筑的中心区域、电梯和安全梯——必须设置在现存的工厂建筑上。我查看了工厂各平面图,确定安置在建筑缝隙处的支撑点位置。这过程类似我在卫城博物馆建设中与考古学家就背景进行协商的做法,但是这次我要提供的是数百万平方英尺的住宅楼。



传统美学演绎未来感

我将支撑点设置在遗留工厂的庭院中,当把这些点连在一起时,一种阁楼结构出现了,它漂浮在现有建筑之上。我发现了利用场地限制因素的潜力,并将这些限制因素转化为概念。我酷爱这个阁楼创意,因为它是中国美学的一个重要元素,同时也是一个有趣的数学概念。



阁楼被定义为一套偏序结构,它既是组织完备的系统,又异常灵活多变。现在社区里到处都贴满了海报,那里的人说为了实现新旧并存,他们已经等了许多年。



政府最终放弃了拆除工厂的计划,原建筑继续作为文化中心。虽然付出心血的方案没有实现,但我为艺术社区的保留贡献了力量。即使尚未付诸实施,也可以成为一种宣言并产生影响力。对一名建筑师而言,若一个概念设计能够获得这样的热情支持,无疑很有吸引力。作为试验,该方案拓宽了我们的研究范围:现代城市对不同时代建筑都有包容性,我相信这也许是城市未来的发展模式。



Concept and Forms

概念与形式

椭圆之城,© Bernard Tschumi,多米尼加,2005年,Elliptic City IFCA


我很少使用“形式”这个词,因为形式是概念化的产物,而非设计过程的起点。不过,若是方案的复杂性或文脉的特殊性需要,我也会破例选择几何或纯粹抽象的形式作为概念的出发点,尤其是涉及到历史现状、同心圆状或网格状的城市概念布局时。

© Bernard Tschumi,椭圆之城设计前期构思分析草图


这就是我所谓的“概念与形式(concept and forms)”,即生成概念的形式,或生成形式的概念,二者相辅相成。拉维莱特公园(1982年)与多米尼加的椭圆之城(2005年)等城市项目,以及阿莱西亚博物馆与考古公园(2002年)和萝实学院卡尔纳圆顶表演艺术中心(2009年)等建筑项目,均源于能够反映地域的地理及文化特质的抽象几何图形。到底是一个生成概念的形式,还是一个生成形式的概念?(A form that generates a concept or a concept that generates a form?)



Resolve Urban Complexity

消解城市的复杂性

© Bernard Tschumi,基地平坦自由,没有任何限制


从无到有地设计一座城市。面对没有任何限制条件的平坦地块,应如何利用这种少见的“自由”?(Designing a cityfrom scratch.The site is flat and has no constraints.What should be done withunusual freedom?)我希望以一种抽象来消解城市的复杂性(An abstraction to resolve urban complexity)该辐射加勒比地区及拉美/南美的大型金融中心与住宅综合体位于多米尼加共和国,占地3000公顷,离首都圣多明戈22公里开外。所处地块植被繁密,位于两条主要高速公路之间,西南角临加勒比海。项目分期建成后,将有40000人居住和工作于此。



我并不将这一平坦的地块当作一张白纸来处理,而是在植被中开辟出椭圆形空地以组织建筑群落。该“游戏”策略来自早期的拉特尔商业区(1991年),业主可随意放置各功能空间,例如在某一椭圆空间内居住,在另一空间内购物或就医,商业中心则占居林中最大的空地。建筑的屋顶平坦出挑,以适应热带的多雨气候。



Vectors and Envelops

动线与表皮


我开始对“立面”的概念提出质疑,我认为立面作为一种先入为主的观念,长期束缚着建筑师们的思考,而用“表皮”取代“立面”可以扩展建筑围合空间的可能性。“运动”和“动线”可以与 “表皮”交叉繁殖出新的概念。此外表皮所使用的材料也会影响到人们对抽象概念的体认。接下来思考如何设计一种我们称之为围合的概念?立面这个概念始于欧洲文艺复兴时期,在垂直结构面上添加装饰性材料。即使在现代主义设计中建筑师们也通常采用类似手法,然而我对这种概念不感兴趣,我喜欢双层围合的概念。



就像鲁昂音乐厅及展览中心,这是个被要求设计容纳六千座的大型建筑,我使用双层围合结构:内层混凝土,外墙是金属与钢材质,为了强调材料对于围合结构的重要性,我使用半透明塑料来制作音乐厅内部座椅。



建筑是一种叙事


非洲艺术馆准备从不能满足需求的旧址迁到纽约第五大道上,力图以新颖和方便来吸引参观者,我们结合了传统的木结构与现代的玻璃结构,为公众营造了一个亲切可参与的形象。 


© Bernard Tschumi,设计初期草图



颠覆与重构

林德纳田径中心,辛辛那提大学,美国俄亥俄州,2001委托,2006竣工


这座美国辛辛那提大学体育中心,你们既可以认为它是独立自由的设计,也可以认为是配合环境而设计的,它独特的“回旋镖”外形是受限于狭窄地段的结果,它被现存的露天体育场、竞技场、邻近的运动场和新建成的娱乐活动中心紧紧包围。这个建筑为观看体育场提供了很好的视觉平台,同时它引人注目的外表在体育场上也很容易被看到。 



一个五层通高的中庭联系了北面街道和南面街道的入口,而且也成为体育中心各种常用功能的所在,包括顶层的体育办公室直到底层的训练室。运动员是这个建筑的主要使用者。它同时也包括礼堂、教室、学生俱乐部等功能设施。 



我们因地制宜,将其设计成独特的回力标形状。步入室内,一个五层通高的中庭贯通南北街道入口,是运动中心人流的汇聚场所。这块动感十足的空间被室内设计师演绎成一个展示学校成就的“传承大厅”。各层走廊上方的金属吊顶上,是一幅幅呈现运动精神和学院理念的棕褐色壁画。这些精美的图案由数码印刷机直接印在金属面板上,就像一座满载学校荣誉的“悬挂式博物馆”,时刻激励着学校师生。吊顶板面和系统接缝使原本拼接而成画面一气呵成、干净利落。



百老汇的爵士乐

© Bernard Tschumi,Blue Buidling外景照片


在巴黎与纽约的众多实践中,我最喜欢Blue Building。在一片东城的旧砖矿场里,这座17层大楼,避免了在很多新建的奢华塔楼设计里存在的财大气粗式的虚荣,包裹在蓝色面板形成的矩阵中,使其扭曲的形式具有一种深深植根于其周围那些顽固障碍物中的催眠感,它告诉了我们美和好品味不总是同一件事。



我倾向于以一个更旧的眼光看待周围环境:旧式房屋、公共住宅综合体和生锈的从德兰西街延伸至威廉姆斯堡大桥下的基础设施的混合。从远处看蓝色大厦的结晶形式似乎是随着它的上升而扭转并弯曲着的。这些扭曲是建筑师设计大厦时的以各种不同力量之间抗衡的狡猾表达:紧张的地形、分区的限制,以及开发商关于尽可能挤出更多可租用面积的需求。这让人们依稀想起20世纪70年代筱原一男设计的的房子,却又有所不同,蓝色大厦不是单纯的艺术品:它是离群者和社会弃儿的一个避难所,一个充满了黑暗角落与意外邂逅的地方(如果这样的人能买得起这种房子的话)。



这种基于建筑既植根于环境又被拉紧着想逃离开环境的感觉被外表皮的材质增强了。深浅蓝色的矩阵以及窗户那起伏的韵律使人想起蒙德里安那歌颂纽约的惊人画作:百老汇爵士乐。大的倾斜支撑柱,只被塞进了立面内部,仿佛靠着一些无形的力量在支撑房间。


前卫的遗迹

新卫城博物馆,希腊,2001,展出壁雕带的帕特农展廊为一个矩形玻璃盒子,与下方的建筑建构成33°夹角,它与帕特农神庙平行,而下方建筑则与博物馆下方的古城遗址的方向一致


最后再回到第一个项目,尊重与保护文脉极其重要,当我们谈论文脉的时候,新卫城博物馆项目就是我的答案。更重要的是,我们希望通过这样一个博物馆的建设,劝说英国把那些曾经被他们夺走的大理石浮雕还给希腊。其实考虑到新卫城博物馆的特殊需要,我首先将建筑物整合为一个底座,最终决定采用呈网状布局的底层架空柱来环绕现有出土文物,而博物馆底座就架在架空柱之上,并在此层设置入口大厅、临时展览空间、参观者大厅以及相应配套设施。沿着宽敞的玻璃坡道步行,参观者可以俯瞰整个考古文物,并逐渐进入博物馆中心展厅。


© Bernard Tschumi,基地区位分析


顶层展厅的设计目标就是期待重新连接整个帕特农神庙檐壁,以自然光线为主题的设计使得整个展览空间栩栩如生,这不仅因为雅典的日光区别于在伦敦、柏林或是纽约,还因为展览中照射雕刻品的灯光也区别于其他展厅的灯光。我们将新博物馆描述成一个外界光线自然融入的环境,其内部陈列各种雕刻物品、历史遗迹都可以随着时间的推移、光线的改变而展现出不同的风貌。

© Bernard Tschumi,空间意象的构想草图


博物馆每天有超过一万参观者,因此设计强调参观流线的连贯性。循环上升的参观路线,仿佛诉说着一个丰富的空间体验,让参观者的感受从雅典卫城的城市街道中徜徉,投身到考古的历史长河中畅游。路线就像完成了一个建筑上和历史上并行的漫步,这漫步从清晰地透过入口展厅的玻璃地面观看考古挖掘的文物上开始,再步入帕特农神庙观看大理石檐壁,在展厅中俯视整个城市,最后再漫步回溯到罗马时期的原点。让参观者瞻仰历史,这是建筑物表现力中非常重要的一点。



时光废墟

我们着重考虑材料朴素及庄重的特质。通透玻璃可以透过丝网板柔和地过滤光线;混凝土是整个建筑物主结构的基本原料,也是大部分艺术品的背景材料,确保建筑物会随岁月的增长而更显雅致朴素,确定由三个叠加起来又互相独立的体块组成的设计,整个建筑悬浮在废墟遗址之上,下方的体量与雅典的城市网格对齐,而上方的玻璃体量则呼应着远处的帕特农神庙,两者因此有着不同的朝向与角度。建筑大厅里的雕像与结构柱林展开对话,来自神庙的中楣横条浮雕在馆内和远处的神庙全景呼应。



重新回到我开头说的三个问题:用怎样的建筑语汇去表现一个坐落在史上最具影响力的建筑——帕特农神庙脚下的博物馆?怎样在一栋博物馆内既展出古希腊精美的雕塑又展出帕特农神庙残存的檐壁水平饰带?基地是地形复杂的开挖地段、而当地又是地震区,如何保证建筑的稳定坚固?现在就可以得到完整的回答。谢谢大家!




问答环节


Q

当今复杂的社会背景下,您是如何看待概念和形式之间的关系的?在某一个概念之下形成的形式是否具有片面性?

Bernard Tschumi

我认为你提出了两个很重要的问题。对于第一个问题来说,社会背景越复杂,越是会要求建筑师具备一个清晰的思路。建筑师在设计时经常发现自己置于一个矛盾的情境中,政客对于设计的需求,投资者对于设计的需求,设备工程师也有自己的要求,结构的工程师有他们的要求,然而可以在多种需求中寻找到平衡点的往往是建筑师,这是第一个问题。对于第二个问题,好的设计需要从一个概念出发,任何好的建筑都不能缺失概念。而有些时候,对于非专业建筑人士,往往难以体会到一个建筑的概念,但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建筑可以被其使用者所认可。然而,建筑师始终需要一个概念作为他设计的起点。


Q

你强调建筑是因为事件而产生,而非相反。对于江诗丹顿的厂房这个项目来说,你所关注的“事件”是什么?

Bernard Tschumi

当我们开始设计江诗丹顿厂房的时候,我发现,这里有专心致志的制表师,也有经营管理人员。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工作,但是我想在建筑上避免差异性,因为两者都是在为这个品牌工作,都在为同一个目的工作。所以,我希望他们能够共享同一个屋顶,形成一种连续性。这是我们设计的起点。所以你看,设计并不是从形式开始,而是从对于“江诗丹顿到底是什么”这样的一个思考开始的。

江诗丹顿厂房外立面:外立面选用钢铁,让人容易联想到精细制作的手表材质,同时为里面工作的人员提供强有力的支撑。



Q

你曾说过,电影、小说、图片的叙事技巧都可以被运用到建筑中。能结合你的作品,给我们举个具体的例子吗?

Bernard Tschumi

举例来说,当我在设计雅典新卫城博物馆时,这就是一个关于埋藏于地底的废墟的故事。我要强调废墟本身,因此在入口处,我设计了玻璃地面,进入其间的人们可以看到这些在你脚下的遗迹,这是第一个情节。之后往里走,你会看到一些残垣断柱,一些古建筑的局部,这是第二个情节。然后,你来到了支撑整个建筑的大立柱跟前,混凝土的立柱旁矗立着大理石雕塑,两者之间形成有趣的对话,这是第三个情节。继续往里走,你会进入到一个非常大的房间里,在这里你会感受到一座城市的氛围,做一个整体性的了解,这是第四个情节。所以,你看,这有时候就很像是拍电影。


Q

可是建筑和电影还是不同的。建筑有很强的功能性,怎么才能把叙事和这种功能性很好地连接起来呢?

Bernard Tschumi

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空间里,大概有四十个人,在几小时后,会有两百人来到这里,这将带给你截然不同的空间感受。对这种情况,建筑师是无法控制的。当你拍摄一部影片,你可以决定它的时间长短,每一段情节的长短,但对于建筑来说,这一切变得更加微妙和复杂。这也是我为什么喜欢建筑。


Q

在您的初期研究中更多的是关于运动的探索,而后期似乎更多的是与表皮、材料发生关系,您的设计经历中是否有着这样一个转折点?

Bernard Tschumi

在早期的设计中,我的图纸会在画廊中被展出,它们非常的理论性,它们或许有些抽象,就像哲学或者数学(带给我们的感受)一样。但建筑的美妙之处在于,它既是抽象的,又是物质的。所以我现在转向了材料,就是这么简单。


Q

您好,从您刚才演讲的内容来看,您很多的项目设计是从基地的文脉出发的。如果现在要在月球上设计一个供宇航员使用的空间站,月球上相对于地球可能缺少文脉这个考虑的因素,如果是您来设计的话,您会以什么为出发点呢?

Bernard Tschumi

月球上当然是有文脉的。首先最有趣的一点是月球上的引力只有地球的六分之一,而对于建筑师来讲最大的限制便是“引力”。我非常愿意在只有地球六分之一引力的地方设计建筑。如果我提议说下一个设计是在一个只有地球六分之一引力的地方,这将是一个确凿的文脉。


Q

请问您对适应新媒介时代,以及对建筑空间适应新的需求有什么展望?

Bernard Tschumi

比较重要的是,新媒介不是旧媒介的一种代替,而是一种拓展。换言之,就是所有的媒介都在继续着,同时会出现新的媒介。当新的媒介出现时,就要求与之有新的互动和新的关系。这其实是令人十分兴奋的。如果纸质媒介是一个关于本土的部分,那么数字媒介就是关于实现全球化的部分。我认为到现在,建筑师都在致力于传统方式来围合一个空间,现在数字媒介出现让我们有了一种新的模式来看待城市和世界,新的互动模式帮助我们拓展对于建筑空间的理解。


Q

你经常提及过去二三十年在全球各地发生的快速的城市化。当今的城市建筑,在你看来,和过去相比,是变得更好了还是更差了?为什么?此外对于中国的城市建筑,有什么话想说吗?

Bernard Tschumi

建筑受到经济发展的影响,我们建造它很多时候不是为了让这个城市更好,而只是为了尽快地完工。这个状态,实际上现在和五十年前没什么两样。我只能期待,人们在建造时尽可能地更加细致耐心。其实对于建筑师来说,中国是充满吸引力的,这个国家证明了你可以很快地改变社会。但是我觉得,中国如果能够为未来记录下在整个过程中,哪些是有用的,哪些是无用的,那就更好了。这种评估不只是对于建筑,同时也应该作用于社区和城市。中国正在大规模地建造新区,正有机会来做这种比较和总结——到底问题是出在建筑上面,还是城市规划、经济层面或者是政治层面上。



END


推荐阅读

Architecture Concepts: Red is Not a Color,Bernard Tschumi,2012


The Manhattan Transcripts,Bernard Tschumi ,1994


Event Cities,Bernard Tschumi ,1994


Bernard Tschumi , Architecture : concept & notation, Centre Pompidou, 2014


作者介绍

孙志健

东南大学本科大四在读,关注ETH体系Olgiati,Kerez,Pascal,Dietmar Eberle等建筑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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