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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洪流袭过: 歙县商户的艰难生计

胡尧 《107调查》 2022-06-10

全文共 6454 个字,阅读大概需要 15 分钟


记者|胡尧 李洁琳

文编|李鑫

事实核查叶紫瑜

 

7月7日凌晨两点至五点,暴雨引发河水猛涨,造成严重内涝,淹没了整个歙县。

 

歙县位于安徽省黄山市,地势低洼。丰乐、富资、布射和扬之四条河流呈扇状交汇于此,从北向南合流成练江,贯穿城区并汇入新安江。今年进入7月后,歙县连续一周强降水,当地河道水位上涨,多个水库面临泄洪压力。


安徽省黄山市歙县是徽州文化的发源地,四条河流在此交汇并合流成练江——新安江的主要支流之一。


高考第一天,洪水的到来不仅迫使歙县考区的语文、数学考试延期举行,更将这个小镇拉入了观众的视野。

 

8日,随着学生得到妥善安置,该话题的热度转而下沉。然而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灾害中,原本正常的生活秩序被按下暂停键的,不只是歙县高考生。

 

隔江相望的天润发超市和鸿基商贸城是当地人流量较大的两个商场,包揽了歙县47万城镇和农村居民的生活起居。洪灾来临时,城区最高漫水深度超过了1.5米,多数商铺被淹,居民损失惨重。

 

8日,洪灾过后,商铺开始进行清点工作,留下的垃圾废弃物裹着淤泥铺满整个人民路街区。

 

记者于9日、10日赴歙县天润发超市、鸿基商贸城等地走访,以下是洪灾过后的天润发超市现状视频。




被水冲走的三万块


望着自家门店,宋林生有点怔。

 

连日骤雨引发的洪水让这家店的外墙有些渗水,墙上的广告栏也摇摇欲坠,脚下的泥巴足足有一尺深。

 

宋林生一米七不到,前一日洪水水位过了他的腰线,里面摆在矮柜和地面上的电器泡了一天,肯定是报废了。

 

还有放在碗柜上,原本准备带去给女儿买车用的三万元现金。


一楼门店后面的厨房,也是存放三万块的地方,背后的楼梯通往二楼卧室。


他刚从上海赶回来,来不及歇,把行李往台阶上一推,挽起裤腿,跨过地上杂乱的废纸箱,摸索着卷闸门的把手。

 

卷闸门被洪水带上岸的淤泥紧紧吃住了,他又赶了一天路,实在拉不动。邻居腾了把手出来,帮他一起。

 

随着生锈金属刺耳的刺啦声,卷帘门被缓缓抬起,宋林生冲了进去,推开连接门店和厨房的门,和妻子顺手找了个锅铲,弯下腰,昂着头,在漫过半只鞋的淤泥中扒拉着。


鸿基商贸城内堆积的垃圾处处可见。


屋里,冰箱和洗衣机都被灌入的大水冲翻在地上,原本不大的房间更显逼仄,他俩勉强挤着找。


红色钞票沾满了泥巴,被水浸得皱皱的。宋林生夫妇蹲在地上清点着可识别的现金,大概只剩下两千多了。

 

宋林生精神有些恍惚,捏着湿漉漉的钱,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凳子上:攒了半年的三万块,就这么没了。


店内老旧的柜台,在此次洪灾中,只有放置在顶层的电视机保留了下来。


宋林生在鸿基商贸城做了24年的电器生意,店里经营的主要是电风扇、音响,以及老年唱戏机这种城里不多见的东西。除了听戏还能收音,不用联网,插上内存卡按个键就能用,当地的老年居民很喜欢这玩意儿。

 

上世纪末,做音响生意还相当时髦,收音机更成为富裕家庭的标配。宋林生看到了市场的需求,果断地做起了这一行。


1996年7月18日,长江流域遭遇全国级的特大洪水,他们不得已从徽园那边的出租房搬走,租的店面也被大水冲毁,损失近七万元。


1994年,宋林生租的老商铺,图中为他的妻子

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那次的遭遇并没有带走宋林生从头再来的决心。他拿着剩下的全部积蓄,在鸿基商贸城东山再起,这一干就是二十多年。

 

鸿基商贸城是歙县最早开发的开放式商业综合小区之一,商铺众多,人流量较大。这里的商户多以小百货批发为主,主要面向歙县乡下消费群体。宋林生一家的生意过得去,和妻子两人省吃俭用,每年还能存下个几万块。


鸿基商贸城里的服装批发商正在清洗被洪水浸泡过的新衣,准备低价出售。


今年七月,连着下了几天大雨,顾客都是老人,手脚不便,所以生意有点萧条。

 

那天在上海工作的女儿宋佳打来电话,提起之前要等三个月的钟意车型有了现货,但只有一辆。而她仅有的7万元积蓄实在捉襟见肘。

 

女儿前两年毕业后在东方航空做行政工作,工作地点有些偏远,一直开着辆二手车代步。想到女儿异乡工作的艰辛,宋林生先把存折里的十二万活期存款转了过去,又和妻子商量了一下,索性关了店,准备带着家里的三万现金去上海,顺便看看多日未见的女儿。

 

7月3日早晨,宋林生夫妇匆匆忙忙地收拾了几件衣服,坐上了去上海的高铁。

 

但直到选好车,准备付全款时,宋林生才发现,那三万块现金不在身边。在宋佳准备去向朋友借钱的时候,她意外地发现父亲支付宝里还有三四万块钱,是那些习惯扫码支付的顾客留下的。

   

几经周折拼凑出的22万,并没有让宋林生一家舒心多长时间。

 

7月7日得知洪灾消息后,上海当日开往歙县的车票已经售罄,次日,宋林生赶了早上四点的动车,从杭州中转,赶了回来。

 

除了近三万元的现金,家里的损失还有价值近25万元的存货,包括各类音箱、液晶电视、唱戏机、落地扇、吹风机、室外天线和插座等电子产品。


宋林生夫妻整理出来的损失清单,经济损失近25万。

 

宋佳在上海给父母点的外卖到了,今天是黄焖鸡米饭。但配的是鸭腿,不是鸡腿,听母亲抱怨前天点的鸡腿不够卫生,所以宋佳不厌其烦地跟父亲核实了好几遍今日的菜单。

 

这种远程外卖的生活已经持续了三四天。家里的锅碗瓢盆都被冲走了,煤气灶也坏了,宋林生夫妇已经没有心思再去琢磨生活的琐碎了。

 

距离洪灾过去整整一周了,这个周五是宋佳提车的日子,她一个人去的。



空掉的二十平技术岗


阮文明有晨跑的习惯,一般凌晨五点,生物钟一到,他就会自然醒,跑完步顺带着送孩子上学。

 

今天他睡到了六点多,起来前先习惯性地点开朋友圈,一看,才发现满屏都是歙县内涝的视频。

 

看到屏幕上一个熟悉的场景,阮文明猛地坐起。

 

洪水涌进了位于平安路的天润发商场,阮文明店里的柜台已经完全没入水中,被一个忙着抢救货物的员工踩在脚下。


柜台里的手机、配件,低于柜台高度的电脑装置,以及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更新换代的维修设备,一夕之间全部报废。

 

阮文明心中一凉:“完了,什么都没有了。”


市场价值上万的真空贴合机被泥浆包裹着。


2017年,阮文明在天润发超市一层租了个不足20平的店面,做起了手机销售和电器维修生意。

 

之前他在东莞卖了十几年的电子装配,后来又漂到了深圳华强北。在外奔波二十余载的艰辛让阮文明动了归家的念头,他最终决定回歙县置办个小买卖。

 

刚开始回到歙县的时候,他有些顾虑当地的梅雨天气。雨下得急一点,屋子就漏水,地面容易泛潮。不过幸好,这并不影响电子设备的质量,他就放心地待了下来,一干就是三年。


7月10日,阮文明店里被洪水冲刷过的柜台。由于冬天风大,坐在门边修手机易受寒,前年他特意装了一块挡风玻璃。


天润发是歙县规模最大的商场,能为他带来一些稳定的客流量。虽然年轻人不多,但这些年,商场里的这么多摊位中,就他一家卖手机,生意还算过得去。

 

最早,阮文明只卖VIVO,后来慢慢进了OPPO和华为。生意做久了,他也逐渐摸索出门道,知道当地人在手机上的消费理念还是以中低价机为主,所以干脆和OPPO、VIVO签了合同,做正规代理,生意也逐渐红火了起来。

 

不过,近年来电商平台的快速生长卷走了很大一部分消费者,线下手机行业的盈利情况远不如前些年,仅仅是能维持生活的水平。

 

迫于生计,阮文明拓宽了经营范围,开通了电信、电子手表维修的业务,并售卖各类锂电池。

 

“为了糊口饭吃,能做的、能学的,我都做。”


2019年12月,阮文明正在埋头工作,当时还没有加盟百邦苹果售后,墙上的广告栏还没有更换。
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今年他加盟了百邦苹果售后(苹果官方授权的第三方售后),这也是歙县目前唯一的一家。

 

然而还没代理几个月,洪水就来了,五万元的代理费都没回本。

 

让阮文明更为心痛的是店里的囤货已经被洪水泡坏。阮文明的店面不大,但在圈子里也有些名气,同行们调货都来他这儿。因此他的店里屯放了不少备货,包括电池和价格上百的百邦屏幕。被水一泡,指定没法用了。

 

柜子里进了水的新手机、数据线、充电器、钢化膜,也不得不全部废弃。

 

当然,更主要的还是那些价值不菲的维修机器。电子维修并不是能迅速回本的行业,更换普通档次的电子屏幕,毛利润不高,维修设备却往往价值上万。


用于换屏的智能切割机,以及用于组装电子表的工具

 

阮文明店里的那些设备,都是这几年一点点添置起来的。多赚了点钱,他就投入进来扩大生意面,周而复始。想着这样过上几年,生活总能更殷实一些。

 

一场大雨,几年的积蓄和规划都泡了汤。

 

时间被拉长,过去并没有感觉投入了很多钱的装备,一旦重新计算,无疑是天价数字。

 

阮文明望向对面的玖家小厨,叹了口气,“这场大水还是要看运气的。”

 

粗略估计,餐馆受损金额也过万了,但情况比他好得多。那些锅碗瓢盆洗一洗还能继续用,顶多是一些桌子需要更换。再加上餐厅正打算在7月返修本就老旧的墙面,所以损失也不算大。

 

同样的商场,不同的行业,损失情况也不尽相同。

 

同属于天润发外包区的小型儿童游乐场损失更大,由于是聚集性场所,游乐场在疫情期间停工了四个月,才刚复工。


天润发超市外包区游乐场的柜台受到洪水冲击,欢笑不再。

 

承包商李新贵以为生意总算能渐渐缓过来了,但紧接着又要面临购置器械和重新装修的压力。

 

望着拥挤不堪的过道,阮文明比划着,在空中描摹出记忆中店面最开始的样子:只有几个柜台,摆着品牌单一的手机。

 

靠着几年的积蓄,由最初的几个手机柜台,这里变成了兼营电子维修和宽带业务的综合专柜,稀疏的空间里还多了一整墙的配件。

 

连续几日的清淤搬运工作让他精疲力竭,资金短缺的现实压力也打消了他的斗志。

 

“不准备再做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行至半程的叶落归根


杭金衢高速上漫长的等待,让贺明霞心急如焚。她明白,昂贵的健身器材,沾水就废。

 

才刚出丽水,龙游段由货车翻车引起的拥堵,让她焦急得喘不过气来。

 

无论她怎样按喇叭,前面的车队还是一动不动。员工石爱菊盼着她来,她不停地给老板发微信语音,带着哭腔。

 

从丽水到歙县,原本四小时的车程,贺明霞足足开了七个小时。


一见到窗外贺明霞的车,石爱菊就放下手中的抹布冲了出去,抱着贺明霞嚎啕大哭,“贺姐,对不起。”积累了一天多的情绪,终于爆发了出来。

 

这家主营共享椅、保险柜、跑步机等贵重货品的健身器材店,石爱菊夫妻入股了30%,投了三十万,那是他们前半生所有的积蓄和父母干农活的攒下的钱。


2018年五一期间开张的艾力斯特门店,内铺设地板,装潢十分讲究,售有各类智能按摩椅。
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安慰着她,贺明霞的心情也不轻松,去年入驻商场后配置的十万多的装潢和店内二十几万的货品无一幸免。她在金丽衢地区共经营了三十多家店,但创业的艰辛远远抵不过这次洪水带来的伤害。


7月7日凌晨五点半左右,天刚亮,大水上岸,涌入店中。

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贺明霞是土生土长的歙县人,在浙江念大学时与丈夫结识,毕业后他们都进了国企,由于当时企业不太景气,他们便有了离职创业的打算。

 

贺明霞的祖辈是地地道道的徽商,家里有经商的底子,从小也耳濡目染,因此她便准备下岗做生意,留在浙江创业,从2001年下半年开始,到今年整整19个年头了。现在歙县只有哥哥嫂嫂了,其他的亲戚都陆续定居浙江,跟着贺明霞做起了生意。

 

“我已经是浙商了。回来真的是一份情怀,看到家乡人民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也算是学到新的东西,想带回来一些先进的理念。”贺明霞在杭州、金华都买了房,孩子自小就在浙江念书,现在已经大学毕业,继承了家族产业。

 

贺明霞的祖父身世凄苦,太爷爷因新安江涨水被淹死,祖父便成了遗腹子,只能早早出来打拼,十三岁的时候就在棉布店里做学徒了。从一两家店开始,再到连锁店,他经营的泰裕隆棉布店,是金华市内最大的棉布店。

 

也是秉承着家族的信念,贺明霞十分体恤手下的员工,她和员工之间少有上下级间的距离感,员工都亲切地称她为贺姐。


除了数十万的损失,让贺明霞更放心不下的还是石爱菊,自洪灾以来,她已经柴米不进数日了。“多少家庭在一夜之间颠沛流离,我真的不希望这样的悲剧再次发生。”贺明霞眼中噙着泪水。


灾后的按摩椅,皮革受损,智能原件全部报废。
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石爱菊是江西人,初中毕业文凭,丈夫许文龙是歙县人,高中毕业后通过亲戚介绍来到浙江丽水投奔贺明霞。“他俩同龄,都跟了我15年,从21岁开始,现在36岁了,孩子都10岁了,是在我这里谈恋爱谈起来的。”一提起回家乡投资的这种经营模式,贺明霞眼角流出笑意。

 

以前孩子小,石爱菊夫妻二人就将他带在身边,到了孩子该入学的年龄,却入不了浙江的户籍,在丽水又买不起房,他俩就考虑回来创业,但如果想要效仿贺姐经营这种高级门店,一个店一开就是一百多万。他们没有启动资金。

 

为了资助员工,贺明霞便以这种入股的形式在家乡进行投资,平时店面交给员工打理,自己一个月回来一次。


“人家辛辛苦苦一辈子赚的钱都砸进这个行业,一夜之间都泡了汤,说心里话他们损失10万比我损失100万的心情还沉重。”石爱菊整夜整夜地失眠,以泪洗面,贺明霞看着忙前忙后的员工,心里也不是滋味,她不断叮嘱员工在清理垃圾的时候不要划伤皮肤,小心感染。

 

贺明霞不知道谁该为这场灾情负责,她满心的愤懑又该对谁倾诉。她说同样是面临上游水库泄洪的局面,她位于兰溪的所有店面均未受损,而当地商户在政府强制要求下都购买了水险。


7月7日下午五点左右,大水退去,贺明霞店内一片狼藉。
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7月7日上午10时,新安江水库将开启3孔泄洪闸泄洪,预计总出库流量达2700立方米每秒。6号傍晚,贺明霞所在的社区接到了兰溪市政府通知,说是新安江水库要泄洪,让她们做好防控准备,她立即将所有货品移到地势较高的仓库去了。

 

在江南气候下打拼的贺明霞一般都会将商铺租在地势比较高的地方。选择天润发商场的一层外租区,她也曾担忧过河水是否会漫上岸,因此,每逢雨季,特别是降水量大的时候,店里的员工都会一直关注着河里的水位,如果发现河水有上岸的倾向,就一定会提前将货品转移。

 

但这一次的大水上岸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在员工石爱菊接到天润发负责人通知的时候,是清晨5:20左右,她家住得不远,一刻钟后便赶到了,看到大型的货物的地盘已经被淹没,她只能将轻便一些的小物件往高处垒。


石爱菊没有一米六,仅仅只过了20分钟,水就已经漫到她的脖子了,为了安全起见,她只能离开店面,看着水位一点一点升高。


7月9日,该店玻璃门上的水位线还清晰可见。


关于造成此次内涝的原因,到记者发稿时为止尚未有明确官方解释。

 

据此前南方周末的报道,受近期强降雨影响,当时丰乐水库的水位已经过了204米,超过了水库的正常蓄水位,在这种情况下水库的水就会溢流。经丰乐水库管理处一位朱姓处长证实,丰乐水库在6日确有接到泄洪通知。

 

但是,7月7日歙县防汛抗旱指挥部工作人员接受澎湃新闻采访时表示,歙县发生严重内涝,“不是因为泄洪,而是上游降雨量太大,超过水库的调控能力,水从大坝上漫过去了。”


许文龙的妈妈也在店里帮忙清扫,老人家蹲在地上,擦拭着已经报废的保险柜,缓缓地直起身,操着一口难懂的皖南方言,笑了笑,说:“比我做农活还脏。”


平时她在乡下种种菊花和蔬菜,农闲的时候也会来帮忙看店。大块的污泥扒在她长长的套靴上,都快干了。

 

“贺姐,放学了,我去接悦悦。”石爱菊和许文龙的孩子在徽州小学念二年级,那是全县地势最高的学校,也是2020歙县高考因洪灾延期的备用考场。

 

“高考可能关系着一家人的命运,但水起水落的个把小时,把多少个家族几代人都搭了进去。”


浙江籍的贺明霞,心有些累了。


(文中图片若无特别说明,均为107记者胡尧拍摄)


责校叶紫瑜

美编梁筱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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