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荐｜肖天步：论公义与仁慈
神是否公义并仁慈？对我而言，实际上不论对该问题回答“是”或“否”都是危险的。为什么说危险呢？因为这个问题是十分主观的，或者说，对这个问题的回答容易造成询问者单方面的误解。
让我们先来定义什么是公义，什么又是仁慈。公义是指某一个人对待事物和他者的态度实事求是，他不会因为情感或利益等因素而左右对某个事件的判断；而仁慈则是指一个人根据自己的怜悯在一定程度上豁免另一个人的过失。可以说，公义与仁慈的本质都代表了一种完整的人格。这时实际上我们对该问题的探讨可以结束了：如果你是信徒，神可以是既公义又仁慈的；如果你不是，那就不是或可以不是。但这仍然是一个太过笼统的概念。因为到现在为止这个答案依旧停留在信仰的范畴，而我本人认为信仰没有可以谈论的余地：信仰是在真相没有被得知，而求知的主体──人──又无法或不愿得知的前提下产生的，但为了理解真相，信仰则是必须被解除的东西。只有当信仰（假设）不复存在的时候，真理才有可能获取。
但凡人奉某一形象为可敬拜的主，承认该形象应当在他自己的生活中占据足够的时间和空间；更准确的说，对该形象的敬拜已然成为了他生命得以存在、护持、延伸并作为应当造就的内涵的时候，对祂的敬拜就必然涉及到对其公义和仁慈本性的确知。
这种确知，我必须再次强调它绝不属于信仰；相反，它恰恰建立在对信仰的逐步拆卸之中。据我所观，执著以致于狂热的信仰非但不能带来对公义和仁慈的理解与实践，反而却几乎总会作为阻挡人性深切领会到其必要性的妨碍。虽然人们普遍宁愿对“虔诚的信仰”表示恳切或表面上的敬畏，但我个人（如若有误但请谅解）认为所谓“虔诚的信仰”就根本而言是一个自相矛盾的伪命题。前文提及，“信仰”是建立在对事物以及事物运转方式的未知而造成的迷惑和臣服，这种心理我认为总是由希望和恐惧的因素潜藏于斯。不论多么美好的希望总是伴随着对错过甚至失丧这种愿景的恐惧，从这个角度上说，希望即恐惧，而恐惧不可能导致虔诚。虔诚是必然也必须产生于对某事物及其进程的彻底了解。该了解不能容许任何一丝的犹疑，不会潜藏任何一点迁就，是完整的知识和对知识的每一部分的精微运用。
人类所面临的矛盾在于，我们经常将自己对生活的期待或对现实的拒斥进行不完整的、吝惜却又轻率的投射，这种投射即是所谓的“神”；对大多数人而言，神并不是一种无误的见证而是一种漠然的姑息。不论他是否相信特定的宗教，哪怕是自称为无神论的人也必然需要某种用来承载他疑惑和抱负的特定对象。这个对象可以是上帝、安拉等宗教神明，也完全可以是股票、基金等世俗之物，或是贯穿圣俗之间的诗歌和音乐。当他们的事业或家庭等社会地位和既定价值遭到动摇的时候，上述项目皆能为其提供缓解茫然、振奋精神的效用。所谓信仰未必是什么玄奥莫测的法则，而仅仅是对个人际遇塑造出合理解释。但不论人们是否信仰宗教，几乎都或多或少地承认某种统摄一切变化和合的基本原理，这个原理就是我们所说的神。人类普遍地期望──也许是辩明──衪是公义的，并且富有仁慈的特征；因为他们同样期许着在同类身上获得这类属性，并且如果可以的话，他们也渴望将这类情境加诸于对方。
我并非试图证明确实有一种人格化的意识存在于人生的方方面面，像一个判官一样以其自制的律法机构对每个个体进行裁决；应该说我事实上是极力避免可能造成这种论断的倾向。任何个体化乃至位格化的主宰者都难免异变为教条式的偶像崇拜，我认为这是每一个秉承真理不为特殊群体和特定自我所独占的人的共识。我决不否认那种至高之道可能具备一定的人性，因为作为人，你和我都应当是祂的派生者。既然人类是祂的造物，是“依照神的形象和样式而造”的；这就意味着人的内在继承着宇宙自身的恩典。对这种恩典的认识就是公义，因为你诚然是整个造化的部分，在这个部分里你领受着整个造物界的认证。这种认证不一定直接使你感到喜悦，但却是你能使自己从一切不幸中发掘出独特价值的泉源；也因此你必须公正地看待那些通过祂赋予（或剥夺）你的权利与义务。然后你自然就会发现仁慈：你的生命本身就是存在的仁慈，在这仁慈的存在中，你将怀着公义的态度将它奉献给不同的生命，因为你确知他们也应当如此。
预读/校对：zzj、俱言、梓悦、阆阆
整理：梓悦
执编：郑春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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