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米：爱只是发生（黄灿然 译）

我来找你，是为了揪住你的后颈，

   为了让你恋爱，为了让你无私，

   为了让你坐在心里和灵魂里。

你，开花的树，我来找你，

   是作为幸福的春天，来快乐地拥抱你，

   来震撼你。

我来找你，是为了在这座屋子里美化你，为了

   把你举向天空，像恋人们的祈祷。

你是我的球，受我的球棒驱使。

虽然我引导你，但我跑在你后面。

和你结合时可以学到什么？

和你分离时可以学到什么？

要么在我的痛苦中迷失要么揭示治疗。

你因为我的无知而逃离我。

要么在我身上迷失要么教导我。

谁也不是忠诚的主人。

忠诚教导我忠诚。

爱不能在智慧、知识、书本和论文里找到。

恋人们的途径不是日常谈话的途径。

爱的树枝在我们的世界之前就生长了。

它的根茎持续到永恒里。

它不在天空或大地上停留。

它没有树干。

我们背弃逻辑。

我们惩罚欲望。

逻辑和欲望不值得尊重。

我全都试过了。

我就最喜欢你。

当你使我遭受痛苦，你就是把我从痛苦中解救出来。

那个不用酒就能灌醉我的灵魂的人在哪里？

那个能使我的灵魂和心疯狂的人在哪里？

那个我只对其发誓的人在哪里？

那个使我违背诺言的人在哪里？

那个使众多灵魂每天凌晨为其流泪的人在哪里？

那个用其忧伤把我们连根拔起的人在哪里？

我的宗教是在迷失中迷失。

我的仪式是在存在中不存在。

我在心爱之人的庄园里漫步，

    骑着世界像骑着一匹马。

在一呼吸间我弃绝一百个世界。

这是我生命的第一步。

起来！

我们周围是世界。

灵魂和青春。

太阳上升。

看那光！

造物可以从四面八方找到造物主的迹象。

恋爱中的恋人无法满足于这样的迹象。

爱只是发生。

不能学。

当你看见流水，那就背弃尘土。

当结合的日子抵达，那就背弃简朴。

如果你调情，那你就不是成熟的恋人。

如果你甜言巧语，那你已被驯服。

承受负担，那你就会找到美和魅力。

沉默！

与其吃蜜，不如沉默。

把话烧掉。

不表示什么。

心啊，掉进她的陷阱吧，这样就可以从一千个陷阱里

    解脱出来！

心啊，你在恋爱！

衷心祝福你的疯狂。

你把自己从每个地点解放出来。

衷心祝福你的新住所。

别理会两个世界。

只要孑然一身，每个天使和人

    就会衷心祝福你的孤独。

在心的避难所深处是穷人的骚动。

纯粹的心啊，衷心祝福你的骚动！

隐藏的恋人啊，衷心祝福与心爱之人手牵手！

头顶上的天空的寻求者啊，衷心祝福你的上升！

倒不如让我爱上你渴求的东西。

那对你一无所知的心最可耻。

那没有灵魂的好消息的肉体必消亡。

那些仅仅是安慰的爱的言语多么无价值。

它们都是无用的言语，由舌头说出，

   被耳朵听到。

那在恋爱中回避火的心最可耻。

一颗像金币那样花费掉的心绝不会变成宝藏。

这个时候要尽你所能在没有时间

    做任何事情之前使你自己摆脱时间。

每个人都希望战胜敌人。

看到我们的敌人的美对我们来说已经是胜利。

每个人都寻求宝藏。

我们寻求爱，而爱对我们来说意味着痛苦。

如果你找不到我，那就到心爱之人身边找。

到天堂、花园和草地找我。

我沉睡如阴影。

到那株高大的柏树的阴影里找我。

如果你想看见我累垮和醉倒，

    那就在渴求酒的眼睛附近找我。

逻辑阻止我们，走在路上的我们，还有你们，恋人。

年轻人啊！

扯断这锁链。

路出现在你面前。

别问我爱的去处。

别问任何人爱的去处。

只向爱问爱的去处。

年轻人啊！

爱说话像云下雨，

    散布话像散布宝石。

年轻人啊！

爱不是柔弱、沉睡中的人的工作。

爱是英雄的工作，勇士的工作。

在心爱之人的道路上是越来越幸福的

    绝对贫穷。 

但愿有更多心爱之人的诡计来愚弄恋人们。

爱看见我哭泣于是开始微笑。

让世界因为爱的微笑而充满微笑。

面对她的宝石，石头因羞耻而熔化。

让羞耻羞耻于为她而羞耻。

骑上爱的马背。

别担心道路。

骑上这匹优雅的马。

即便在一条崎岖的道路上这匹马也将

   一口气让你骑回家。

选自《火：鲁米抒情诗》[波斯]贾拉勒丁·鲁米著，[伊朗]阿巴斯·基阿鲁斯达米编，黄灿然译，雅众文化/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2019年7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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