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创新：“中等班”排第一，离学霸差得还远
来源：财新网、中国智库网
作者：王璟瑜 清华大学全球产业研究院特约研究员
在全球经济危机过去8年以后，世界依然在寻找走出困境的路。无论是在中国，身处房地产热潮中焦灼的中产阶级，还是在欧洲政治与经济危机中寻求希望的欧洲青年，或者是处于美国大选阶段民粹思潮中摇摆不定的美国选民。路在哪里？答案还是像管理学大师彼得·德魯克说的那样，“创新才是令一个社会健康发展的有效手段……创新像受骤风吹袭的海洋表面下的暗流，操控着人类的命运。”
那么中国在目前的创新格局中，到底处于什么样的位置？本文中，笔者以欧盟2016欧洲创新积分榜（EIS）为主、综合彭博社2016世界创新指数、世界知识产权组织2016全球创新指数（GII）观点，从几家颇有影响力的指数排名中窥探中国创新。
(一)从欧盟创新积分榜中分析，中国创新位置几何？
欧洲创新积分榜（EIS，European Innovation Scoreboard)是欧盟依照里斯本策略(Lisbon Strategy)所发展出的综合性创新评价指标体系，用以衡量欧洲各国的创新表现。
（1）欧盟将成员国按创新能力分为：创新领袖：瑞典、丹麦、芬兰、德国、荷兰，作为非欧盟成员国的瑞士得分最高，也可以算作创新领袖之列。强创新者：奥地利、比利时、法国、爱尔兰、卢森堡、斯洛文尼亚、英国。其余欧盟国家分为中等创新者和弱创新者。
欧盟还与几个国家进行国际比较，中国在金砖国家中排名最高，就得分而言，较韩国、美国、日本、欧盟、加拿大、澳大利亚低。中国的创新增长速度为8.1%，为所比较国家最高值。
EIS全球创新成绩
EIS全球创新增长率
下图为笔者根据报告提供数据转换至中国视角
（2）所做柱状图分析，可以得出如下结论：
1）2008年时中国的创新指数在所有国家中仅略微高于南非。
2）到2011年，中国创新指数已经超越其他金砖国家，基于其他国家的增速低于中国，中国的优势将继续保持。
3）2015年，美国、韩国、日本、欧盟、加拿大、澳大利亚的创新指数与中国之间仍有很大差距，但由于中国增长速度高，这种倍数差距正在快速逐年缩小。
2008-2015年全球创新指数相对值(以中国为基准数100)
EIS报告中国际比较中主要指标
韩国、美国、日本、欧盟与中国分项得分比较（中国为基数100）
在分项得分中，中国在某些方面与创新得分最高的美国、日本、韩国相比，差距已经不大，甚至略有优势。比如，在“最多引用出版物占出版物比例”、“公共部门研发和企业研发投入占GDP比例”、“中高科技产品出口占出口总额比例”、“知识型服务出口占服务出口总额比例等方面”，中国已经逐步接近或达到美、欧、日、韩的水平。但其中，下面几项中国与美日欧韩的差距较大，需要产学研界更多的关注，
（1）“公私协同出版占总出版物比例”相差较大，某种程度上说明公共部门与企业之间的研发沟通与流动性较美、欧、日、韩差距大。而世界知识产权组织认为，不同创新参与方之间的关联十分重要。公共与私营机构之间的交流、网络与合作，是建立良好创新生态的重要条件之一。
（2）“每十亿GDP中与社会挑战相关的国际专利申请数”（环境相关技术，健康等）分项、“国际专利许可收入占GDP百分比”分项得分较低，这两方面与知识产权相关的分项中国与美、欧、日、韩还有较大的提升空间。
（3）与社会挑战相关的国际专利，主要从对抗老龄化与可持续发展角度，包括与气候变化、清洁能源传输与存储、减缓气候变化方面的专利，以及与健康相关的医疗技术和药品方面的专利。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中国在可持续发展方面的创新能力需继续提升。
（二）2016全球创新指数（GII）
笔者在前面的文章中讲过（4），在2016世界知识产权组织发布的全球创新指数中，中国排名第25，成为首个跻身前25名俱乐部的中等收入经济体。中国在国内研发支出和企业研发支出中保持了较高的投入。同时在“本国人专利申请量”、“本国人实用专利申请量”、“高新技术出口”、“全球研发公司”、“QS高校前三名平均分”、“国内市场规模”、“企业研究人才”“本国人工业外观申请量”等指标中得分较高。“创新质量”是考量高校水平、科学出版物和国际专利申请量的一个顶层指标，中国在“创新质量”方面上升到第17位，名列中等收入经济体首位。
同时，中国是“创新效率比”（“创新产出”/“创新投入”）中唯一位居前10位的中高收入经济体，同时中国的“创新产出”也位居前15位。
（三）2016彭博创新指数
彭博创新指数是彭博社发布的一项用来衡量经济体创新力水平的指标体系。其主要参考数据来源于世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世界知识产权组织等，采用研发、制造、高等教育、生产力、高科技公司、专利、研究人员等方面的指标。相对于2015年，中国上升1位，排名至第21位。其中排名靠前的指标为：“高科技公司密度”，排第3、“专利活动”排名第6。此外，“研发密度”排名16，“制造附加值”排名16。而考虑人口基数（6）的指标“生产率”、“高等教育率”及“研究人员集中度”排名较低，分别为40、50和46位。
彭博创新指数（2016）
（四）结语
欧盟创新积分榜（EIS）、WIPO全球创新指数（GII）以及彭博创新指数的评价体系各有侧重。其中，EIS共包含三方面衡量维度：使能条件、企业活动、创新产出，包括25项指标，主要关注欧洲范围内的国家创新（笔者将在后续《创新纵览》系列文章中详细分析欧盟中小企业创新情况），同时也通过简化指标将欧盟与美、日、韩及金砖国家进行国际比较。
GII则从：创新投入、创新产出和创新效率比三大方面，从“制度”、“人力资源”、“基础设施”、“市场成熟度”、“商业成熟度”、“知识和技术产出”、“创意产出”等7个维度中的82个细分指标对全球经济体的创新活动给予评价。
EIS与GII二者的衡量指标中有部分重合，GII评价体系试图从整个创新生态系统构建角度细分，较全面；EIS中特别对中小企业创新给予评价（仅对欧洲国家评分），说明欧盟对中小企业的创新能力高度重视。他们意识到中小企业是经济的稳定器，同时中小企业亦能降低失业率。
EIS与GII都将瑞士排在首位，称其为创新能力最强国家。
相对而言，彭博创新指数的评价体系更为简化，数据大多引自第三方，但由于彭博社的媒体影响力，彭博创新指数也受到全球媒体的广泛关注与讨论。
纵览各个创新指数与排名，笔者有这样的一个整体印象：
中国创新发展迅速，动力十足，在创新效率、研发投入、专利申请量等方面有突破、有亮点，已在中等收入国家群里中拔得头筹。但就创新生态环境、知识产权保护、可持续发展方面的创新、创新网络、产学研之间的合作与流动性等方面，目前与美、欧、日、韩创新强国之间仍有较大的差距。指标中有一些因素考虑需要考虑人口基数，相关的指数都偏低。例如，“专利许可国际收入”，指的是国际技术专利和商标许可方面的收入占GDP的比例，这个数据美、日是中国的78倍，欧洲是中国的62.5倍，韩国为39倍。这个指标反映的技术转移、商标与专利和相关服务的收入在GDP中占比情况，是一国企业整体在产业链中的位置高低、企业的竞争壁垒高低与企业国际化程度高低的一个侧面反映。IT界流传一句话，一流的企业卖标准、二流的企业卖专利、三流的企业卖产品，也差不多是这个意思。这个指标实实在在的说明，全球竞争的背景下，我们有能力深挖“护城河”的企业还不够多。当一个国家有越多的企业能在国际竞争中持续的占据制高点，才能够使得国家的竞争力生生不息。创新企业不断的通过盈利反过来加强对创新的再投入，才能使社会最基本的经济单元更为健康，使得创新更有效率、创新成为一种可持续行为。这样的状态也更接近一个有活力创新生态系统的理想状态。
这些指标的比较，有点像高中生考试的年级排名榜，中国在“中等收入班”进步神速，已经排第一，但在年级榜上，与各学霸还有不少差距；势头很猛，搞得学霸都把中国列为竞争对手不敢小看，但在整体上仍然存在大而不强、多而不精的问题。所以我们自身：一不能妄自菲薄、二不能盲目自大，应客观看待现存的问题与进步。
对标创新强国、加深对取得国际认可的各方报告框架的理解，有助于我们更好的理解“创新”、“创新的机制”，看看别人家都怎么创新，可以更好的思考我们要怎样创新。创新是从宏观国家战略到微观经济单元甚至要扎根到国民素质、意识、思维与文化中的一项系统工程。有全局观、全球观，客观的看待中国创新所处发展阶段和竞争格局，更好的了解自己的优势与不足，是找到改进与提升空间的前提。
①自2001年欧盟发布首份正式EIS报告起，经过一系列修订，已形成一套较为成熟的指标体系。2016年7月发布的报告中，除对欧洲各国创新能力进行分析之外，还对欧盟重点关注的国际竞争者与欧盟之间的指标进行国际比较。对国际比较的结果进行解读。笔者认为，通过这组数据分析，对理解中国创新的发展和国际位置有相当的借鉴意义。由于报告中以欧盟为视角对数据进行比较（相对数据中以欧盟为基数100），笔者试图从中国视角（相对数据中，调整为以中国为基准数）。
②原数据为以欧盟为基准100，笔者将数据转换为以中国为基准100。
③《2015世界知识产权报告》，世界知识产权组织，2015。
④《2016全球创新指数发布，中国首度跻身25名俱乐部》文章参见链接：http://wangjingyu.blog.caixin.com/archives/150247
⑤研发密度：是指研发支出占GDP的百分比；制造业增加值：制造业人均增加价值占GDP的百分比；高科技公司密度：上市高科技公司数量；研究人员集中度：每百万人口的专业研发人员数量；专利活动：每百万人口每千亿美元GDP本国专利申请数量占全球总专利数量的比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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