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本胜：净评估是“军地两用、军民融合”全面掌握国家与企业优势的评估
净评估是“军地两用、军民融合”
全面掌握国家与企业优势的评估
军事科学院 易本胜
军民融合既然上升为国家战略，就需要相应建立健全战略层级“决策—执行—评估”闭环运行的机制。打破“军民二元分离结构”，务使二者协调发展、平衡发展、兼容发展，把国防和军队建设融入国家经济社会发展体系之中，以国家发展和安全需求牵引社会企业建设发展、以社会企业建设发展支应国家发展和安全需求，必须找到某种军地两用的军民融合分析工具和方法，并籍此持续不断地提出和回答一系列问题，如：“军民融合处于什么位置、要到哪里去和如何才能到达？”“发展资源和助力怎样、问题和阻力如何？”以及“现实状态、发展趋势、关键子趋势、原因及原因背后的原因是什么？”等等。研究表明，净评估作为一套针对竞争者（或潜在竞争者）的国力、军力评估工具和方法，其核心是自企业界引进改造的国家安全战略、国防战略及军事战略分析技术，与现行产业界经营策略评估中常用的SWOT分析高度一致。依此论之，净评估就是“军地两用、军民融合”全面掌握国家与企业优势的那种评估。
一、净评估主要工具和方法是军地两用的竞争优势分析技术
净评估具有高度的灵活性和选择性，并不总是需要新的独特分析框架及工具。从既往案例看，美国曾对中苏平衡、东北亚平衡、海军军力平衡及投送能力平衡等问题作过净评估，特别是美国对前苏联军事投资平衡的评估，所用分析工具许多都是直接从经济学上套用过来的，仅仅稍加改进，其评估方法与一般私有企业进行竞争战略分析的方法SWOT类似。因此，我们可以说净评估就是国家政府战略规划与社会企业策略规划的SWOT竞争优势分析技术。
SWOT分析法，又称态势分析法。它是在企业战略（策略）形成之前，用来确定企业自身的优势、劣势、机遇和威胁，从而将公司战略与公司内部资源及外部环境有机结合起来的一种竞争优势分析技术。比较净评估的功能和目的后不难发现，其针对国家安全、国家防务和国家军事战略所运用的分析技术，与辅助产业界发展经营策略的SWOT分析技术，其实是一样的工具。只是在企业经营领域中，分析产业组织竞争优势的SWOT技术早已广为人们熟知，而知道净评估就是国家竞争优势分析技术的人们却不多见罢了。
企业经营者面对快速变化的产业环境威胁与国家面对波诡云谲的国际政治环境生态，其威胁均具有“生死存亡”的性质。只不过国家环境威胁往往比产业竞争环境威胁所考虑的范围更大、更为复杂而已。据有关资料介绍，曾在民间企业服务的美国国防部长伦斯斐就说过：有见识的执行长在接管有问题的公司时，应像作战一样先掂量自己的斤两。也就是说，商场如战场。而具有产业界经营管理经验的台湾学者潘东豫也曾讲到：净评估“并不是一门新兴的学问，它是策略规划过程中的一环，是国防规划者自企业界引进的一种国家安全战略分析技术，因此与现行产业界所流行的SWOT分析，并无二致”。这就是说，战场如商场。由此看来，净评估与SWOT在分析逻辑上应该是一样的。
净评估作为决定国家当前潜在威胁与机遇的一种国力、军力比较分析方法，可以说是战略规划发起的源头。一般认为，其概念形成最早可追溯至东西方上古时期有关史籍记载的交战双方的军事分析，其后被企业界和学术界所引用与演绎，并以企业环境与竞争分析概念成为策略规划领域中的一个重要环节。比较而言，企业计划首应评估其经营机会与构想，次应评估占有资源与能力和必获资源与能力，尔后依据分析结果研拟适当策略，并形成政策以有效达成经营目标。其分析重点与军事上的敌、我和环境分析等思考方式几近一致。也就是说，反过来也可将净评估视为政府部门（国家组织或国防组织等）中的SWOT分析。话到这里，目的是强调净评估可以军地两用。至于说，究竟是前者引自后者，抑或是后者引自前者，已经不再重要了。
二、净评估本身是军民协力打造的战略分析工具和方法
净评估的发源地美国兰德公司是一个拥有军方背景的企业。美军净评估创始人安德鲁·马歇尔于1949年加入兰德公司，在20世纪50～60年代更是兰德公司“战略思想家联盟”的重要成员，70年代初为满足“蓝丝带”国防小组的要求，他在很短的时间内为净评估研究方法制定了一套完整的基础框架，沿用至今。显然，这个框架的基本特性都源于马歇尔早年在兰德公司这个“军-企”温床中的积累。不仅如此，美军“净评估之父”——主导成立美国国防部净评估办公室（简称“净估办”）的国防部长詹姆斯·施莱辛格，也曾就职于兰德公司。因此，净评估可以看作一套以兰德公司的早期研究为基础、集多种学科和分析方法为一体的系统分析框架。也就是说，经过军民协力与交替开发，净评估在它出生时就很难分清究竟“姓军”还是“姓民”。
净评估在美国从来就是一个军地多方共同参与的机制。20世纪50年代初至60年中期，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特别评价”（1955年后改称“净评价”）子委员会每年一度就苏联对美国核袭击所致影响的净结果所展开的评估活动，都是在国家安全委员会主导、国防部的全力支援和多方配合下进行的，这从一开始就为净评估奠定了军地或军民的双重属性。当然，70年代初国家安全委员会关于国家层级净评估机构设置、议题样板和程序方法等问题的激烈讨论，也对此作了进一步的强化。不仅如此，80年代中后期（1986 年），美国国会还通过《戈德华特—尼科尔斯国防部改组法》，修正了《美国法典》第10编第153条，要求国防部长应当每年向国会提交一份报告，包含对美国及其盟友武装力量在防务能力和计划方面与其潜在对手们相比的综合性净评估；参联会主席运用净评估方法，以了解美国及其盟友与潜在敌人在军事能力方面的优劣；战略司令部司令应当对美国及其他拥有核武器国家当前和拟议中的核力量进行净评估，以确定美国的核力量是否可以预期有能力适应美国关于核威慑、延伸威慑、确保盟友以及防务方面的目标……这些条款都为推广净评估方法奠定了法律依据，使净评估进一步得到推广，又更加固化了这种“双重”属性。
从美国国防部净估办的运作来看，更是具有跨域越界的“两栖”特质。该办作为内部核心智囊机构，在美军一向享有崇高地位，在美国政府和企业界长期拥有巨大影响力。其研究人员由各专业领域的领军人才组成，实施净评估课题研究时的编组，更是汇集了学界、政策部门与军事部门等不同单位的精英。该办自1973年成立至今，历经9位总统、18位国防部长，国防部指令赋予其使命任务是“以其他国家或国家集团相应能力为参照，开展和协调针对美国军事能力和军事潜力所具地位、发展趋势及未来前景的净评估活动，以便为美国确定新兴的或未来的威胁或机遇。”但其更重要的功能在于它能够通过战略决策咨询职能，在很大程度上左右美国国防预算的投入和投向。甚至可以说，该办早已成为美国“国防—军工”利益复合体的代言人。从正面上讲，它所以能够如此，绝不是仅由某任或几任领导人的好恶决定的，根本上还在于净评估这种工具和方法所具有的“两栖”特质，能够在“国防—军工”、“军—地”或“军—民”间很好地扮演起桥梁和纽带角色。从公开资料看，该办委托研究特别频繁，而且覆盖面十分广泛。其中比较著名的有：兰德公司、国防大学战略研究所、企业研究所、传统基金会、布鲁金斯学会、海军分析中心等。仅从2005年6月至2008年11月间国防部净评估办公室委托成果清单来看，相关项目就多达319项，涉及20多家机构和多位领域专家个人。由该办牵头组织大部分由领域专家构成的小组，专门探讨美国国家安全、国防和军事战略问题，并以此培养未来战略学家、政策制定者和政治家，促使目光聚焦于未来挑战并积极寻求解决之道。凭此汇智集力的有效方式，人们自然认为该办“无可替代地成为了联邦政府联系非政府研究机构与人员的中心”。
三、净评估是国家和企业保持竞争力的共同方法
正如马歇尔所指出的那样：净评估是“最高层次的领悟”与“所有综合分析中综合程度最高的分析”，它要全面地考察对手及与之发生的各类竞争。在现阶段，军民融合深度发展的主要领域，如基础设施、科技创新、装备科研生产、人才培养、军队保障、国防动员、国防教育、边海空防管理等传统领域，或海洋、空间、网络等新兴领域，无一不可包括在内。同时，也正如马歇尔所指出的那样：“净评估可以在军事组织内的许多层级中完成，平时与战时皆然”。个人和组织在日常生活中，都自觉或不自觉地在作净评估，只是所使用的名词和实施的议题内容与方式不同而已。这就是说，净评估是国家层级保持竞争力的重要方法，当然也是企业层级的保持竞争力的重要方法。对此，台湾地区著名学者潘东豫博士在世纪之初就有题为《净评估——全面掌握国家与企业优势》的专著问世，撇开其两岸政治立场和军队国家化观点不论，仅就掌握国家与企业优势而言，确实颇有见地。
应该说，净评估一向被具有远见的政府领导人视为在不断变化的安全环境中帮助国家保持竞争力的重要方法。通过净评估可以给国家管理（经营）者提供一些与国际环境相匹配的战略方案，使国家资源与能力得以建立在其优势之上，以利用机遇抵抗威胁，规避和克服国家劣势，进而形成军事、科技、政治、经济和心理等“国家次系统”的战略指导。同样，企业组织也要面临严苛而激烈的竞争。企业组织的竞争优势，有可能源自于其内部优势建立与弱势消除，也可能源自于外部环境的机遇，亦可能是因规避了外部环境威胁而保障了持续经营与发展。不论内部优势也好，还是外部机遇也罢，其竞争最终目标都是希望建立企业组织的独特与不可替代性质——不对称优势，也就是所谓差异化价值，进而谋取企业组织本身的竞争力。
当然也要注意到，在美国语境中，“战略”与“策略”可以通用，在我则有所不同。事实上，美国政府部门战略规划与企业部门策略管理高度相似，净评估对国家竞争优势分析时所强调的优势、劣势、机遇和威胁，本来就是企业策略管理的基本要素。而企业管理领域所阐述的“策略”与国家安全所认知的“战略”观念，是既同步又同调，可以说往来自如并无半点障碍。不过，在我语境中情况确有不同。严格意义上讲，二者既存在着一定区别，又存在着密切联系。但是，既然净评估是从事战略规划的分析技术，那么净评估就隐含着策略管理的线索，就可以进行相应的类比与讨论。
不可否认，国防管理与企业管理存在诸多交集。在企业组织经营实务环境里的竞争优势概念，早已为国防组织经营模式的研究提供了借鉴。甚至有学者认为，只有将国家视为一个企业组织或系统，利用企业组织的经营模式与理念，分析国家战略规划系统的相关因素，进而建立国家战略规划的系统观念，才能使国家系统内的各层级、部门等有所遵循，不致失之偏颇。事实上，美国国防部就被当作最大的企业管理着，也因此其国防部长一职既可由退役将军也可由企业总裁来担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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