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茶馆 / 流年小记（15）

第1231片树叶儿

我从来没有见过红茶馆，更不要说去过了。不知道楼宇林立车马喧嚣的城市里，有没有这样一座小小的红茶馆，在街角巷尾安静地倚墙而立，带着温婉娴静的浅淡笑容，等候谁远远地走过来，望着谁远远地走出去。

反正，我们这个小城里，你是不要指望会遇上这样一座红茶馆的。很久不在夜晚上街逛悠了，总是感觉现在的城市的夜，更像是小县城的了，灯火是通明的，但少了几分人气和热嘈，很多地段甚至悄无声息得叫人心慌。

偶尔匆匆路过，不要奢望能有什么故事发生，能够不惊悚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很少的几处繁华地带，也有炫目的灯火，却总是有一种叫人心里不踏实的预感，或者说，不过瘾。

仿佛看着某个人郑重其事地走向跳台，等着看她优雅地弹起，利索地落下，溅起好看的轻柔的水花，可众目睽睽之下，她却忽然转身离场了。

回想上个世纪，情况显然不是这样的。白天晚上各种各样的茶馆，准确地说叫茶餐厅吧，仿佛有人站在楼顶，冷不丁地掏出冲锋枪，不由分说就是哒哒哒打出一梭子弹，砸在地上就是一间茶馆。

也想象不出，那几年究竟是哪里冒出来的茶客，满满当当塞进大厅和一转的包厢。似乎也不是去喝茶的，更不像谈正事的，进进出出的人大多脸上写满了，对，欲望。无数求而不得摇摆虚幻的贪念，以及百般缠绕欲罢不能的心思。是这样的。

估计我是中了很多文艺作品的流毒，一厢情愿地认为，茶馆嘛，不就是品茶聊天，说说知心的话，谈谈过去，聊聊未来，是一种减压和释怀，也是一种慰藉和鼓励。

我以为的茶馆大概分为两种情形，一种是文艺的，小而精致；一种是敞亮的，热气腾腾情意满满。

这样的茶馆哪里才会有呢？会是什么人愿意开出这样的一个茶馆？能不能真的挣到足够维持经营的钱？倘若真的能，希望她就好好地开下去啊，开成这个小城的一座地标，一个标志，温暖的，贴心的，默契的，会心的。

每一次飘过关于茶馆的念头，总是连着那首著名的歌曲《红茶馆》，进而又响起《千千阙歌》。

脑海里不免浮现出清冷漆黑的晚上，大雪在摇曳的灯光中飞舞，推开那扇虚掩的木质小红门，扑鼻而来的就是一阵清丽的茶香，隐约看见袅袅婷婷的雾气，传过来的歌声正是你特别喜欢的。

白是热烈的，红是深情的；红是克制的，白是奔放的。

红白之间可以安妥焦躁烦闷的心情。

一杯茶，一段曲，半包烟，半碟点心。

你可以是一个人无所事事地坐着，也可以约上三五知交，围桌而谈。

这样的情味，就像去湖心亭看雪的古人，又如同多少年前，东坡先生一时兴起，想念故人，雪夜奔走在林间路上。

一个晚上很快就要消磨过去，你掸掸衣袖，轻声唤人来买单，你走的时候，踏在深雪里的脚步，是轻盈的，欢快的。你忽然觉得自己身心轻松得，如同雪夜里归来的一只鸟儿。

这样的场景，缥缈得宛如一个梦，熟悉得好像过去的一位朋友。

可如今，你和他，却是世界上最熟悉的陌生人。

2020年9月25日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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