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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鲁鑫丨出土文献所见古代人名研究二则

鲁鑫 兰台挥麈 2019-05-21

        中国古代人名研究主要在两个范式下展开:一是训诂学的范式,二是历史学的范式。《白虎通义·姓名》曰:“闻名即知其字,闻字即知其名。”盖古人取字,其含义往往与名相关,一人之名与字遂成“自昔相承之诂言”[1]571,这是训诂学的范式。《左传》桓公六年记载申繻之言曰:“名有五,有信、有义、有象、有假、有类。以名生为信,以德命为义,以类命为象,取于物为假,取于父为类。不以国,不以官,不以山川,不以隐疾,不以畜牲,不以器币。”由此可知,古人取名往往有义理要遵循,有宜忌要趋避,通过研究人名可以了解“当时的社会思想、信仰、习俗、道德观、价值观、文化心理及美学观念”[2],这是历史学的范式。

在既有研究范式下,中国古代人名研究的进路有赖于日渐丰富的出土文献。下面是笔者在阅读出土文献时注意到的两则人名资料,其中子犯编钟一则可以帮助我们解决先秦车马器定名中的一个问题,云梦龙岗秦简一则可以订正以往对《史记·秦始皇本纪》的一处误读。

1995年台北故宫博物院入藏青铜编钟十二件,其中八件大小相次,铭文可以连读,当属一肆,其余四件铭文分别与前八件之五、六、七、八号重复,或属另一肆[3](图一)。编钟的主人在铭文中被称作“子”,结合铭文内容判断,这位“子”正是春秋时期跟随晋文公重耳流亡在外十九年,归国后又辅佐重耳取威定霸的子犯,所以这套编钟被称为子犯编钟。据《左传》记载,子犯以狐为氏,其名为偃。

图一:子犯编钟第一钟(甲)

(《故宫新藏春秋晋文称霸“子犯和钟”初释》图一:2,《故宫文物月刊》十三卷第一期)

 王引之《春秋名字解诂》“狐偃字子犯”条下释曰[1]545:

偃当读为隐,古字偃与隐通(自注:《齐语》“隐五刃”,《管子·小匡》作“偃五兵”;《汉书·古今人表》“徐隐王”,颜注曰:“即偃王也。”)《檀弓》:“事亲有隐而无犯,事君有犯而无隐,事师无犯无隐。”郑注曰:“隐谓不称扬其过失也。犯,犯颜而谏。”名隐字犯,以相反为义也。


胡元玉《驳春秋名字解诂》不同意王引之的意见,他认为[4]448:

《吕览》“荡兵”篇、“应言”篇“偃兵”,高注皆云“偃,止也。”《吴语》:“以犯猎吴国之师徒。”注:“犯,陵也。”《左氏传》:“若先犯之,必奔”(桓五年)“蒙皋比而先犯之”(庄十年)“先犯陈蔡”(僖二十八年)“先犯胡、沈、与陈”(昭二十二年)皆谓以兵侵陵彼也。止不相侵即谓之偃矣,名偃字犯,本以相反为义,但不烦改读耳。


王氏之说稍嫌迂曲,胡氏此说似更明白晓畅。但从子犯编钟铭文来看,子犯的“犯”写作“车+”。考虑到子犯编钟是其自铸,而铸造目的又是为了纪念天子赏赐与诸侯献金这样隆重的事件,所以钟铭用假借字的可能性不大,由此推断《左传》等传世文献所记“子犯”的“犯”字应该是“”的同音假借字。如此一来,前引王引之、胡元玉的说法就因为建立在把假借字当作本字来探讨基础上而不甚可靠了。

钟铭“”是“軓”字的异体。《周礼·考工记·輈人》:“軓前十尺,而策半之。”郑司农云:“軓,谓式前也,书或作。”究竟軓指的是车舆哪一个部位,昔人是有异说的。东汉郑玄在为《周礼·考工记·輈人》篇作注时认为:“軓,法也。谓舆下三面之材,輢、式之所树,持车正也。”可见郑玄是将作为车厢底架的前、左、右三根轸木理解为軓的。但是清代学者戴震不同意郑玄的观点,他在《考工记图》中说:“軓与輢皆舆揜版。”又说:“轼前揜版直曰軓,累呼之曰揜軓。”[5]735-736参考戴氏的附图可知[5]725(图二),他认为軓应该是车舆前面的一块揜版,可以起到屏蔽、遮挡车中人的作用。后世学者,郭宝钧先生赞同郑玄的说法[6]50,孙机先生则将“輈伸出前轸木后,在车箱之前有一段较为平直的部分”称为軓[7],张长寿先生将覆盖在前轸与輈相交处的青铜饰件称为铜軓[8]153。

图二:戴震《考工记图》之车舆图

(戴震:《戴震全集》第2册,清华大学出版社,1992年版)

子犯编钟铭文的发现为我们判断以上诸家观点提供了一条线索。因为子犯之名为狐偃,而“偃”字正有屏蔽、遮挡的意思。前引王引之《春秋名字解诂》已经言及“古字偃与隐通”,而据《说文解字》:“隐,蔽也。”《国语·吴语》:“两君偃兵接好。”韦昭注曰:“偃,匿也。”这里的“匿”可以理解为隐藏、遮挡的意思。又《庄子·庚桑楚》:“观室者周于寝庙,又适其偃焉。”郭象注曰:“偃,谓屏厕。”将厕所称作偃,也是取其屏蔽之意。所以,由古人取字含义必然与名相应的原则判断,狐偃的名与字应该都与屏蔽、遮挡的含义相关,那么軓的本意就当以戴震所说为是,即车舆前面用来屏蔽、遮挡车中人的揜版。

考古实物证据表明,这种被称作軓的揜版是确实存在的。从目前发掘的春秋时期车马遗存来看,那时车舆的构造既有仅仅由立柱和横栏围起来的开放式结构,也有在围栏框架外加封木板的封闭式或半封闭式结构[9]21-41。如上马墓地3号车马坑内第2号车的车轼距离前轸16厘米,车轼下安有三根弯曲成弧形的立柱,立柱下端插在舆前栏杆最高一根横木上,上端向车箱内弯曲承轼,“在舆外侧装有围板,板上有孔,内穿皮条与軨部栏杆捆绑在一起,前面板高24厘米,与最高一根横木平齐,其余部分板高53厘米,高出车軨约20厘米”[10]256,这里的“前面板”应该就是作为“轼前揜版”的軓。又如上马墓地1号车马坑内第1号车(图三),车轼距离前轸26厘米,车轼下也安有弯曲成弧形的三根立柱,立柱下端插在前轸框架内,立柱内侧镶嵌着一块木板[10]243,这块木板也应被称作軓。

图三:上马墓地1号车马坑内第1号车

(山西省考古研究所编著:《上马墓地》,文物出版社1994年版,图版一一五:1)

综上所述,子犯编钟铭文揭示出狐偃字子犯中“犯”的本字应该作“”,从偃、含义相关的角度出发,笔者赞同戴震将軓释为车舆前面揜版的观点。

1989年,湖北云梦龙岗六号秦墓中出土了一批秦代简牍,内容属于法律文书。其中一方木牍出土于棺内墓主人的腰部(图四),牍文曰[11]45:

鞫之,辟死论不当为城旦,吏论失者已坐以论。九月丙申,沙羡丞甲、史丙免辟死为庶人,令自尚也。

图四:云梦龙岗六号秦墓出土木牍摹本

(刘信芳、梁柱编著:《云梦龙岗秦简》,科学出版社,1997年版,第46页)

 这件木牍是墓主乞鞫免罪的判决书,墓主之名为“辟死”。整理者于牍文“辟死”下注曰:“刘国胜先生认为‘辟死’乃人名,《汉印文字征·补遗》四·四有人名‘连辟死’。其说可信。”[11]45“辟死”大概是秦汉时期常见的人名之一,因为《汉印文字征》卷四还录有人名“冯辟死”[12]12。“辟死”之“辟”有辟御、驱除的意思,《众经音义》卷二十一引《广雅》曰:“辟,除也。”(今本《广雅》无此语,读者可参看王念孙《广雅疏证》卷三下,中华书局影印王氏家刻本,2004年版,第98页)“辟死”犹言除死、御死,其寓意当与秦汉人名中的“辟兵”、“去疾”、“无忌”同属一类(《汉印文字征》卷三第12页录有人名“曹辟兵”。《秦代陶文》第483号拓片上有人名“去疾”,见袁仲一《秦代陶文》,三秦出版社,1987年版,第232页。《秦印文字汇编》录有人名“杨毋忌”,“毋忌”即“无忌”,见许雄志《秦印文字汇编》,河南美术出版社,2001年版,第213页),即都含有趋吉避凶的压胜目的。

以此为线索,我们再来看《史记·秦始皇本纪》始皇八年(前239)条一则记载(本节文字的标点同于中华书局标点本《史记》,而标点本《史记》于此处主要依据《正义》、《集解》、《索隐》三家注文来定其句读。读者可参看《史记》,中华书局,1982年版,第224-225页):

八年,王弟长安君成蟜将军击赵,反,死屯留,军吏皆斩死,迁其民于临洮。将军壁死,卒屯留、蒲鸖反,戮其尸。

清代学者梁玉绳早已指出,“此节文义最难解,注亦欠明”[13]170。历来校雠《史记》者往往对这段文字多所致意,仅梁氏所撰《史记志疑》针对这段文字的校理就引述了四家见解,结果仍然是“未知孰胜”[13]170。

其实,诸家见解的分歧之处集中在“将军壁死,卒屯留、蒲鸖反,戮其尸”一句。司马贞《史记索隐》释之曰:“谓成蟜为将军而反,秦兵击之,而蟜壁于屯留而死。屯留、蒲鸖二邑之反卒虽死,犹皆戮其尸。”张守节《史记正义》亦云:“言成蟜自杀壁垒之内。”但联系前后文意来看,如果“将军壁死”中的将军是成蟜,那么前面已经述及他“反,死屯留”,紧接着又提到成蟜死后秦王斩吏、迁民之事,则成蟜反死之事文意已足,何必重新交待一遍成蟜“壁于屯留而死”的情况呢?史文似不应冗沓若此。所以笔者认为,“将军壁死”中的“将军”可能不是指长安君成蟜而言,况且把“壁死”解释为“壁于屯留而死”或“自杀壁垒之内”,也有“增字解经”的嫌疑。

钱大昕《三史拾遗·秦始皇本纪》下出“将军壁死”条云:“壁者,将军之名,盖别是一人,与上文成蟜初不相蒙。”又出“卒屯留蒲鸖反,戮其尸”条,释曰:“蒲鸖当是人姓名,为将军部下卒。壁死而鸖反,故加以戮尸之刑。”[14]1374-1375梁玉绳《瞥记》引许周生说:“‘将军壁死,(原注:壁当是将军在外者。)卒屯留蒲鸖反,戮其尸。’盖蒲鸖以屯留人闻迁屯留民,惧祸及己,故因将军之死而反。反亦即死,故戮其尸也。”[15]1493泷川资言《史记会注考证》于此条史文下胪举众说后,认为钱、许二说较长[16]156。

钱、许二氏俱以“将军壁”为成蟜以外别一人,其说近是。但是,为了合理地解释“卒”字,他们都把“蒲鸖”当作人名,从而将“卒屯留蒲鸖”理解为将军壁部下卒、屯留人且名蒲鸖者,此说可商。屯留作为地名,诸家无异说。至于蒲鸖,裴骃《史记集解》引徐广说曰:“鸖,一作鹖。屯留、蒲鸖皆地名也。”司马贞《史记索隐》亦以屯留、蒲鸖为二邑。唯张守节《史记正义》曰:“蒲,鸖,皆地名也。”似以蒲、鸖为两地。由此看来,《史记》旧注俱以蒲鸖为地名。

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于山西潞安府屯留县纯留城条下注曰:“纯留城,在县东南十里……又,蒲翯城,一作蒲鸖城,其地在纯留故城南,亦赵邑也。始皇八年,将军壁死,卒屯留、蒲鸖反,即此。或曰,古纯留城在今县西十里之平村,一名卞和庄。”[17]1963今按,“卞”与“蒲”、“和”与“鸖”无论是在上古音还是在中古音系统中均为双声,所以“卞和”很有可能就是“蒲鸖”的声转。故蒲鸖之地或在纯留故城南,或在屯留县西之卞和庄,总之距赵邑屯留不远,而其故址在明清之际尚可寻见。据此而言,“卒屯留、蒲鸖反”中的“蒲鸖”仍以作地名理解较妥。这样一来,史文中的“卒”字又无着落了。

受到秦汉出土文献中较为常见的“辟死”之名的启发,笔者认为“将军壁死卒屯留蒲鸖反戮其尸”一句中的将军之名当为“壁死”,读作“辟死”。“壁”与“辟”古音俱属帮母锡部,音同可通。《释名·释宫室》曰:“壁,辟也,所以辟御风寒也。”又,《礼记·曲礼》郑玄注曰:“垒,军辟也。”《经典释文》引或本作“壁”。《尔雅·释天》:“营室,东壁也。”《经典释文》所据本“壁”作“辟”。《睡虎地秦墓竹简·日书甲》第八十一简正壹:“东辟,不可行。”“东辟”即北方七宿之“东壁”。[18]192 凡此俱为“壁”、“辟”二字古可通假之证(“壁”、“辟”二字通假之例尚未尽此,读者可参看高亨《古字通假会典》,齐鲁书社,1989年版,第484页;王辉《古文字通假字典》,中华书局,2008年版,第267页)。

“将军壁死”的称名方式属于“官职+人名”格式,中间省略了姓氏。这种称名方式也见于战国时代秦国的出土文献,如十三年相邦义(仪)戈中的“相邦义(仪)”即相邦张义(仪)的省称[19]6145,而上郡守向寿在十五年上郡守寿戈中也可以被称作“上郡守寿”[19]6154。

这样一来,“将军壁死卒屯留蒲鸖反戮其尸”一句就可以标点为:“将军壁死卒,屯留、蒲鸖反,戮其尸。”联系前文可知,始皇八年秦王派其弟长安君成蟜率军击赵,但成蟜中途反叛,死于屯留。为示惩罚,秦王不但将成蟜所率军队中的军吏尽皆处斩,还要把屯留之民迁谪临洮。与此同时,秦王命将军“壁死”接替成蟜统率秦军。但是“壁死”刚到军中不久即卒,屯留、蒲鸖二邑之民因畏惧迁谪之祸,趁机叛秦,又戮“壁死”之尸以辱秦军。唯有如此,史文大意方可贯通。

综上所述,《史记·秦始皇本纪》始皇八年条中的“壁死”应该读作“辟死”,是秦将之名。后世学者因少见“壁(辟)死”之名,往往将史文“壁”、“死”二字拆开分释,遂致文意晦涩不通。

*原文发表于《邯郸学院学报》二十七卷第四期,2017年12月。本次稍作改动。


[1]王引之. 春秋名字解诂[M]// 王引之.经义述闻.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85.

[2]刘钊.古文字中的人名资料[J] .吉林大学社会科学学报,1999,(1).

[3]张光远.春秋晋文称霸“子犯和钟”初释[J] .故宫文物月刊,1995,(4).

[4]胡元玉.驳春秋名字解诂[M]//王先谦.皇清经解续编:第5册.上海:上海书店,1988.

[5]戴震.考工记图[M]//戴震.戴震全集:第2册.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1992.

[6]郭宝钧.殷周车器研究[M]北京:文物出版社,1998.

[7]孙机.中国古独輈马车的结构[J] .文物,1985,(8).

[8]张长寿,张孝光. 殷周车制略说[M]// 中国考古学研究编委会.中国考古学研究.北京:文物出版社,1986.

[9]吴晓筠.商周时期车马埋葬制度研究[M]北京:科学出版社,2009.

[10]山西省考古研究所.上马墓地[M]北京:文物出版社,1994.

[11]刘信芳、梁柱.云梦龙岗秦简[M]北京:科学出版社,1997.

[12]罗福颐.汉印文字征[M]北京:文物出版社,1978.

[13]梁玉绳.史记志疑[M]北京:中华书局,2006.

[14]钱大昕.三史拾遗[M]//钱大昕.廿二史考异:附录一.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

[15]梁玉绳.瞥记[M]//梁玉绳.史记志疑:附录一.北京:中华书局,2006.

[16]泷川资言考证,水泽利忠校补.史记会注考证附校补[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

[17]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M]北京:中华书局,2005.

[18]睡虎地秦墓竹简整理小组.睡虎地秦墓竹简[M]北京:文物出版社,1990.

[19]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殷周金文集成(修订增补本)[M]:第七册.北京:中华书局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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