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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热拉伊蒂斯诗选

梅热拉伊蒂斯 星期一诗社 2024-01-10

梅热拉伊蒂斯(1919-)苏联立陶宛诗人。生于工人家庭。从事过共青团地下工作。曾在大学法律系学习。卫国战争期间当过随军记者。1935年开始发表作品。最初的诗集如《抒情诗集》(1943)、《从祖国吹来的风》(1946)、《我的夜莺》(1952),接近立陶宛女诗人涅里斯的抒情诗传统。《弟兄的诗篇》(1954)歌颂人们的友爱合作,表达对劳动和文化的尊敬。50年代开始探索新的创作形式。1961年完成的诗集《人》,歌颂对人的热爱,获1962年度列宁文学奖金。散文作品有《抒情杂感》(1964)、《夜间的蝴蝶》(1966)、《这里是立陶宛》(1968)等,其中也穿插有诗作。此外,还有学术著作《安塔卡利尼斯的巴罗珂》(1971),并翻译过不少俄罗斯诗人的作品。梅热拉伊蒂斯为苏联最高苏维埃代表,曾任立陶宛最高苏维埃主席团副主席、立陶宛作协主席和苏联作协书记处书记。




觉醒


有一个人,跪在高山的峰顶前面,

高山说:拿去吧,去盖一座石头房子。

河流也说:快喝我这迅速奔流的水,

用银光闪闪的水解除心上的干渴。

鸟儿飞旋在野草之上,它说,

向我射出你的箭吧,免得你再感到饥饿。

羚羊说:请用你的双刃的长矛刺杀我。

大树说:摘吧,尝一尝地上的果实卢

水牛说:请把木轭套在我的颈上,

为了你的辛劳,山谷将加倍酬报你,

奶牛会用它的沉重的乳房使你欢欣。

开花的橙树说:在山脚下培育起花园吧。

玫瑰也说:我要用芳香驱散你的悲哀。

夜莺也说:我要整夜为你歌唱。

雷电闪动着长着翅膀的火焰,在天空说:

用火燃起你的炉灶,不要让寒冷冻死你。


人默默地倾听着它们的真挚的话语——

鸟儿的合唱、泉水的淙淙、树木的飒飒。

他低下头在沉思——生力旺盛的自然的本质,

大地,把全部的重量压在他的双肩上。

虽然,它对他是亲切的,是他所喜欢的,

但是,他不能劈开岩石,不能去喝河里的奉。

或者吃掉它的醉人的果实,他在想,谁知道为什么.

他想用岩石雕刻出一个凶恶的偶像。

也许,他心里想,用石头雕刻出一个朋友,

雕刻出一个完全和他相象的助手,

他愿意同他分享从南到北所有的土地,

不管命运如何安排,他们要去寻求艰辛的幸福。


那位偶像露出凶狠的、漠然的冷笑,

环顾着高峰和山谷,冷淡地撇着嘴。

这个人害怕极了,他把野兽、橙树、麦子、玫瑰,

他把一切财宝都放在偶像的脚下。

于是,偶像占有了土地和鸟儿的清脆的声音,

占有了银色的河水、玫瑰的芳香,

可是人呢,却匍甸在伟大的偶像前面,

祈求它的施舍,止不住流下的眼泪,——

他祈求,他恭顺地感谢得到的每一颗谷物,

卑躬屈节地赞颂这位君主中的君主。

于是,在石头和泥土之间,那个偶像满意了,

它的可怕的脸因为凶狠而抽搐。


但是,高山说:看啊,我是高傲和自由的。

河流说,我愿跑到哪里,就跑到哪里。

鸟儿说:我要飞往我向往的地方。

树木说:我正在生长,我喜欢的是光。

羚羊说:我在陡直的山坡跳来跳去。

浑身火红的雷电说:我在线路上奔跑。

玫瑰说;我献出我的使人迷恋的香气。

大地说:你是靠了劳动才能够吃饱。

怀着惊奇的心情,人倾听着这样的话语,

于是他摆脱了睡梦,从昏迷中觉醒,

他站起来,变得年轻了。他对凶狠的雕像说道:

你这个偶像,你知道吗,我也属于我自己。

忽然,高高的山,万千株葱郁的树木,万千条明

亮的河流,

纷纷动了起来,向他深深地鞠躬致敬。

在偶像的身上,人看出了自己面目的反映,

但这是已经死去的面貌。人就是这样觉醒……


孙玮译



要不是为了我,那是为了谁?


要不是为了我,那是为了谁——

月儿刚露出枫树的上空?

我准备在这蓝幽幽的朦胧暮色里

一直站到第二遍鸡啼。


为了谁,那醉人的丁香花

如此鲜艳和芬芳?

为了谁,那小昆虫团团飞舞,

宛如树叶长出了翅膀?


为了谁,树墩象萤火般荧荧闪烁?

歌唱的鸟儿又对谁传授本领?

是教他不要误入歧途?

是教他不要无意中落进牢笼?……


在这蓝幽幽的朦胧暮色里,

在这晦暗的多米诺游戏①中,

我准备学这些繁复的科学奥秘,

一直站到第二遍鸡啼……


王守仁译

①多米诺游戏.多米诺是雕成骰子点数的二十八块长方形骨牌。




泉水


一件冰雪女衫渐渐融化,

轻轻地从山坡上滑下。

露出丰满的乳房,

大地深处便有奶汁向外喷洒。

这圣洁的给人以生命的奶汁

变为泉水——闪着银光白花花。

它宛如一支抒情小曲,

从山的心窝里生发。

如果你象孩子似的口渴难耐,

那就把嘴唇贴向泉水吧,

万一你几时摔了跤,

可以从大地取得力量涉跋。


王守仁译





在我的脉管里,血像在河道里一样流着,

它像小溪、泉源、河水的支流,

它像注入涅曼河后,又奔向

沸腾的波罗的海的流水。

夜晚的急湍漆黑一片。

急湍中挟带着

乌黑的淤泥;白色的雾在水上溶化。

然而,清晨的太阳像野果似的在乌云中

刚刚涌现——

曙光沸腾,河里的波浪变成粉红。

像汹涌的河流一样,

冒起阵阵的泡沫,

河流倾泻,消失,

注入涅曼河里。

于是,我的心发出那样大的响声,

接受了滚动的水流,——

涅曼河溶化在波罗的海里,

河水也被鲜血染红。

数不清这一切小河和支流,

这一切黑夜的水源。这条大河吞食过

《历史》这出戏中无数人物的鲜血——

战士和农民,搬运工人和渔夫。

狂暴的流水在黑暗中挟带着

乌黑的淤泥。一层淡白的冷雾

遮蔽了道路。但是,只有太阳照亮

寒冷的波浪——血也被映上了红色的反光。

不停地工作,

永远地循环,运动,

也就是说,永远不朽。

血在激荡,翻腾,

这工作并没有完结。

我带着自己的心,

像带着劳动人民的一面旗帜。

血在肉体的每个细胞里高响,歌唱,

歌唱创造者和大地的统治者——人;

歌唱划破耕地像划破软和的面团一样的犁。

我的静脉流出来的不是鲜血,而是歌曲。

我歌唱工作——我的手感到烦闷,

歌唱最后的苦难、最后的地界的消灭。

鲜红的血流变成嫩绿的幼苗,

红色的血滴化为黑麦的颖拉。

在歌曲的每个字里

都有一滴血像火花似地闪耀;

大地的、大阳的血滴

燃烧着,但不会烧完。

不是像静脉中涌起的红色血流,

而是像一条条的瀑布,

歌曲在深深的河床里

倾泻、泛滥。


孙玮译



眼睛


两只眼睛

像星星一样注视着世界。

有时,又像被击中的小鸟,

颤抖,慢慢地死亡,

在眼珠里隐藏起黑色的痛苦......

两只眼睛——

在饥饿的苦难中祈求面包,

那样地翻腾,跳动!两只眼睛,

像两面红色的旗帜......

两只眼睛——

两颗子弹——

突然打中了敌人的心,

如果敌人暗暗地窥伺,

用死亡威胁着眼睛......

两只眼睛——

两条溪水在田野上流过,

溪水里没有鲜血,也没有痛苦,

一切都沉到了水底,

两只眼睛

在眉毛下,像在树丛下面

流过的两条澄清的小溪。

如果乌云来了,

两只眼睛

立刻忧伤,浑浊。

如果乌云驰去,流过,

这两只眼睛

又像太阳那样发光。

这两只眼睛

有时悲哀,有时快乐,

也能够迷住别的眼睛。

两只眼睛

希望

任何人的凶恶的意志不要打断

溪水似的眼睛的

快乐的漫游,

为了在它们里面,

人们,天空,树木,村庄......

比过去更加欢欣地闪耀。

然而,水不能够永远沸腾,

两条溪水,

两只眼睛,

我这两只眼睛,

在一个无人知道的对刻,

也将停止它们的迅速的流动。


孙玮译




头发


你问,为什么我的头老早就花白了,发亮了,

它过去不是像耕过的田地一样乌黑一片?

是由于极度的幸福,它把心头的灾难克服,

我的头变得明亮灿烂。

当灾难最终从心头消逝和隐去的时候,

我的头发上就再也不会有一根黑线闪烁。

就像白花花的苹果树,只要我在村边长大,

我就将屹立,就将照耀。


孙玮译




泉水


冰雪的外衣开始溶解了,

在山坡上轻盈地滑下,

铁铸似的脚膛已经裸露,

从岩石的下面不绝地涌出,

银色的泉水——大地的乳汁,

深藏已久的生命的液浆,

像一支无比纯洁的旋律,

来自高高的山峰的心脏。

如果天真的渴望折磨着你,

就让你的双唇贴着它,消除悲伤,

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挫折,

你会从大地中获得力量。


孙玮译




女人

(四幅画像)


在我的幻想中你就是这样:

在长满绿叶的树下,你赤裸裸的,只有

一片古代雕像的叶子遮掩着,像一条

白色的鱼那样苗条,你仿佛是一棵枝

叶茂盛的树,美妙的、纤细的手指中拿

着一个苹果,它好像一个小小的太阳,

一个圆圆的金色的线团,你似乎在让

人把它捻成生活的细线。啊,幸福——

创造!起初它是很小的,像一粒轻脆的

罄粟籽,但也像苹果那样圆。而苹果

像世界一样被造成圆形。从小极了的

种子里,那细线又开始捻它自己,于是

形成了一个圆团,一个球,有苹果那么

大,然后它又成长,变成一个世界,就

像这个握在你的手里,由细线绕成的

线团,巨大的线团,像地球。

在丢勒的画布上你就是这样站着,

地上的,有罪的,纯朴的,

在我的幻想中你就是这样。


在我的幻想中你就是这样:

蔚蓝的天空——光明,晴朗。带着无

法描述的纯洁而深沉的美的晶莹,你

停下了,抬起一双蓝色的梦幻的眼睛,

举起孩子,使他能够看见在光芒四射

的雾中伸向树林的道路。你的脸上是

平静和美满——这是你的,也是每一

个女人的两个旅伴,当她准备受苦,

并且期待着,她的孩子对她,首先对

她,说出他那就要诞生的语言的时候。

她,一个母亲,为了巨大生命的这个刚

开始出现的种子,怎能不骄傲呢,因为

是她使他诞生的。像世界上每一个母

亲,把童年给予世界,不顾自己的苦

难,太阳也正是这样把黎明时它的第

一道光辉,大地上新的一天的婴儿,

给予世界。而那能够用手掌估计沙土

中一粒细微的沙子的分量的人,也一定

会感觉出整个星球的重量。母亲也是这

样,她举起自己的孩子,就是举起了地

球。正因为这样,才可以把她称为圣母。

在拉斐尔的色彩中你就是这样出现的,

两只手平衡地托着地球和种子,

在我的幻想中你就是这样。


在我的幻想中你就是这样:

从微微张着的嘴唇里,向我闪动了一

下你那一金色的嘲笑,仿佛大阳穿透了

扩散的乌云,射出了温暖的光辉,它使

我这像玩具的地球似的心感到暖和,

而在它的暖和的胸怀中,被遗忘在善

良的关怀中的种子重又复活,成长。而

你的嘴唇中,傲慢地闪动的金色的微

笑,像来自隐藏在屋顶下面的安静的

窠中的燕子。它飞着,伸开翅傍,驱除

蚊虫,也惊走了一群渺小的思想。

你像蒙娜•丽莎一样

嘲笑我们的一切弱点,

在我的幻想中你就是这样。


在我的幻想中你就是这样:

透过雾的灰蓝色的轻纱,清晨,在我的

面前,我看见了新的阿佛洛狄忒静静

站着,一身雪白、她不久前还是大理

石的,但是看吧,女神被请下了台座,

在明亮的淡蓝色的屋子里,她变成了

一个活的女人。忘记了永恒的静止,

大理石化为温柔而洁白的、散发出春

天早晨的丁香芬芳的肉体。那沉思的

光辉的面容,如花一般的半开的嘴唇,

由于呼吸胀得鼓鼓的胸脯,像翅膀似

的伸向后面的双臂,像蓝色冰川时代

的雪一般的身体——我愿把这些和那

叫做天鹅的湖上的白鸟相比。天鹅给

自己披上了一层岸上的轻雾,——她

不是这里的,不是地上的,但是为了

美却永远为我们所需要。

在雷诺阿的画上你就是这样,

以地上的和天上的姿态出现,

显示给我们一幅美丽无比的面貌。

而你

的确就是这样,

白天也像在梦里一样,

在不同的情形中总是这样,

但每一天又并不相同。

整个是美,整个是理智,

崇高的,非凡的,

神圣的,有罪的女人。

而你——

只有这样的你——

是我所需要的。




我赞美


现在,我赞美她那弯弓似的黑色的眉毛,——

它们把目光的利箭射进人们心里。

我赞美她那温润的起伏的胸脯,

那样洁白,赛过巴洛斯的大理石。

我赞美她那如黑色的波浪一样流动的头发,

太阳的金色的小船在那里漂流……

我赞美太阳似的红唇、白云似的皓齿,

朵朵白云在每次微笑中飞向太阳。

我赞美她的领头,那朵富于理性的白荷,

她的双耳,像海边的蔷薇色的贝壳。

我赞美她的声音,那里有树林的私语、

鸟儿的轻啼、波浪的低吟。

我赞美春日一般的身体,像新鲜的薄荷,

像蓝色的雪花莲,香气四溢。

我赞美妇女的身体,那些壮丽的身体,

因为,我感到人的美丽的身体应该称赞。

是的,我赞美人的身体,妇女的身体,

把我的手伸向阳光闪耀的唇边。

只要我心中的渴求没有平息,只要它仍然

忘不了白云般的皓齿、海水似的双眸,

因为奇妙的身体再现了大地的美和伟大,

因为每个身体都是一块土地和泉水、树林,

都是这个大地上小小的一片沃土……

我献给它的决不是空虚的词句

(如果美是空虚的,它必将凋残)——

可是它的美在追求完美,我应该帮助它。

人不应当犯罪,但我毫不畏惧地去触摸它。

贫瘠才是罪恶,如果播下种子让风去收割。

像大地一样丰饶的身体才是美,它能使生命的

永恒的幼芽复活。

我赞美大地的收成、每夭的面包、人体的美,

我赞美美那样的爱情,还没有一个诗人曾写过它。




不要蒙住我的眼睛


他们蒙上他的眼睛,让他站在土坑旁边,

这是最后的时刻了,该说出最后的话。

他坚强地转过高傲的脸,对着大阳,

他感觉到了温暖。他这样说道:

“快把蒙着我的眼睛的布扯下!”

“扯下蒙着我的眼睛的布,在太阳前面,

我的心永远是纯洁的,丝毫没有被罪恶玷污。

透过一层一层的布,太阳的光芒落在我的眼皮

上,

即使蒙住了我的眼睛,太阳也仍然在我的面前。

“扯下蒙着我的眼睛的布,我再说一次!

我永远望着太阳,我从来不会陷入黑暗。

我的可怜的世界,我多么希望你

能得到许多,许多的光,我心中

永远怀着这个思想。

“扯下蒙眼的布!我的头上是蔚蓝的天穹。

我愿同自己的生命,共同度过这一段时间。

我用最后的自由的目光,伴送着天上的飞鸟,

哪怕是一次也好,我要望一望高空的浮云。

“扯下蒙眼的布!一片飞舞的枫树的叶子

径直地落在我的心上,我愿把它带走。

枯叶啊,我们一同坠下,我们准备永远逝去,

生命的时限已尽,我们正站在旅途的终点。

“扯下蒙眼的布!人不应当被蒙住眼睛死去。

让我的痛苦的眼泪被微风吹干。

我太爱生命了,所以,我平静地迎接死亡。

为了生命,我才生存在世界上,

我也愿为它去死。

“快扯下蒙眼的布!刽子手们,不要藏起你们的脸!

是谁在那里发出命令,开枪射击我,

我要看清楚他,我要明白,究竟是谁害怕谁?

我最后一次向你们说:

扯下蒙着我的眼睛的布!




烟囱


啊,我的工厂的烟囱,

不久前我才不再梦见你

挂在月亮的弯弯的钩上,

像绞刑犯的可怕的黑色的尸体。

在熔炉中烧得通红的圆圆的太阳

是不是沿着烟囱,是不是沿着烟囱滚动,

像一枚闪闪发光的金币,

而在这工厂区的层层肮脏的墙壁中间,

它由于煤烟而逐渐暗淡。

烟囱,烟囱,烟囱!

它们像森林伸向灰色的天空,

工厂汽笛敲打着钢弦的吼声,

用残酷而粗野的声调,教我唱贫穷的悲歌。

在烟囱、烟囱、烟囱里,在它们烧焦的口里,

栖息着煤烟,像悲哀隐藏在人们胸中。

烟囱,你们像一个惊叹号插入我父亲的歌里:

“这是最后的斗争......”

烟囱,烟囱,烟囱!

今天你们像是大地上支撑天空的巨柱。

你们是巨人,

肩负着大阳,像肩负着一个面包。




灰烬


脚下这棕色的尘土,枯骨的碎块,——

不是那蒙着一层锈的碎铁片?

这也许是一个孩子的灵活的小腿,

他曾沿着田间小路追赶白色的蝴蝶;

或者是一双小手,孩子把它们伸向妈妈,

抱着她的脖子,对她表示亲热......

或者,这些枯骨是一双很大的手,

它们曾怀着热爱把孩子紧紧抱在胸口。

这随风飘散的灰烬,也许就是

一双眼睛,常常欢笑和哭泣;

这灰白色的灰烬也许是嘴唇,

微笑,音乐,光明,热吻。

也许是心,忧虑,快乐,苦难,

也许是脑子,复杂的活着的脑髓,——

“活”这个字,从头到尾写在它的里面,

一个字母接着一个字母,像黑白那样明显。

这些头发——一绺一绺的辫子和发卷,

堆成了一座毛拱烘的死亡的山,

也许有谁常常拆开它,兴奋地抚平它,

轻轻地接触它,用枯干的嘴唇。

纯洁的心跳,充满灵感的话语,

金色的希望,双目的光辉......

可怕的火葬场的燃烧的火炉。

灰烬......灰烬......你们留下的只有灰烬。

有一只小鸟从带刺的铁丝网上飞过,

它的翅膀的边缘,那样轻柔地触着

一朵在洒满了鲜血的地上盛开的

红得出奇的、火热的攻瑰。

我的心还从没有感到过的一种苦痛,

变成了又咸又刺人的一团东西,

像颗枪弹,永远陷在我的咽喉中间,

使我既不能呼吸,也不能忘记。

我抬起了沉重的视而不见的目光,

我不能把这目光从天上移开。

手中紧握着一把人的灰烬,

我用自己整个身心,向人呼吁。


1957年写于奥斯威辛

孙玮译



苹果


我站在星空之下,头上是黑夜的天宇。

金色的星形的苹果悬挂在我的头上。

在我头上闪耀得多么明亮!

这颗苹果树——宇宙——使我默默地惊奇,

我们的地球,我们可爱的大地,同什么相像?

大地究竟是什么模样?

我悄悄地想象着,巨大的地球悬挂着,

像个圆圆的苹果,悬挂在我的头上,

在我的头上,就像挂在树枝上。

靠近太阳的一面,已经红了许多年。

另一面也渐渐变成了粉红的颜色,

那另外的一面。

老蛀虫竭力蛀蚀它,啃咬苹果的肉,

它想钻进果核,但是苹果绝不会掉下。

不,苹果绝不会掉下。

聪明的园丁很有经验。那另外的一面

渐渐成熟,正在成熟,变成粉红。它将是红的。

它整个都将变红。

我站在星空下,我的头上是黑夜的天宇。

金色的星形的苹果在我的头上正在成熟。

我感觉到:

每一点钟

在我的头上,

苹果都在变红。

写于德里


孙玮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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