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事 | 雁平：怀念我的姥姥
今天是我的姥姥诞辰一百周年纪念日。姥姥虽然去世已有三十多年，却一直活在我的心中。我的姥姥勤劳、智慧、善良、刚强，姥姥的一生平凡而伟大。她一生为我们所付出的心血，我笨拙的笔头和有限的记忆难以穷尽她老人家艰辛而坎坷的一生。
姥姥早年丧夫。28岁时丈夫丢下姥姥和一儿三女离开人世。丈夫死后不久，姥姥得知婆家人要把她卖到口外，在求助娘家人的帮助下，29岁的姥姥嫁给了大他15岁的姥爷。姥爷家境良好，独子，人老实忠厚，与世无争，英年丧妻，留下两儿两女（姥姥过门时两女儿已出嫁）。过门后姥姥又相继生了四个儿子。就这样年轻的姥姥用她那瘦弱的身躯撑起了整个家。姥爷常年跑口外（经商），家中上有年迈的公婆，下有“你的、我的和伙的”十几个儿女，内有家畜，外有耕地，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全由姥姥一个人来打理。姥姥常常是白天忙家务，农忙时还要忙农活，晚上挑灯（那时点煤油灯照明）缝补衣服、做鞋子，总是最后一个入睡，最早一个起床，第二天常常看到被煤油灯熏黑的小“胡子”，大家开玩笑叫姥姥“小日本”，此时姥姥疲惫的脸上总会泛起满足的笑容…就这样，在姥姥的经营下，这么复杂的一个大家庭，其婆媳之间、兄弟姐妹之间相处得十分和谐融洽。唯一不协调的是姥爷跟前的一个哑巴舅舅，年轻力壮，脾气暴躁，交流困难，常常不知何故就大发脾气。听姨姨说，有一次把姥姥给他刚刚做好的新鞋扔到正在下大雨的院子里，嘴里还呜哩哇啦骂个不停，姥姥只是默默的流眼泪……姥姥中年丧子。在那个什么都贫乏的年代，姥姥带过来的大姨和改嫁后生的六舅，分别在十三岁和六岁时因病先后去世。这种打击现在很难想象作为母亲的姥姥是怎么挺过来的。在我的记忆中姥姥从不埋怨，从不发火，不管生活有多艰难，不管受得委屈有多大，特别是在姥姥老年生病不能自理时。
我的童年是在姥姥家度过的。我和大弟弟都是不到一岁就由姥姥来带。儿时那点点滴滴的记忆铭刻于心。这种记忆时常在不经意间闪烁在我的脑海，温润着我的心田。儿时记忆中，姥姥总是在我们的睡梦中便开始她一天的忙碌，以便我们起床时吃上她那可口而又简单的早餐。一碗玉米面糊糊、一个窝头和一碟子姥姥精心腌制的咸菜，无不飘散着浓浓的爱意。在姥姥家的时候，我最小的舅舅比我大三岁，表哥和姨哥比我大两岁。四五岁时，舅舅和哥哥等一帮男孩子玩时总不愿带我和弟弟，姥姥就小恩小惠舅舅才带我们玩，玩起来经常误了饭点儿，但无论什么时候回去，热腾腾的饭菜总是在锅里热着…小时候我和大弟弟非常调皮，上房、爬树、翻墙头是常有的事。记得有一次和几个男孩子爬上了姥姥家的磨坊，磨坊大概有两三米高，几个大一点的男孩子从房上往下跳，他们打赌我不敢，从不服输的我还真的跳了下去，当然也付出了血的代价，前额着地，头破血流。姥姥听到哭声，出来心疼地抱着我，边骂舅舅他们，边数落我：一个女片子，以后不要和那些臭小子们疯了。这是我听过姥姥“骂”得最重的话。
我的姥姥长得端庄秀丽，落落大方，人缘也特别好。冬天在姥姥家的炕头上，夏天在姥姥家的大门口，经常围着一群手里做着针线活，嘴里有说有笑，嘻嘻哈哈，甚至骂骂咧咧的妇人们，而姥姥总是面带笑容却不和她们掺言。姥姥从容淡定，有主见敢作为，在我看来，姥姥是个女诸葛，左右邻舍的婶婶大娘有什么大事小情，都来找姥姥商量并能得到解决；姥姥是个美食家，出自她手的饭菜总能粗粮细做，香甜可口（这点我有遗传哦😊）；姥姥也是个时尚引领者，任何时候头发都梳理的漂漂亮亮，仅有的几件衣服总是缝补、洗涮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姥姥还是个英雄，记得有一次，做菜的花椒面用没了，姥姥就把装花椒面的瓶子用水涮了涮倒在锅里，结果做出来的菜很苦，这时姥姥说：你们都先不要吃，等我吃了没事你们再吃…对姥姥的举动，当时小没什么感受，长大以后每每想起这件事，心中无不充满对姥姥的敬佩之情。
1972年姥姥和我们姊妹五人
到了上学年龄，我和大弟弟回到了城里的家中，这时我最小的弟弟也出生了。由于父母工作忙且经常下乡，姥姥为了照顾我们也跟着进了城。当时最小的舅舅在村里上小学，五舅和七舅高中毕业，爸爸给在城里找了工作。这样一来，我家二十多平米的两间平房，住着我家七口、两个舅舅和姥姥共十口人。从此姥姥又承担起这一大家子的担子，直到我们姊妹五人都上了学。
我们都上了学，我和大弟弟也能抬水、做些家务，姥姥又回到了村里，继续为舅舅们娶妻、看孙子、照顾年迈姥爷的生活。由于长期的操劳，姥姥的身体日趋衰老，重病缠身…最后见姥姥的面，是我上大二时国庆节放假。当时姥姥住院，见到我两眼一直在我的脸上打量着，那眼神现在仍记忆犹新，有欣慰，有期盼，也有担忧。我在医院陪了姥姥一天，整个过程姥姥几乎没说过什么话，只是在我离开时说了句“平个儿，该找个人家了”。由于上学，第二天我就离开家离开了姥姥，没想到这一别便是永别。等我寒假回到家里，看见妈妈身披孝服，才知道姥姥已离我们而去。悲痛、伤心、后悔……我嚎啕大哭，埋怨妈妈不告诉我（当时我正值期末考试），追悔在姥姥生病时我没有多伺候她老人家几天……
时光荏苒，一眨眼姥姥离开我们已有三十多年了。今天正值姥姥诞辰一百周年，回忆，是陈旧的忧伤，想念的痛，想念的泪，在午夜梦回，总是忘不了姥姥对我们所做出的一切，更忘不了姥姥在病床上那眼角淌下的泪。
姥姥，如今您的儿孙们都已长大成人，你担心嫁不出去的外孙女儿也都快当奶奶了。
姥姥，我多么希望您有个幸福美满的晚年。
外孙女 雁平缅怀
2017.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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